堂堂陰兵之主,手握陰陽至尊令之人,豈容如此挑釁?
譚陰陽深吸一口氣,手按腰畔的護身軟刃,緩緩坐直身軀,便要豁命一戰,守護尊嚴。。頂.點。小說 x].
木滄海好不容易收了笑聲,擺了擺手,陰陰說道:“年輕人,若你明白了你殺不了我,我也殺不了你,那我們便可以好好談一談了。還是你要再白花力氣,無端拚個死活,才能明白這個道理?”
譚陰陽盛怒未平,聞言卻不禁一凜,強自抑下怒火,逐漸冷靜。
他接掌宗主之位的時間不長,明白自己修為尚不及老法王,自也不是木滄海、百裡屠城的對手,所恃者只有得自陰陽至尊令上的鎮門神功《陰陽路》而已。
《陰陽路》的至陽罡氣是陰兵流、城隍閣、修羅獄這地獄三宗的克星,就算三宗宗主也無法抵擋。
誰知這失蹤近十年的修羅獄老獄主木滄海,竟練成了一身同樣剛猛無邪的奇特武學。
《陰陽路》喪失了以正克邪的絕大好處,硬碰硬的結果,至陽罡氣的威力略勝一籌,但招式卻頗不及木滄海所使的怪異手法,誰也討不了好。
譚陰陽略作思索,心中已拿定主意,吩咐道:“你們都出去!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
王座之後,數十名陰兵一齊躬身,魚貫而出。殿外眾陰兵也退至階台下,偌大的玉皇正殿內,只剩下白骨王座之上,遙遙相對的兩人。
木滄海笑道:“很好。能識時務、不拘小節。才做得了大事。老鬼是你師父。還是親生老子?”
譚陰陽冷道:“這個問題。你要拿臉上那條黑巾做交換。讓我一見你的廬山真面目,你便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木滄海嘿的一笑,隨手拉開一邊面巾。
密室中丁保和澹台王圖都見到了,他這張老臉除了眼睛怪異外,倒也相當普通。
木滄海重新戴好黑巾,哼笑道:“如何,你滿意了麽?”
譚陰陽微微點頭,肅然道:“先門主乃家師。我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弟子。”
木滄海道:“我猜也是。老鬼死了罷?我料想不是他指點你來出雲觀的。”
“這個問題,老獄主須以城隍的下落交換。”
“我不知道他在哪裡。老實說,近十年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從匿藏之地出來,更是第一次重新踏足這出雲觀。”
或許是想起過往的梁子,木滄海口氣轉冷,哼道:“我不佔你便宜。你且說你前來出雲觀的目的,我告訴你十年之前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譚陰陽考慮片刻,點了點頭。
“一名自稱元君之人,傳帖十宗諸門。說要在這裡相聚,共究生死存延之秘。先門主離世之前。曾經約略提及,當年最後一次與老獄主、城隍會面的地點,便是這終南山出雲觀。我推測兩者或有關連,於是前來赴約,順便追訪二位的下落。”
從內袋裡取出一封請柬,揚手擲出,平平飛至木滄海手上。
木滄海打開觀視,又裡裡外外檢查幾回,將信箋擲還譚陰陽。
“這元君是什麽來頭?”
“之前聞所未聞。但是據說跟扁鵲堂那幫小人走得很近,自號‘碧霞元君’,簡直是大言不慚!不過有一點倒是跟詭異,這人好像還真有些門道,扁鵲堂這幾年自從靠上這廝之後,繁衍速度劇增,三年間新增一百幾十名嬰童,這速度太過駭人!”
“果真如此?!”
木滄海第一次顯露驚容,繁衍一直是他修羅獄最大的問題,要不然,也不會至今弄到十宗最慘,只剩下他兄弟二人,而且盡皆無後!
譚陰陽點頭:“自然是真。這在扁鵲堂不是秘密。”
頓了頓,又道:“不過這只是其中一個因由,還有一個,這人竟然知道我師父臨終遺言,稱‘門主欲統合十宗,光大貴派,還須走一趟出雲觀,料想令師臨終之前,應有此說’。我是聽了這話才最終下定決心要來,瞧瞧那廝弄什麽玄虛。”
木滄海一聽,蹙起稀疏的灰眉,不覺陷入沉思。
世人皆視陰兵流、城隍閣、修羅獄為妖魔鬼怪。憑者無它,不過“詭秘”二字罷了。
敢在魑魅魍魎、妖魔鬼怪面前玩弄詭秘伎倆的,又會是什麽樣的人物?
木滄海沉吟片刻,抬起一雙血紅魔眼:“這會,可是誰人都能參加?”
“不,只有十宗之主才有資格,還得以帖子為憑。”
木滄海微微一怔,忽然會過意來,不由哼笑:“十宗之主?呸!老夫不在,他又從哪裡找來的家夥冒充我這修羅獄主?”
冷笑幾聲,搖了搖頭,斜瞥道:“怎麽,傳說中的《碧霞篆錄》又現世了麽?事隔近十年,沒想到兜兜轉轉,最後又回到了這事上頭。”
怎麽十年前地獄三宗一起消失的舊事,也與《碧霞篆錄》有關?
丁保和澹台王圖一聽得“碧霞篆錄”四字,忙抖擻精神,豎起耳朵細聽。
眼見譚陰陽目中微露詫異,木滄海嘿嘿一笑,抱臂道:“當年,我地獄三宗人數還都算得上昌盛,也是分庭抗禮,你師父的《陰陽路》因為是半路出家,與原本修習的陰寒功體相衝突,拿來唬別人可以,要對付我和城隍卻差遠了。我們三人誰也不服誰,明爭暗鬥,都想置另兩人於死地。”
“有一天,老鬼突然約我二人見面,說些三宗同出一脈,不可無主的廢話。老子聽不過,本想打完一架便走人,你師父卻說,他若有能耐光大聖門十宗,十五年之內,徹底壓過甚至消滅黃金八姓,便讓我二人奉他為主!老子還以為老鬼得了失心瘋,不料他卻一本正經地說,讓聖門十宗苦尋近千年的《碧霞篆錄》即將被他找到,若有《碧霞篆錄》在手,以我十宗之能,一旦擺脫繁衍的藩籬,經過十五年繁衍生息,天下何人可敵?到那時,黃金八姓又算什麽鳥東西?”
“他說,《碧霞篆錄》的線索,便藏在某處。待他調查清楚,便通知我倆前往會合。拿到《碧霞篆錄》之日,便是我等奉他為主之時。三人擊掌為誓,那時我當他腦子不清楚了,暗裡進行布置,打算一舉吞並陰兵流的勢力,以圖壯大。料想城隍那廝也應是如此。”
“誰知一個月之後,老鬼遣人捎來了口信,要我前來出雲觀會合。我兄弟二人,當年還有幾十個徒子徒孫,便在山下布置妥當,就算真要一戰而決也不怕,然後才二人一起上得山來,瞧瞧他能玩出什麽花樣。”
譚陰陽搖頭:“先門主生前,從未與我提過《碧霞篆錄》四字。”
木滄海冷笑:“只怕他因此嚇破了膽,這輩子連提都不敢再提。”
他言多輕蔑,譚陰陽心中不滿,卻因事關重大,隻得按捺性子聽下去。
木滄海頓了一頓,冷笑道:“我兄弟二人施展輕功潛入出雲觀,花了幾天工夫裡裡外外搜了好幾遍,連個屁也沒找著。這出雲觀裡除了亂七八糟的破爛經書,連副春宮圖、小黃冊也不見一本,哪有什麽專門教人生兒育女的《碧霞篆錄》?我二人只差沒將地皮掀開,當下直覺是上了老鬼的當。他想要調虎離山,卻沒料到我兄弟二人竟然傾巢而出,來個守株待兔,以逸待勞。”
譚陰陽冷笑幾聲,一豎拇指:“老獄主真是鐵打的算盤,一點虧也不肯吃。”
密室內,澹台王圖撇了撇嘴,不屑點評道:“這木滄海說得冠冕堂皇,若非想獨佔《碧霞篆錄》,何須兼程趕路,較約定時間提早上山?一旦在觀中遍尋不著,又想設下埋伏,趁機消滅譚陰陽的陰兵流……嘖嘖,這妖魔鬼怪三宗之人行事,果然跟扁鵲堂、女帝窟他們不同,陰損卑鄙,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丁保正暗自點頭,卻聽她末了又道:“不過那種情形若換做我,怕是也得這麽做,才覺妥帖。”
丁保頓時無語。
大殿內,木滄海對於譚陰陽的譏諷,絲毫不以為意,嘿嘿笑道:“我算什麽?比起你那死鬼師父,老子可差得遠啦!”
“我在觀中待了幾天,百無聊賴,正想找點什麽樂子,某夜卻發現一樁妙事。兩撥人馬分作兩路,其中一路從山下的水泊邊殺將上來,另一路卻從山上纏鬥而下, 雙方顯然無甚關連,卻在出雲觀附近撞了個對面。”
“山下來的,是一夥十余人圍殺一名使單刀的少年。那少年年紀不大,相當悍勇,原本在山腳下時追兵尚有二十來人,每繞過一坳便教他殺去幾名,一條山路彎彎曲曲且戰且走,殺到半山腰的出雲觀時竟只剩下了一半。”
“從山上殺下去的這一撥,卻是一名青袍白面、書生模樣的高瘦青年,持劍追殺兩名江湖客。那青年劍法不俗,出手狠厲,只是看不出來歷。他追殺的那兩人都是宣化城的有名的江湖耳目,天下排名前五的包打聽,據說還做官府的生意,屬於黑白兩道都有人,一般人不敢也不肯得罪的那種人!”
“我一看,敢殺江湖耳目,這太有趣啦!於是讓我小弟守在觀裡,自己施展輕功潛至左近,聽他們到底鬧些什麽。”
木滄海說到這裡,停頓片刻,忽然自嘲一笑,搖頭道:“那時,我便應該察覺不對。只是他們的武功太低啦,我全沒放在心上。唉,現在看來,混跡江湖,最忌‘托大’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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