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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閨》第40章 不妙
  靜嬤嬤沒有任何言語回鄔八月。

  她直接將窗牅放了下來,屋內頓時又灰暗了兩分。

  屋內陳設簡單,高床軟枕是沒有了,硬木板的床上放著一床還算乾淨的薄被。

  窗牅下的桌案上陳列著筆架,上面隻吊著孤零零的一支狼毫。

  陰暗的屋內牆角放著恭桶。

  鄔八月在桌案後坐了下來,她提起狼毫筆,開始認認真真地抄寫起放在她左手側的《宮規訓誡》。

  午膳有宮女送來,同她往日吃的沒什麽兩樣。

  送飯的宮女不催促她趕緊吃完,卻也沒有出聲同她套近乎。

  鄔八月心裡明白,整個慈寧宮的人恐怕都在觀望著。

  她這個鄔家姑娘是不是在薑太后跟前兒失寵了?

  她這個太后面前的紅人的地位是不是保不住了?

  若是的話,那也就沒有再對她好言好語,甚至是巴結諂媚的必要了。

  鄔八月的視線凝在薄薄一層宣紙上,寫滿一篇後將其拿了起來。

  “字兒還不錯。”

  鄔八月輕笑一聲,又將其擱到了地上,等著墨跡晾乾。

  關進來不過半日功夫,她抄寫的《宮規訓誡》已經將這間狹小屋子的地面給鋪滿了。

  她不哭也不鬧,甚至是頗為怡然自得地躲在倒座房裡,做起抄寫的事來可稱得上是不亦樂乎。

  ☆★☆★☆★

  慈寧宮正殿。

  心腹宮女正跪在地上給薑太后捏腿。

  薑太后眯著眼睛問靜嬤嬤。

  “那丫頭進了暗房,就沒鬧上一時半刻?”

  靜嬤嬤垂首如實道:“回太后,沒有。”

  薑太后彎了彎唇:“倒是忍得住。”

  靜嬤嬤眼觀鼻鼻觀心,沉默地站著。

  “阿靜啊,你覺得,這丫頭到底是個什麽想法?”

  薑太后揮了揮手,把心腹宮女都給揮退了下去。

  殿內隻留下她和靜嬤嬤。

  “她瞧見了那等事,本就逃不過一個死字。要不是她祖父不許哀家動她,她能死好幾回了。她祖父警告過她,哀家也警告過她了。呵,沒想到這丫頭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還敢同哀家對著乾。”

  薑太后說到這兒有些咬牙切齒。

  “她就不怕哀家要了她的小命兒!”

  靜嬤嬤眉眼微抬了抬,仍舊面無表情。

  “太后娘娘若是覺得她礙眼,不若就如除掉李女官一樣,讓她暴斃而亡。”

  薑太后輕搖臻首:“她可不能在哀家這兒出事。她父親乃是醫官,領女兒屍首回去能瞧不出來這其中有蹊蹺?她祖父那兒,哀家也不好交代啊。”

  薑太后皺了眉頭:“怕她胡亂說話,哀家不得不把她留在身邊。瞧見她每日服侍哀家,哀家心裡倒是舒坦。可她那張臉,哀家怎麽都不願意多瞧。可若不讓她待在哀家身邊,哀家又委實不放心。”

  薑太后起了身,靜嬤嬤上前伸手讓她搭了柔荑。

  “這次借機發難,倒是讓哀家看出了這丫頭的品性。她可不是個愚笨到會任人宰割的。”

  靜嬤嬤微微一頓。

  她想起她走前,鄔八月最後同她說的那句話。

  她還沒有將這話告知薑太后。

  靜嬤嬤很明白,鄔八月那話中“消凶聚慶,福壽綿長”八個字帶著十分諷刺的意味。

  她在猶豫,要不要替鄔八月將話轉達給薑太后。

  “哀家得想個法子,既讓她永遠不敢將這話給抖摟出來,也要她這輩子都低到泥土裡,再也爬不起來。”

  薑太后眸中精光一閃。

  在這一刻,靜嬤嬤咽下了即將出口的話。

  她忽然心生了一點慈悲。

  “太后所言極是。”

  靜嬤嬤附和道。

  這個點兒是薑太后慣常午睡的時辰,主仆二人往內殿走去。

  薑太后慢悠悠地問靜嬤嬤道:“阿靜,你說怎樣,才能讓她乖乖聽話?”

  靜嬤嬤垂目。

  “回太后,無非就兩條道。要麽讓她敬,要麽讓她畏。”

  薑太后聞言頓時輕笑一聲,面容和煦。

  “不愧是阿靜,這麽些年,頭腦還是這般清醒。”

  然而下一刻她卻陡然變了一張乖戾的臉。

  “讓她敬是不可能了。那就讓她畏吧。”

  薑太后冷笑一聲:“是人就會有弱點,她敢同哀家對著乾,那就該有受懲罰的覺悟。”

  薑太后當前往床榻走去,靜嬤嬤在她背後望了一眼她的背影。

  美人如畫,心如蛇蠍。

  薑太后這輩子抓得最準的,不過人心。

  ☆★☆★☆★

  鄔八月在待了暗無天日的三日後,毫無征兆地被放了出來。

  她心裡疑惑。

  薑太后說的明明是一個月。

  怎麽突然縮短懲罰期限了?

  靜嬤嬤親自來帶了她前往慈寧宮正殿。

  此時已是午後時分,慣常這個時段,宮妃多半都在午眠。

  然而慈寧宮正殿中卻是烏泱泱站了一群宮妃。

  衣香鬢影,釵環晃著鄔八月的眼,脂粉刺激著她的鼻。

  靜嬤嬤將她帶到了殿中央,示意她端正跪好。

  一樣東西被扔到了鄔八月面前。

  鄔八月定睛一看,是她在宮中所用的香帕。

  “這是你的東西吧?”

  高高在上的薑太后端著她那副偽善的面孔,語氣中含著濃濃的失望。

  鄔八月有些莫名,但她知道這定然是一次危機。

  她謹慎地思索了片刻方才答道:“回太后,此香帕確實是臣女所有。臣女將它放在平日歇息的屋中。”

  “在太后面前你竟然也敢說謊?!”

  一名身著月白色宮服的宮妃站了出來,指著鄔八月。

  鄔八月霍然抬頭。

  竟是大皇子生母麗婉儀。

  鄔八月仔細想了想。

  她同麗婉儀素無來往,更談不上什麽恩怨。

  麗婉儀此舉,到底何意?

  麗婉儀跪到了鄔八月前面,對薑太后磕了個頭。

  “太后明鑒,昌泓心性純良,自收到此方香帕後便告知了臣妾。私相授受乃大忌,臣妾不敢將此事私瞞下來……”

  麗婉儀痛心地道:“此前臣妾聽說太后有意將鄔姑娘許配給昌泓,心內還高興大皇子能有此佳人相伴身側。沒想到鄔姑娘竟是如此品性……”

  鄔八月腦裡轟地炸了一下。

  她不由出聲道:“婉儀娘娘此話,臣女不懂。臣女與大皇子並無交集……”

  “還敢說你同昌泓沒有交集?”

  麗婉儀回頭厲聲道:“幾日前你前往鍾粹宮,半路遇上大皇子,你膽敢說你沒有同大皇子有過片刻的交談?!”

  鄔八月正要回話,薑太后道:“多說無益。來人,請大皇子。”

  鄔八月心裡暗暗想,大皇子那樣霽月風光的人物,總不會說謊。

  她下意識地朝薑太后看了一眼。

  卻見她唇角微勾,眼中含笑,似乎胸有成竹。

  鄔八月忽然就覺得,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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