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丁保的話,柒妍心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身體微微顫抖著。
她是身體先作反應之後,心中才湧起害怕的感覺。
意識到這點時,少女不由得面色慘白。
這充分說明那蒙面怪客的手段非常有效,若非柒妍心以狐狸姐姐新教習的保護精神、抵禦痛苦之法門強行抽離意識,抵抗崩潰,說不定現在已經喪失自我,真的成為任那蒙面怪客予取予求、不需以鎖鏈縛之也絕不敢逃跑的傀儡。
當然,這其中也有她自身性格堅韌強悍的作用。
“受得住……我有師父教的守心法子。”
她勉力止住顫抖,蒼白一笑,“不僅能夠保護精神不受侵襲,這守心的法子也可以暫時忘卻疼痛。若非如此,說不定……我早就瘋了。”
狐狸姐姐目中閃過一絲欣慰,靜靜蹲下在她身邊,撫著她那纏滿白巾的身體,低聲道∶“研心,說得好。不只如此,我教你的法子還能通過睡眠入定,輔助身體加速自我恢復,鍛鏈你的身心內息。好了,我給你塗完藥了,你現在就開始休息入定,師父保證你明日再面對那人時,只會比今日更加強大,更不易被擊倒。”
柒妍心這個小魔頭顯然被她這個大魔頭吃得死死的,對她是一百二十個的信服,聞言立馬閉目運功,很快便響起了深沉均勻的鼻鼾。
狐狸姐姐用衣衫、褥子將她蓋好,輕言,“可以轉過來啦”。
丁保回身。將屋內的獸碳爐子搬了過來。放置在飽受摧殘後終於沉沉睡去的柒妍心身邊。
一邊拿鐵條撥著爐子裡的炭火。一邊問道:“姐姐,小弟該怎麽稱呼你?”
爐火將狐狸姐姐的雪靨映照得有些通紅,她的眸子像是水滴一般明晃晃的,面對丁保的問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清清歎了口氣,輕聲道:“我姓澹台,名王圖。”
澹台王圖。
丁保默念了幾遍。看來戚叔當日分析得極有道理,可以擁有犀金寶器的,要麽是淳於家的,要麽是澹台家的。
狐狸姐姐托著下巴,目視炭火,歪著腦袋,慧黠笑道:“小書生,這雖是我的真實名字,但卻沒什麽人知曉。我倒是另外有幾個赫赫有名的身份,不過呢。這得小書生你自己發現。你此時看到我的形貌,便是其中一個很重要的身份。算是發現了一半,怎麽樣,要不,猜一猜?猜中有獎哦!”
丁保注視著她,突地靈機一現,問道:“姐姐這身份,莫不是與聖門十宗有關?”
狐狸姐姐澹台王圖肩頭一抖,笑容頓凝,瞪大明晃晃的眼睛,不可思議道:“你,你竟知道聖門十宗?!”
看她表情和身體語言,若不是對面坐著的是丁保,估計就要痛下殺手了。
丁保心中也升起一股很怪異的感覺,心裡有種淡淡的荒誕升起,忍不住又道:“不是吧,還真是!難不成,你就是那小狐仙?”
狐狸姐姐終於坐不住了,拿起圃墊,腳尖點地,滴溜溜一轉,煙靄般閃至丁保身側,一胳膊拐住他的脖頸,又驚又喜道:“快說,你怎知道的?”她已經完全無語了,每次遇到自己這位貌不驚人的克星小弟弟,都會被帶來很多震撼,像他這兩日展現出來的超卓輕功,還有他對於自己身份的認知。
“咳,我瞎猜的。”
丁保心中也感覺極為荒誕,面對狐狸姐姐的問題,隻好實話實說道。
眼見狐狸姐姐猶自滿臉不信服,他便將關於老風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包括老風有一件自南明山上取下的重要物件是要留給她的。
狐狸姐姐澹台王圖聽完後,心情似是極好,起身遙遙對著老風歸去化塵的方向拜了幾拜,然後施施然回來,笑吟吟的,“小書生弟弟,這次可是真的太感謝你了。”
丁保奇道:“老風把那匣子藏在天封皇城的金鑾大殿上,你……要怎麽去取?”
澹台王圖抿唇一笑,眼睛斜望著丁保,“自然是用手取啊。”言下之意,這並不算是什麽難事。
丁保知道這肯定又涉及另外一個身份,她不說,定然是要讓自己去發現,便不再問,卻又忍不住疑道:“狐狸姐姐,你真是在福不死江湖名人譜上排名第四十九的高手麽?”
澹台王圖卻是搖頭,“那是真的小狐仙,姐姐這個呢,是冒充的。自然沒那麽厲害。”
“冒充?這,這也可以?”
“小狐仙前輩對姐姐我恩重如山,說是再造之恩也不為過,當年狐仙洞眾人慘遭天兵洗劫後,她老人家一直下落不明。我冒充她,一則想找她,二則也是想要替她老人家討回公道。”澹台王圖解釋道。
丁保了然,至此也大概知道了她與天兵的糾葛,瞬間想起一事,自懷裡摸出那件自金枷身上搜出來的吹奏器物,遞給了澹台王圖。
澹台王圖湊著炭火之光望去,見那物黑亮黑亮的,既非陶笛,又非古殞,上面密密麻麻十幾個大小孔洞,先是疑惑,待接到手裡後,整個人忽地面色大變,噌地站起,激動道:“小書生,這,這,莫不是青天殞?”
丁保翻了個白眼,搖頭道:“姐姐,小弟先前已經說過了,這世上哪有什麽可操控天兵天兵下凡的青天殞?此物雖然可以奏出人耳聽不到的聲音,用這些聲音向那些天兵發號施令,但本身卻絕無半分神怪鬼力。”說著,將她拉坐下,遂原原本本將自己與天兵交戰的所得所想一一講述了一遍,包括其中聲波的原理也盡量簡明扼要地說了說。
當然,涉及到自身異能的事一概不提。
在他娓娓道來的過程中,澹台王圖的表情不斷變化。或驚訝。或擔憂。或開懷,或苦思冥想,或不可思議……哪裡還有平日裡智計百出殺伐果決的狐狸姐姐半分模樣,分明就是一個被心儀男子風儀折服的小姑娘,一直到丁保全部講完了,她還猶自未覺,托著下巴,直盯盯地望著丁保的臉。似乎那上面長著花兒呢。
直到丁保促狹一笑,她這才羞惱地回過神來,但丁保話間給予她的衝擊還是非常之大的。
此時在她心目中,丁保儼然已經成為了半個“天兵終結者”,再加上還是自己的男人,那地位可不是一般的高。
“那,這個東西你是要?”澹台王圖摸著手裡物件,面帶震駭,神思複雜道。
“送給姐姐你的。”丁保拿出堪言寶匕唰唰唰一揮,嘻笑道:“畢竟。上次山洞裡,咱倆的定情信物有些不對等……”
丁保說的自然是上次陰差陽錯風流一夜後。澹台王圖留下“堪言”寶匕給他,而自己無奈之下卻只能帶走了一張處子落紅圖的事。
“你還說?!”澹台王圖臉頰瞬間紅透,眼波水汪汪的,嗔惱道,但眉宇間的羞喜卻是一覽無余。很快便把器物收了起來。
丁保認真道:“姐姐,這禮物你先收下,小弟這也隻算是送了一半。他日必將指揮天兵的法門給弄通透,到時候,再給姐姐弄七八個天兵來保護,姐姐想找誰報仇便找誰報仇,想找誰麻煩便找誰麻煩,便是你以前說的那三件大事還有那惹不起的大人物也完全不成問題。而且吧,累了乏了,還可以讓他們洗衣做飯、捏肩捶背……”
噗嗤。澹台王圖被他逗得直樂,盈盈垂首,柔荑卻是主動握住了丁保溫暖的大手,細聲道:“難為你了,我的事,你都還記得……”
丁保笑了笑,反握她柔若無骨的滑膩小手,用了用力,沒說甚麽。
“對了,你說你是追躡其中一人才至此地的?怎樣,有沒有甚麽發現?”此時無聲勝有聲了片刻,澹台王圖突然正色道。
“有,而且是很大的發現。那位脫逃的天兵操控者,就是司馬雲濤。”丁保很肯定道。
“竟是他?!”澹台王圖驚呼了聲,細眉蹙起,像是遇到了極糾葛的難題,站起身來,在室內來來回回踱步,一直走了十幾個來回,忽地止步,疾聲問道:“小書生,麻煩你把這三位操控者的形貌特征再詳細形容一下,越詳細越好。”
丁保便極力回憶,盡自己所能,仔細描述起來,還未等他說完,澹台王圖忽地拊掌,冷哼道:“原來竟是這夥鬼祟之輩!我說呢,那個老東西好好的,幹嘛一直非跟我過不去,原來如此!是真以為我是小狐仙了,急於殺我滅口!”
丁保喜道:“姐姐你認出他們身份了?”
澹台王圖點頭道:“你讓白彌勒抓回孔家的那兩個,紅臉的綽號金枷,綠臉的綽號銀鎖,被你追躡至此扮作司馬雲濤的這位,綽號判官,這三個乃是聖門十宗中‘城隍閣’閣主城隍爺座下六大鬼將其中的三位。如你那位朋友老風所言,這‘城隍閣’原是近衛十守中的‘鬼守’。”
結合她此時的話,丁保頓時明白,方才柒妍心口中所說的狐狸姐姐避不過去的大對頭,應該就是這‘城隍閣’的閣主城隍爺了。
難不成,他現在也在這出雲觀中?
澹台王圖知其所想,神色也有些凝重,點了點頭,“不只城隍閣的人在,女帝窟的人也已到來,實際上除了狐仙洞外的其余九宗近日估計都會陸陸續續趕來,我不知道他們接到了什麽樣的訊息,要來做什麽,但一定非常非常重要,所以才急於過來看看。可如今看來,這聖門九宗,只怕要卷入一樁驚天動地的大事裡邊……”
“聽方才那些人所言,紫霄真人祈道法會那日,白沉舟、蘇大將軍、聖公孔自儒、當代老天師等人皆會趕來赴會,而這法會組織者真陽子是判官司馬雲濤的人,臨時駐地又是判官司馬雲濤親自牽頭修建布置,加上九宗恰在此時秘密聚集於此,莫不是要……?”丁保也是驚駭道。
澹台王圖果斷搖頭:“這點倒是可以放心。 受於祖訓,不管因為什麽樣的原因來此,但凡有半點涉及朝堂朝廷的事,聖門十宗都絕不會參與……”
丁保卻是搖頭打斷道:“別的幾宗小弟不知道,不過眼下看來,這個跟天兵瓜葛頗深的城隍閣顯然除外!”
澹台王圖張了張嘴,最終歎了口氣,也不知該說什麽。
二人又商議了片刻,也推測不出任何頭緒。
只能暫時定下,由澹台王圖伺機去會一會那位不斷追逐挑釁的城隍爺,而丁保於第二日晚給柒妍心壓陣,去見識見識那位蒙面怪客,若是能夠跟蹤一下,說不定會有些意外發現。
因為據澹台王圖推測,這人很可能就是聖門十宗中“修羅獄”的高手,“修羅獄”正是脫胎於近衛十守中的刑守,刑訊逼供折磨人乃是看家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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