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禦很害怕,非常地害怕,同時,也很後悔,後悔自己不該這般衝動,不過,這時候,後悔已經沒有用了,當初千般保證萬般懇求才打動了芳霞,讓她將身子交給自己,此時此刻,張禦只能算是自己面對這顆自己種下的苦果。
曾經的海枯石爛情緣在的承諾現在看來真的只是為了烘托氣氛說說而已,不過張禦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越到緊張害怕的時刻,他的心裡,反而可以愈加地平靜,換句話來說,他的心理素質簡直無比過硬,甚至,有時候硬得連張禦自己都覺得可怕。
……
最後一口煙抽了下來,張禦將煙蒂丟在了地上,老實說,他並不喜歡抽煙,他覺得自己的內心已經足夠冷清了,沒必要靠煙草的功效再來多此一舉,但是這一次,這一刻,這段時間,他覺得,純粹靠自己的定力是撐不下去了,他需要抽煙,他需要發泄。
不遠處的一間私人小旅館內,跑出來四五個慌裡慌張的社會青年,他們衣衫不整,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一樣直接衝了出來,這也驚動了這家小旅館內的老板,老板是一個禿頂的中年矮子,見此情景,他便親自來到了先前那幾個青年所訂的房間,緊接著,老板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在床上,一個的少女橫躺著,下體處,更是不斷有鮮血流出,整個人顯然是進氣少出氣多了。
老板不敢耽擱,急忙撥打了110和120,這時候,老板也顧不得警方會發現自己無證開旅館的事情了,畢竟這可是可能沾惹到人命官司的,和這件事比起來。無證開旅館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在這一點上,老板還是能拎得清的。
看著警車和救護車相繼趕來,一直躲在一個隱蔽巷弄中的張禦將地上的煙頭來回又踩了三遍,最後將自己套頭衫的帽子戴起來,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那幾個社會青年被以罪抓了起來。而芳霞,由於流產以及被強~奸的原因導致身體和精神雙雙受到嚴重的打擊,入院搶救之後就瘋了,最後他當保安的父親隻得將女兒送回了鄉下老家,到後來,也就是一年後,據說瘋瘋癲癲的芳霞在山林裡找“孩子”時不慎滑落山坡,摔死了,摔得連人形都沒有了。
這件事。是張禦聽新來的保安聊天時說的,聽到這個,張禦當時只是眨了眨眼,緊接著回到家中繼續安心做題,準備自己的高考,他要考國內最好心理系專業,這是他自己的目標,也是他父母的期望。
……
張禦的思緒漸漸地被拉了回來。看著眼前這個幾乎就是長大了的芳霞,他的嘴唇微微囁嚅了幾下。隻得擠出了一個笑容,道:“我沒事,只是剛才有一點點累。”
“那我們不看了好麽,回去休息吧。”芳霞還是這般的體貼和善解人意,她是一個很會包容的女孩子,如果當初不是在那個懵懂的年紀遇到張禦的話。她肯定會有一個美好幸福的未來。
世界上本沒有如果這種東西的,不過在這裡,如果卻成了一種真實的表現,芳霞,再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而對此,張禦並沒有什麽對老天爺的感激,反而覺得,老天爺或者說是這個任務世界在用這個人這件事來對他進行嘲諷。
“走吧。”張禦點了點頭,起身,離開這個電影院,他覺得這裡很壓抑,讓他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出了電影院,冷鳳一吹,張禦覺得自己清醒多了,而這時,一條圍巾被很體貼地繞在了他的脖子上。
張禦的圍巾一直放在芳霞包裡,她會在需要的時候幫張禦戴起來,以防止著涼。
“肚子餓麽。”張禦莫名地有一種煩躁感,尤其是眼前芳霞的一舉一動和當年那個15歲時處處遷就自己甚至連將身子都給自己的那個芳霞,簡直是一模一樣,自己已經被自己不斷壓製埋葬下來的記憶和感覺,正在不斷地翻滾而出,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我不餓呢,你餓了麽,那就回去吧,我給你做飯。”芳霞雙手摟住張禦的肩膀,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
“回家吧。”隱隱約約間,張禦似乎有一種預感,這個世界,是真實的,那麽,在家裡,他能否看見自己的……孩子呢。
雖然,芳霞和她肚子裡的那個孩子,其實就是張禦自己害死的,為了避免時不時心底出現的愧疚情緒,他甚至自己把自己催眠掉了,使得自己埋藏給了那部分記憶,但是現在,他又忽然有一種強烈的衝動,自己……應該去看看自己的孩子吧。
一處普通的小區裡,張禦家在二樓,進入這棟小區後,張禦意識到,看來自己的生活,並非是很富裕,至少,不像他原本做心理學研究教授時那般清貴,這裡,到處都充斥著一種市井生活的氣息,張禦並不是很喜歡,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張禦還是盡量讓自己的生活保持著一種高格調,他覺得自己隻適合在研究領域之中倘佯,而不應該在忙活於柴米油鹽醬醋茶之中去。
芳霞拿出鑰匙,打開了門,只有60平的小套間,分成了兩室一廳,很小,很擠,廚房和衛生間分別在兩個角落裡,這種逼仄的環境讓張禦很不舒服,但是事實就是這個世界的自己和芳霞就住在這裡,芳霞懷孕後,自己和他一起為了保孩子私奔,最後雖然還是被父母找到了,但是由於自己的倔強和硬要和芳霞在一起的信念,使得自己和父母決裂,父母也只是在芳霞要生產時支付了一筆住院費和營養費就不再聯系了,張禦也很硬起,16歲之後就出去輟學打工,也不再向家裡要錢,竟然還真的和芳霞兩個人將這個家給撐了起來,其中艱辛,只有當事人才最清楚了。
現在的張禦在跑銷售,他對心理學方面的天賦被用在這上面也是挺有效果的,業績提成很多,這間房子雖然比較小,但卻是張禦和芳霞租住的,他們已經存夠了一筆首付打算重新買一套房子,那套房子就在自己父母居住的小區裡,這也是張禦為了向自己父母表明哪怕沒他們的幫助,他自己也能夠活得很好,當然,在芳霞看來,若是以後能夠住在公公婆婆身邊,讓兩個人老人天天看到自己的小孫子,想來因為自己才使得二老和自己兒子之間的矛盾應該可以得到緩解吧。
進了屋,張禦特意目光掃過本來就不是很大的地方,卻沒見到小孩,倒是見到了小孩子的一些玩具和衣服。
“孩子呢?”張禦問道,他想要看到孩子,想看到原本應該是自己的骨肉卻沒有出生出來的孩子。
“你忘了麽,樂樂一早就被我爸接走了,他說他想外孫了,今天他帶孩子。”芳霞笑著依偎了上來。
張禦伸手將芳霞摟住,這個女人,現在依舊很美,即使因為這些年的辛苦操持,歲月在她身上也的確留下了不少痕跡,但是那種風姿綽綽,還是那麽的明顯,她將自己最爛漫最好的年華和青春送給了自己,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的孩子,為了這個稚嫩的家庭,天知道她受了多少苦,承擔了多少壓力,她是一個好女人,一個非常好的女人。
這一刻,張禦的心底,也是有著一股暖流回蕩,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腦海中再次浮現那一天救護車和警車開向那個小旅館時的畫面,那些個社會青年,是自己想辦法引過去的,而芳霞,也是被自己下了迷藥放在那個房間裡的,至於那間小旅館本就是無照經營,開房間根本就不需要什麽身份證,裡面也沒攝像頭,再加上芳霞又瘋了,所以,從頭到尾,沒有人懷疑到他自己,在芳霞於老家瘋瘋癲癲地在山林之中奔跑哭喊找尋自己孩子時,他在窗明幾淨的教室裡繼續複習準備一模二模三模,準備自己的高考, 準備自己的人生,準備自己的未來。哪怕是得知芳霞死訊的那天晚上,他還是很平靜地做完了一套英語和化學試卷。
忽然之間,張禦感覺自己的頭有點疼,有點暈,他推開了芳霞的手,整個人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你今天究竟是怎麽了?”芳霞發現張禦的不對勁了,不過他並不知道自己朝夕相處的老公其實是換了一個意識思維,她只是以為張禦是身體真的出問題了。
“我要看孩子,我要看樂樂,快,帶我去看樂樂!”張禦近乎是面目猙獰地對著芳霞吼道。
芳霞也是被張禦這個樣子給嚇到了,不過她隨即出聲安撫道:“好的,好的,我們現在就去咱爸那裡把孩子接回來,我們走,我們現在就走,好麽?”
張禦重重地點了點頭,抓起芳霞的手向著門外走去,他走得很急,走得很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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