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夏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麽。
而我的思緒,也飛到了築前的天神山城。不知道信景面對大谷吉繼的助勢要求,會作怎麽樣的答覆?不過,我相信,經歷了這麽多事情,他肯定能夠妥善處理好的,而且還有那麽多家臣在他身邊。
看到自己的事業後繼有人,肯定是一件非常欣慰的事。至少,目前對立的兩方之中,無論是柴田勝家,還是羽良秀吉,都會羨慕我家中漸漸頂上大梁的幾個孩子。 小說章節更新最快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原織田家的各大軍團長,除了我以外,其余的幾人膝下都非常凋零。柴田勝家正室早喪,沒有留下子嗣,只能收自己的幾個外甥為養子;羽良秀吉家有過一根獨苗石松丸,但是三歲時就早早的天折,如今可望繼承家業的景秀和秀次,也同樣走過繼的養子;已經被討伐的明智光秀,女兒倒有幾個,卻一直等到四十多歲才獲得一個嗣子十兵衛,本能寺之變時還沒有元服(歷史上已經元服,取名光慶);就連德川家康,在信康切腹之後,也只剩下了一個比信康小十五歲、而且出身極低的於義丸,好在他的側室西鄉局爭氣,沒過幾個月就給他又生了一個兒子,卻是比信康足足小了二十歲,甚至比他目前的未婚妻、信康的次女熊姬還小一年多。 ”小說“小說章節更新最快
在這個時代,想要家業興旺的話,子女眾多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條件。除嗣子外的兒子可以另立分家,或者繼承別家,作為宗家的輔弼;女兒可以用來聯姻,加強和重臣、盟友甚至敵人之間的羈絆和親緣。特別是在創立家業時更需要如此。例如毛利家,之所以這麽興旺,就非常得益於毛利元就的十多個兒子女兒;反觀尼子家的尼子義久,由於忌憚新宮谷的叔父尼子國久子嗣眾多,在家中戰卓著(稱為新宮黨,是尼子家軍勢中的精銳),於是將其一門全部肅清,大傷尼子家的元氣,結果很快就走向了衰亡。
如果我和秀吉競爭,除了領地、財富和軍勢外,在乎嗣這一點上也顯然佔據著優勢。前一陣的時候,他一直努力的在拉攏德川家康,而聽說我的養女熊姬和德川家的竹千代訂下親事,而且還寄養在德川家時,很是頭疼了一陣。竹千代的母親西鄉局出身高貴,母家是曾擔任三河守護代的九州名門菊池氏,他一出生,家康就安排了岡部家出嫁的女兒(後來的大姥局)為他的乳母,一切待遇和嗣子等同,如今他和熊姬結緣,兩家的關系很可能會更加緊密(只是可能而已)。然而,偏偏他家中沒有什麽女孩,沒辦和熊姬競爭。嗯來想去,他隻好讓嫁給尾張農夫的妹妹阿旭和丈夫離緣,然後向德川家康本人提出結緣的要求。對此,德川家康自然是不願的,他當年花重金賄賂朝廷,才得以繼承新田氏系的得川氏(又稱世良田氏,並改“得”為嘉字“德”,敘得川有親之子親氏為遠祖。但是親氏自小出家雲遊,還俗後成為安祥松平家婿養子和第六代家主,實際上不算是得川家的人,甚至連他是否出自得川家都不明確),成為清河源氏支裔,現在怎麽可能娶曾經嫁給農民的阿旭為正室?那不是自降身價麽?所以他很快就婉言謝絕了秀吉的提議,一時間讓秀吉頗為尷尬。
雖然拉攏東海道堊德川家的努力暫時沒有什麽效果,秀吉在其他戰線上的調略卻非常順利。東美濃的河尻秀隆,被秀吉以吉師娃娃的名義招至麾下;飛騨國的金森長近,因為和國中臣從於織田家、配置於佐佐成政麾下的姊小路賴綱發生領地爭端,而柴田勝家為了拉攏姊小路家和安撫佐佐成政,支持了賴綱的訴求,因此金森長近順勢向相鄰的河尻秀隆靠攏,也投入秀吉的懷抱;然後秀吉派人冒著嚴寒從若狹的小浜港出海,和春日山城的上杉景勝取得聯系,以“越中半國自堊由切取……為酬勞(歷史上是能登一國),說動他牽製越中的佐佐成政……,也就是說,戰事還沒開始,秀吉已經成牽製了柴田勝家的側翼和後方,勝利的天平已經嚴重向秀吉傾斜。
不過,說到秀吉最大的調略成果,還是山陰的吉川元春。更確切的說,這應該算是我和秀吉兩人的共同成績,如果不是我麾下的二見光成和島津義弘多次挑釁,讓吉川元春忍無可忍,他大概會聽從小早川擄的建議,即使不能向我靠攏,至少也會和羽良家保持一定的距離,不至於因為秀吉許諾的因幡一國而答應協同出陣。
答應協同出陣,並且接受賜地,這是非常鮮明的立場表達,從這一刻起,吉川元春就可以看作是秀吉的盟友了。而等到秀吉獲勝,掌握織田家的中樞,毛利家的外交重點肯定要向羽良家傾斜,吉川元春則會因為此戰的辟地之,以及他和秀吉之間的盟友關系,從小早川擄手中接過外交主導權,然後將整個毛利家帶入秀吉的陣營。
到時候,差不多就是和秀吉攤牌的機會了。
一旦我再次從九州方向進攻毛利家,秀吉為了自身的威望,就不得不和我決裂。之後,他或者進攻堅固無比、有著強大水軍支援的泉州城,以牽製我的四勢;或者就跋山涉水、跨越半今日堊本前去周防、長門兩國支援毛利家。可以想見,這兩件事情,做起來都非常的勉強和艱難,勢必會拖住他的絕大部分軍力、財力和精力。而如果這時後院突然起火,或者毛利家內部發生什麽變故,不知道他的臉色會是如何?
想到這裡,我忽然覺得很有些期待。
……,……
事情的發展,很多時候都不以人的意志為前提,再好的計劃,也可能會遇到突然的變故。
正當我鑒於吉川元春即將參加賤嶽之戰,從而將毛利家劃歸秀吉陣營,並準備以他們作為和秀吉決裂的契機時,小早川擄卻突然派人過來了。
擄派出的使者,是沼田小早川家一族、先代家主小早川則平的弟弟梨子羽宣平。
對於這位擄最為器重的上座筆頭家老,我自然令人作討詳細的調查。他的事跡要追溯到小早川擄繼承小早川家的時候。當時,擄實際上隻繼承了另一支的竹原小早川家,和梨子羽宣平所在的沼田小早川家並無關系結果是他深感尼子家勢大,時任家主小早川繁平又是年弱多病,於是積極向強勢崛起的毛利家靠攏,並且中介了擄和繁平之妹問田大方的婚姻,以內通尼子家之名迫使家主繁平隱退,從而讓小早川家的竹原、沼田兩支得以統合起來。因此,無論是毛利元就還是毛利隆元,都非常器重這位家臣,讓他擔任了擄的輔佐役;而小早川擄本人的性格和處事方式也深受這位老臣的影響,雖然他不在中樞,地位也不如安國寺惠瓊,但是鑒於和小早川擄的親厚,他在毛利家的外交事務中同樣具有著重大的影響力。
這次小早川擄將梨子羽宣平派來,一方面走出於對本家的重視,一方面也走出於無奈。很顯然,因為屢次在我右手中受挫,又對我方的挑釁百般容忍他在毛利家中樞的威望已經嚴重受挫,也失去了外交上的主導地位。
除此以外,梨子羽宣平還帶來了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武士,名字叫做小早川元総(小早川秀包)。他是毛利元就最小的兒子,母親是毛利元就的繼室、出自小早川庶流乃美家的乃美大方因為擄無嗣而過繼到了小早川擄名下。
“外臣此來,是專門送少主前來為質的,……梨子羽宣平恭敬的說道,“雖然吉川治部殿下答應出陣支援羽良築前殿下,但是並不代表我毛利家將跟隨羽良家;對於和吉良家的盟約,本家同樣非常重視……,這一點請太常公務必要理解。”
“辛苦了”我點了點頭,“梨子羽大人此來,想必是非常不容易吧”
“外臣年事已高,少主又是第一次出遠門,的確頗為艱難,”梨子羽宣平欠了欠身,“好在托太常公的福,有水軍沿途護送,路上倒還順利。”
“我是指元総殿下出質的事情,”望了望他身邊的小早川元総,我歎了口氣,“元総殿下雖然是小早川中務的養嗣子,但畢竟是主家的血脈,而且和毛利備中守、吉川治部、小早川中務、穗井田予州一樣都是嫡系……小早川中務應該是冒著主家的反對,強行讓元総殿下出質的吧?不然,就該是安國寺惠瓊大師出使了,怎麽會麻煩梨子羽大人呢?”
“這個……”梨子羽宣平躊躇了片刻,很快就低頭承認了,“太常公明鑒!”
“既然這樣,那麽我就接受中務殿下的心意吧”我感歎的說道,“請回復中務殿下,我已經理解了他的處境。今後,無論毛利家中樞作何抉擇,我都會記住今天這件事情。”
“是”梨子羽宣平感激的拜服下去,“感謝太常公高義。”
“不過,這樣一來,中務殿下就可能要和吉川治部、甚至毛利宗家分道揚鑣了。不知他是否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的話……家主已經有了自己的覺悟。”梨子羽宣平鄭重的回答。
“那樣就好,”我又望了望一直保持沉默的小早川元総,問了另外一個問題,“據我所知,元総殿下似乎還未婚配?”
“正是。”梨子羽宣平答道。
他明白,這是要為小早川元総指婚了,而作為小早川家的嫡子,小早川元総的聯姻對象,就可以顯示出我對小早川家的重視態度,也決定著小早川家今後的地位。
饒是他如此年紀,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緊張的神情。
我微微思索了片刻,說出了一個名字:“豐後大友金吾殿下的七女桂姬,比元総殿下小三歲,年齡和家世都非常合適,而且容貌很好……就由我做主,結下這門親緣如何?”
“這”梨子羽宣平張大了嘴巴。他怎麽也沒想到,我會讓小早川元総和大友家聯姻。當然,作為前九州探題、現兩國守護家的女兒,桂姬絕對配得上小早川元総,能和她結緣,也說明了我對小早川家的青眼有加……,可是,那是作為毛利家死敵的大友家啊!當初在北九州,小早川擄和大友家打得是那麽的激烈!
我也忍不住有些好笑。但是,在原本的歷史上,小早川元総改名叫秀包,娶的確實就是這個桂姬。或許,歷史本來就是這麽可笑吧……,我平靜的看著梨子羽宣平,等待他的答覆。
在我的目光下,梨子羽宣平終於平靜了下來。他扶著小早川元総,一起伏下身子:“能夠迎娶吉良家府內禦台(簡妮特)的妹妹,是本家和少主的榮幸……不過, 雖然大友家已經臣服於太常公,以前的恩怨都成為了過去,然而本家目前的形勢非常微妙,考慮到家中諸位的感受,外臣鬥膽拜托太常公暫時保密,不要公開這件事情。”
“這個沒有問題。”我夾快的同意了。
反正,就算他不說,我也不會立刻將這個消息公開。否則的話,等於是逼迫小早川擄提前和吉川元春決裂,也讓吉川元春無出陣支援秀吉,從而斷掉了我消滅吉川元春、吞並山陰地區的名分。這樣的結果,不是我所希望的,至少現階段不希望。
梨子羽宣平也不希望兩川現在決裂。以他的立場,大概是想輔佐擄努力彌合分歧,讓毛利家完整的渡過這次風波雖然這看上去很難,也非常的委曲,但是毛利家失去水軍之後,實力已經萎縮了不少,無論是財務還是防務都面臨著很大的問題,他們已經沒有多少底氣和選擇,也難以看穿我的長遠謀劃。
聽到我的保證,梨子羽宣平顯然是放心了一些。
他再次伏下了身子:“感謝太常公的體諒!那麽,敝少主就拜托太常公照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