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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短時間,兩人的劍鋒已經交擊了千百次,無形的劍氣割裂風雨,遠遠望去,好像這片空間成了無數碎片,十分異。
雨勢愈發的大,愈發的急,而李志常和傅采林的出劍速度也隨之越來越快,快到一個突兀的頂點後,用肉~眼再也看不見。
李志常的心神已經完全溶於無常劍鋒,以劍為眼全力感受奕劍的每一絲變化。從劍的角度來感受周遭變化,他仿佛置身一個特的視角,仿佛寂靜虛無的空間空,生出五顏六色的彩虹,美麗而令人陶醉。
同時李志常更明白那些彩虹都是奕劍劃出的軌跡,用肉~眼和感知已經很難撲捉奕劍的軌跡。但當精神晉入精妙入神的入微狀態時,以無常劍觸及無窮天地,奕劍的軌跡便那麽豐富多姿。他亦能夠感受到傅采林對生命美好的追求是那麽專注,他奕劍生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仿佛顧愷之這樣大畫家的畫筆,情意豐富而又一絲不苟。
傅采林輕聲歎息道:“道君小心了,接下來便是真正的奕劍術。”江風吹動,劍氣停滯,在這方丈之間,在李志常的感知,突然生出橫豎構成的絡,亦是立體形態,而無常劍和李志常便處於橫豎交錯的一點。
李志常隱然間有一種感覺,無論他怎麽移動,都必須依照橫豎的軌跡運動,才能和奕劍交鋒。當他泛起這個念頭的時候,無數的光點突兀的出現在這空間,仿佛對應周天星辰,在極速運動,又蘊含~著永恆不動的天地妙理。
光點和劍尖觸碰,無形無質的劍氣首次浸入李志常的經脈,即便他經脈堅韌,亦不免感受到一些刺痛,同時明玉功隨心意流轉,便將這些劍氣消弭。只是不知不覺間,功力也被消耗一點。
李志常心一歎,他能吸納這劍氣,卻無法清除其蘊含的劍意,才會讓自身功力消耗,去撲滅入侵的劍意。
看來傅采林在精神和武道方面都取得了不凡的成,才能想出這種辦法來破解他的明玉功。不過這樣的話傅采林的消耗也不小。但是沒了明玉功永遠將真氣保持在巔峰的特性,李志常的勝算便低了一分。
傅采林終於用出壓箱底的本事。使出令人驚懼的奕劍術,可是他的面色愈來愈平靜。
雨水打落在江水,轉瞬消失不見,因為它們本身是一體。而人、劍本身是天地的一部分,又怎麽能夠逃脫奕劍的范圍,這也是奕劍術最難破解的地方。
以天地圍棋盤,自身為棋子,故而以人奕劍、以劍禦敵,玄妙難測。教人無從破解。
李志常的視角從無常劍收回來,以無意而對有意,既然對方將天地做棋盤,自身為棋子,李志常也不吝惜和傅采林殺一局。
傅采林生平第一次遇到李志常這種妙的劍術,無論他布局多麽完美,李志常的反擊總能攻敵之必救。每出一招便妙絕天下,發人所未想,天馬行空的思維,展現的淋漓盡致。
若是之前兩人一彈指便有百次交鋒的話,那麽現在兩人在急速的招式變幻,無常劍和奕劍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碰撞。只是其的凶險處,遠非任何字可以形容。
傅采林早知道李志常乃是和他平起平坐的高手,哪知道李志常在劍術也絲毫不遜色於他。奕劍在於布局渾然天成,正如兵法,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故而這門功夫是死的,人卻是活的。在不同的人手使出來,威力也會不一樣。
他處於超然的姿態,淡開生死成敗,因此劍招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但是不經意間對手便只能束手束腳,十成的功夫發揮不出七成。
可是李志常每出一招卻十分刻意,但是這種刻意卻又達無意,因為李志常每出一劍,完全針對傅采林的劍招而發,而且都往傅采林體內氣機的滯澀處去,仿佛把握住冥冥遁去的一,無論傅采林如何變招,但是那一絲不完滿的氣機,在李志常眼都一覽無遺。
傅采林低歎道:“李兄這是什麽劍法?”
李志常道:“諧之道。”言簡意賅的三個字,其韻味深長。
兩人仍在不斷出招試探,但不阻礙兩人的交流,也只有到了這種程度的高手,方能不怕開口說話會讓真氣變濁。
傅采林聞弦歌而知雅意,驚歎道:“天地萬物無不遵循一定的規律運行,從而和諧而又統一。可是人畢竟只是天地一部分,自然出招之後會有不和諧的地方,所以只要給李兄窺見了對方不和諧處,便能乘隙擊之,這種劍道思路我之前卻未曾想過。”
李志常隨意一晃,避開傅采林撲面而來的劍氣,無常劍挑向傅采林的持劍手,淡然道:“你出招已經溶於天地之,即便是我也很難找到不諧處,可是你在逃離我府的時候,氣機出現了滯澀,無論你如何掩蓋,運轉間都會有不諧的地方,自然能被我利用。”
傅采林清眸專注在無常劍的劍尖,不曾抬頭,出招化解李志常的一劍,同時出招反擊,同時用平靜的語氣道:“若是別人是找不到這個機會的,我終究是小看了你。”
李志常緩緩道:“可我從沒小看你。”
即便是傅采林也不得不為這次小看李志常而付出代價,他不應當來找李志常試劍,從一開始這是個錯誤,但是現在已經晚了。
傅采林神情露出一絲悵然,他有種強烈的預感,或許今天他是難以逃生了,李志常這麽明明白白告訴他諧之道,可見對他的殺心是何等的強烈。
他低歎一聲道:“確實如此,我也應當為此付出代價,李兄可知道在我活過的日子裡,我一直為某一種秘不可測和不得而知的東西努力尋找、思索;我隱隱感到這東西存在於思感某一秘~處,在某一刹那至乎感觸到它的存在,而它正是生命的意義,可以為我打破平庸和重複的悶局。而在我作出對此思索的同時,我從仇恨罪惡和爭權奪利的泥淖爬出來,清楚看到存在於人與人間種種醜惡和沒有意義的愚蠢行為;看著其如何構成~人的陰暗面,如何破壞生的樂趣。李兄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對麽?”
李志常突然感覺到傅采林的氣機那一絲滯澀處出現了妙的變化,本來這一絲錯漏,會讓傅采林在接下來的鬥爭愈加的處於劣勢,可是現在這一絲錯漏,仿佛讓傅采林本已經窮盡的劍勢,出現另一種不可思議的變化。
李志常淡淡道:“我不但明白,還很清楚,看來你終歸從我說的諧之道,領悟了萬事萬物相對而又統一的,人性的醜惡才能照耀出其美好的一面,愚蠢的行為只是因為其他行為作參照,所以氣機的滯澀本身也可以作為本身的一部分,其實這也是可以利用的,不是麽?”
雨勢已停,江天分明,傅采林此刻心亦是驚駭到無以複加,因為從李志常口的語氣分明是讓他故意感受到這一點的,這到底是為什麽,難道李志常還嫌他不夠厲害,所以才故意幫他提升,只有擊敗強大的敵人才能給他更大的快~感麽。
傅采林拋開了這些念頭,將新鮮的體悟立刻運用在奕劍術當,滯澀的氣機再也無法對他做出任何影響,本身的氣勢又複攀升至頂峰,奕劍生出一個個圓滿無缺的氣環,向李志常的方向送來。無論其任何一個氣環擊李志常,管他有什麽明玉訣、不死印法之類截取真氣的功,也無力可借,反而挨了一記過後都得一命嗚呼。
李志常的身影漸漸變淡,轉至無形,這是將身法提升到急速的表現。空氣炸裂之聲經久不絕,傅采林不斷發出氣環,仿佛無窮無盡。
藍天白雲,江水平靜,誰也看不出剛經歷過一場暴風雨。不過此時漢水之濱,兩位絕代高手,卻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這是一個永恆難解的問題,傅采林和李志常這一戰竟然戰到了夜晚,天一輪曉月,江心也是一輪曉月。
傅采林胸口劃出一條深刻見骨的傷口,心臟似乎也停止了跳動,但他仍舊沒有立刻死去,而是問道:“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為什麽會輸?”
李志常歎了一口氣道:“釋迦摩尼說‘諸相非相,雲空不空。’老子雲:‘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微。’既然實空並生,有無同在,因此有諧無諧根本是你自己心生出的執念罷了。”
傅采林道:“所以你告訴我諧之道只是為了騙我?”
李志常點了點頭道:“的確如此,我是騙了你。”
傅采林淡淡道:“騙得好。”這也是他在人世間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李志常一轉身再不看傅采林,獨孤鳳從遠處密林出現道:“你傷了?”
李志常吐出一口鮮血道:“不僅傷了,還很嚴重,你現在最要緊的是幫我去找一個人?”
獨孤鳳道:“誰?”
李志常道:“葉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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