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采薇凝視著一身火紅衣裙的洛清,不得不對其另眼相看,她比以前,更懂得運用時局。
“各位仙子仙君請入座。剛剛花神洛清所言,的確有十之八九的可能性,盡管鳳凰蛋生命力脆弱,此法尚可一試。難為你一番苦心了。”天后朝四周手掌一揮,示意眾人就坐,隨後又勉勵洛清一番,殷殷笑語,十分和藹可親。
鳳凰蛋被天后收入懷中,聚攏在玉台之上的人漸漸散開,笑眯眯的同熟識的仙家攀談,並肩朝相應的位置踱步而去。
喧鬧的殿前變得空曠,鼓聲鏘鏘,絲竹漫漫,那一襲豔色漪麗的紅衣女子,卻仍停留在玉台中間位置,從容而灑脫沒有離去,她筆直站立著高堂之間,任四周流光飛逝,面不改色。
天后采薇皺眉,眼眸深處閃過厭惡,盡管掩藏的很好。
當你不喜一個人時,即便那人安安靜靜的站立一處,她投下的倒影都會變得罪無可恕。
“花神洛清可還有其他要事?”天后詢問。
洛清莊嚴的抬手手臂,雙手橫在腰際向天后采薇行禮,且是叩拜大禮,待她一絲不苟的叩拜完,方慎重的站立起來,用洪亮爽朗的聲音道:“洛清有愧天后娘娘厚愛,心底愧疚萬分,襯著今日唯有乘著天下英雄畢集之際,誠心向天后懺悔。”
天后面色變了變,余光掃向座位最後排位置,冷光乍現,有些事似乎只能按兵不動。
“你曾經與寧兒有過婚約,雖然咱們不能成為一家人,但說到底是有情分在的,你無須這般生疏。”天后恢復尋常之色,以一個長輩因有的姿態回復。
洛清這女人,以前一直受自己壓製侮辱,卻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盡管被她三番五次擊殺,她卻能從沉住氣,未真正冒犯過天界之威嚴,使她連出手的機會都難尋到。
這次洛清弑殺龍神,本可一舉剝奪對方花神神位,將她徹底驅逐出境,不想洛清先下手為強,眾目睽睽下公然認錯。
實在可恨。
“天后娘娘說的是,只是身為晚輩,卻不能肆意而為。兩千年前,我為救熙寧殿下甘願割舍情絲,受萬蟻啃食之苦,幸好將他從地獄邊緣拉了回來。”洛清慢條斯理敘訴,不用看也知道天后面色鐵青。
當年的事,她為了救熙寧,親手抽除情絲並未傳揚出去,在世人眼中,她所有苦痛與付出,都成了見不得光的奉獻。
眾人嘩然,想不到當年的事,是如此內幕。
“七日前,小仙與熙寧殿下以及他的未婚妻雲婧重逢,邀我至天界遊玩,卻因曼迠山的封印松動,誤闖天界神山。小仙因被封印在曼迠山之中的情絲牽引,兩千年來堆積的情緒爆發,瞬間散失了心智,竟不顧一切的朝曼迠山施法攻擊,致使曼迠山毀於一旦,也罪不可赦的屠殺了天后娘娘的神獸五爪金龍,實在是罪過,還望天后娘娘責罰。”洛清懺悔般的低頭,修長的睫毛上似有淚在閃爍,連嗓音都是顫抖的。
她的想法是對的,以天后如此愛面子的個性,絕不會大肆宣揚曼迠山之事。
這一刻,洛清無疑成了焦點,甚至那堅挺的身軀都顯得脆弱,這女子,其實也是可憐之人,讓人無法憎惡。
九州神明再次嘩然,他們雖聽說天后的神龍死去,卻並不知道事情內幕。
事情竟是這樣的,洛清此人,倒也不是真的爛泥扶不上牆,能擊殺天后的神龍,豈非軟柿子。
采薇眼神越發冰冷,袖袍下的手指緊握著,甚至透著青白之色,似要將整個掌心捏碎,方能穩住心氣。
洛清擊殺神龍之事,她並未對外公開,當日出現在曼迠山的仙人,都被她封口禁製宣揚。那些人本就以她馬首是瞻,甚至在天帝面前,都不敢亂嚼舌根。
她本打算,在這宴會之上問罪洛清,如今這狀況,卻被擾亂了。
天后不發話,眾人明顯感覺到空氣凝滯,甚至讓人喘息不過來。
洛清像是感覺不到,再接再厲,繼續惆悵哀傷道:“娘娘憐憫,這三日還菩薩心腸的留我在天界居住,既不問罪,又讓熙寧殿下以仙丹替我治愈內傷,甚至好吃好喝的供著,實在是情深意重。只是,幾日來我寢食難安,既害怕因為情絲歸使熙寧殿下再次受病魔折磨,又覺得龍神魂魄不得安寧,十分後悔。”
采薇覺得自己要忍不住了,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只差揭開腦袋出氣。
什麽叫菩薩心腸,什麽叫好吃好喝的供著,什麽叫情深意重。
洛清這賤丫頭何時變得這般能說會道了,她歪曲事實,卑鄙耍賴,甚至巧舌如簧恬不知恥,那個老老實實受欺負,總是一副小媳婦模樣的可憐人去哪了。
天后很心塞。
雲婧坐在席位上嚇傻了,腦子暈暈乎乎。
她怔愣的望著那被萬眾矚目的紅衣女子,一臉迷糊,莫非自己夢遊了,所以在夢中見到天后與洛清裹血力戰,擐甲披袍,甚至差點到了肝髓流野的地步。
而現實中,就真如洛清剛剛訴說的般,她與天后仍舊相親相愛,仍是溫馨幸福的一家人。
洛清沒有關注外界人的神色, 老老實實低垂著頭,悄悄以袖口衣衫摸了一把淚,像是害怕讓人瞧到她情感流露般,繼續硬哽著脖子,戚戚哀哀道:“幸好熙寧並未如兩千年般,再次陷入昏迷,我這忐忑不安的心也總算落定。”
瞧她這般,台下眾彩紛雲,明白事由的天界仙人一副吞蒼蠅模樣,總覺得心口有幾十隻狐狸在搖晃尾巴,既想哭又想笑。
而不知道真相的人,則萬分同情的望著洛清,無限感慨的追憶自己曾經轟轟烈烈的愛情。
這時,熙寧在眾人期盼目光下,緩緩踱步到洛清身前,心疼的將她攬入懷中,神色無奈道:“清清,當年苦了你,如今我沒有任何異樣,你可以放心。”
感受到溫暖的懷抱,洛清倒沒有推開他,順勢將頭伏在他肩上:“你沒事,我便安心,隻盼你一生安好無憂,與嫂子雙宿雙飛,恩愛福康。”
她這聲祝福,卻是真心實意的,畢竟是曾經愛過的人,盡管回憶不美好,她卻是真的放開了,沒有留戀與糾結,對於這份已經逝去的感情毫不在意。
熙寧身體微僵,抱著她的手顫抖著,說不出的心慌意亂。
感覺膩膩歪歪夠了,洛清從他懷中抬頭,退了出來,便天后繼續道:“我雖是因神智喪失而犯錯,但神龍卻是死在我手上。為了彌補我的過錯,洛清願以這隻小狐狸轉贈天后,以此減輕我的罪過,也希望天后不要太過傷懷,心中抑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