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這個,兒臣知錯了,還請父皇責罰!”既然楊廣都這麽說了楊暕也就不再反駁,因為他已經認命了,因為他面對的人是楊廣,十多年文治武功讓四方服膺的楊廣,而不是楊倓,他不能用對付楊倓的辦法來對付楊廣。
“你們說說,該怎麽處置楊暕?”楊廣沒有再詢問楊暕,而是將目光移向了禦書房中的大臣們。不過諸大臣心裡非常清楚,楊廣已經有了主意,他這樣問只不過是想做出一種姿態,故而大家不會當真,就只能沉默不語。當然,這裡面也有不識趣的人,見楊廣話說完,他就開口說道,“皇祖父,二叔身為太子、武威大都督,大將軍,私自帶兵離開駐地,就形同謀反,又私自做主想出使突厥,更是罪加一等,不過還請皇祖父念在他去年跟吐谷渾一戰中有功於大隋的份上,就饒恕他一命吧!”
說這話的自然是燕王楊倓,不過他今天一下子說出了楊暕身上的全部官職,又用軍功抵罪過,明顯是不壞好意,說饒恕楊暕一命,潛台詞就是撤了楊暕身上他之前說過的這些職務。
這樣的懲罰對楊暕而言不可謂不重!
因為依照楊倓的說話,當楊廣撤去他身上的這些職務時,他什麽都沒有了,就連王爵也沒有了,就成一個平民了,而作為平民,他現在的一切都不該屬於他,像東宮,像石強和單雄信以及“鐵衛”和“內廠”還有驍騎營。
因此可以說楊倓這招夠狠,是真正的殺人不見血!因為楊暕沒有了這些東西,以楊倓的強勢和大劉良娣的陰狠,他還能逃得過兩人的毒手嗎?
不過有落井下石的,就有雪中送炭的,張衡就是一個,他向楊廣說道,“陛下,太子雖然犯了大罪,可他有大功於大隋,還請陛下念在他為大隋做了這麽多事情的情分上從輕發落!”
張衡倒是說了句公道話!
不過兩人將話說完,楊廣也沒有給予回答。
而見兩人的請求都沒有得到楊廣的回答,禦書房的眾人就再也不吭聲了!
這就等於再次叫懲治楊暕的決策權交給了楊廣,而楊廣也沒有沉默多久,就見他對楊暕說道,“之前,你的武威大都督職務,朕已經撤了交給了韋盧,這算是對你私自準備出使突厥的懲罰。”
楊廣說完這句話,眾臣驚訝不已,以韋盧和楊暕的關系,將武威大都督職位給了韋盧,不就等於給了楊暕一樣嗎?不過想到一個月前上次任命了新的大都督,可是這位大都督沒有堅持三天就回洛陽了,之後在任命大都督時沒人再去武威的尷尬境況,眾臣也就不再說什麽了,算是默認了楊廣對楊暕的這次懲罰。
“不過,私自帶軍離開駐地,這罪名有多大你該清楚,就是撤了你身上的一切職務,用你去年的戰功抵過恐怕都不夠!”楊廣繼續冷冷的說道,“因此,朕決定,免去楊暕大將軍一職,再將其囚禁東宮三年,三年之內沒有朕的旨意一步也不能離開東宮!”
“諾!”突然聽到楊廣的懲罰,饒是楊暕再怎麽沉穩,可還是愣了一下,這可懲罰不重,可也不輕啊!囚禁東宮三年,可三年之後自己還能剩下什麽呢?以楊倓的能力,以劉權的能力,到時候恐怕什麽不會再剩下了吧!可君無戲言,現在楊廣已經下旨了,他又能怎麽辦,就只能領命了。
而在一旁的楊倓聽到楊廣對楊暕的懲罰,剛開始有點不悅,因為楊廣沒有削去楊暕的太子之位,可仔細一想,他的臉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至於其他眾臣,見楊廣這般懲罰了楊暕,他們就什麽都不說了。不過對於楊廣沒有削去楊暕的太子之位,這點裴矩等大臣還是很清楚,這是楊廣念在楊暕是他唯一一個成年皇子的原因,才會給楊暕留下了一點足以自保的身份。
“馬文舉,東宮今後就由你們羽林騎看管了!”楊廣對現在已經升職為羽林騎副將的馬文舉說道。讓馬文舉親自擔任看管楊暕囚禁之所東宮的統領,可見楊廣對囚禁楊暕一事的重視。
“諾!”馬文舉領命,不過心理也微微發苦,因為他清楚以楊暕現在的實力,這可絕對不是一個好差事啊!
當楊暕被楊廣準備囚禁在東宮中,而且還是三年不能離開東宮半步的消息傳到東宮時,韋欣在聽到這個消息時臉色變得有點難看,不過她還是顯得很重鎮定,因為她嫁給楊暕這幾年,耳濡目染了權力鬥爭的殘酷,這使得韋欣仔細一分析,就覺得這樣的懲罰對楊暕而言不算太嚴重,至少不是還保證了太子的頭銜嗎?只要有了這個頭銜,就是楊暕被囚禁在東宮裡,他依然還有很多事情是需要處理的,還有很多東西會保留的,像東宮和俸祿,像侍衛和產業等,因此還不至於稱為喪家之犬,只要有這些東西在,他是可以東山再起的。
而這則消息對石強和單雄信來說,就不是一件好事情了。
石強還好說,他是楊暕的貼身太監,又是東宮大總管,既然楊暕被囚禁了,他也只能隨侍在楊暕身邊,可單雄信現在屬於東宮幕僚一類的人物,而且還是“鐵衛”的統領,是楊暕的黑暗勢力的一部分,他自然不能待在東宮了,因此他的眉頭緊皺,似乎心裡想什麽。
就這樣在受到楊廣的懲罰之後楊暕回到了自己的府邸裡。
不過楊廣沒有嚴令立即執行,倒是讓楊暕有幾天的時間能夠處理事務,像安排單雄信的出路,他準備將單雄信安排到韋盧的武威大都督府,或者是吳儀的吐谷渾總督府,這兩個地方都是他的人,不管單雄信去哪裡都可以讓他施展抱負,而且還能發展“鐵衛”就看單雄信怎麽選擇了。
至於石強,自然要跟在他身邊了,他是自己的貼身太監,是不可能離開的。
這樣一來“內廠”就成了大問題,沒有了石強的統領,“內廠”在洛陽城的處境會非常的危險,因此楊暕也在考慮怎麽處理“內廠”的問題,這是他用力監視朝中官員,地方大員的武器,可不能讓外人知曉。
再剩下的就是飛鷹騎和建設銀行了。
飛鷹騎好辦,只要有李征在,這支騎兵就不會有什麽問題,而且讓他們駐扎的軍營楊暕很放心。
建設銀行方面,之前楊暕也見過陳一舟一次,兩人詳談甚還,而且建設銀行現在發展的很迅速,銀錢儲備很充足,尤其是黃金的儲備,已經足以解決任何擠兌了,因此當楊暕有一天朝廷斷了武威和吐谷渾六十萬大軍的糧餉時,需要建設銀行解決這問題時,陳一舟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不過這都是楊暕跟陳一舟談好的,現在他自己被楊廣懲罰,足有三年時間不能出府門一步,覺得有必要再跟陳一舟好好談談才行,以免這位銀行大管家心裡有其他的想法。
因此,這幾天來楊暕一支都在跟朝中幾位鐵杆心腹部署自己的計劃外,他雖然在朝堂上沒有建立自己的班底,不過也有那麽幾名朝臣已經被他收為己用了,可現在隨著他退出朝堂,他要安排這些的出路,不然這些人在他被囚禁之後一定會遭到清洗。
故而,他在這一天將張衡請到了府中。
隨張衡來的還有杜如晦,杜如晦依舊跟以前一樣,俊逸非凡,一派閑散王爺的架勢。
三人相互見禮,就落在前廳的椅子上。
這時張衡才說道,“上次禦書房,為臣已經盡力了,只是父皇依然這般處罰殿下,臣就沒辦法了,還要殿下不要心裡有什麽想法。”
張衡是朝中支持楊暕的老臣之一,也正是因為他,楊暕才在朝中多了一份影響力。
故而很讓楊暕敬重!
“老大人說哪裡的話,孤闖下這麽大的禍害,父皇能從輕發落,孤就已經很滿足了!”楊暕也笑著說道,他的心情還算不錯,“只是,即便這樣,我還是有一事要請老大人幫忙。”
“噢——”張衡一愣,沒想到楊暕還會有事情要自己幫忙,就笑著說道,“殿下有什麽事情就說吧,只要老臣能辦到的,就一定會盡力而為。”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我被囚禁王府之後身邊有幾個人怕是要托老大人照看一下了!”楊暕輕描淡寫的說道,似乎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這個——”張衡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道,“可以是可以,不過殿下你也該知道,吏部尚書的王緒,他是燕王的人,你跟燕王關系不是很和睦,要是燕王想要針對他們,以現在老臣的能力,恐怕也難以辦到啊!”
這個方面張衡確實沒有說謊,吏部就是管理官員的考核和升遷的,要是吏部尚書王緒說要罷免幾名不合格的官員,或者將他們派遣到很遠的地方擔任官職離開中樞,這也是別人沒法說的。再加上楊倓現在又有西平都督府的軍隊做依靠,實力大漲,自然就更加不懼怕張衡了。
不過對於這點楊暕早有準備,就見他笑著說道,“老大人擔憂的是,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
見張衡投來詢問的目光,略微沉思了一下的楊暕就說道,“裴大人與老大人關系不錯,只要他參與朝政,老大人至少在朝堂上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唯一欠缺的就是軍方的支持。”
這是實情。
因為以裴矩的能力,再加上他又是山東世族的七大世家之一,之前要不是楊廣在皇后的慫恿下任命楊倓監國,裴矩也不會輕易被給打壓了。因此這次只要裴矩再次主政,他的地位依然不會再變,只要有他在,至少張衡在朝堂上的實力不會被楊倓差多少,更別說其他人了,根本是跟張衡沒法比。當然正因為張衡的又是在朝堂,他在軍方的影響力就差了很多,這樣比拚綜合實力時,張衡倒是落下了下風。
“殿下說的是。可是,這也沒辦法的事情啊!因為老臣我本身就缺乏這方面的才能,自然就不能招攬一些有名望的武將,對軍權的掌控就要弱了。”張衡歎息道,這是他的軟肋,不然以他在朝堂上的實力,誰還能跟他抗衡?
“這點我倒是能夠為老大人解決!”楊暕說道。
“殿下是意思是?”張衡突然問道,神情很緊張,他可是很清楚只要楊暕全心全意支持他,以武威和吐谷渾六十萬大軍的實力,他還會懼怕誰?
“武威大都督府可以支撐老大人,不過老大人你也要知道他們不會白支持你,以後要是朝廷中有人想要斷了他們的糧餉,或者要裁撤士卒的話,就需要你出面了。”楊暕說道。
“這個——”張衡大喜不已,忙問道,“殿下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楊暕回答道。
“真是太好了,這,老臣謝謝殿下了!”張衡欣喜若狂的說道。
“不過老大人,還有一個點我要說清楚。”楊暕嚴肅的說道。
“你說。”張衡說道。
“我被父皇囚禁在府中的時間是三年,三年之後等我出府,武威大都督府就不會在支持你,因此老大人只有三年的時間,三年之內老大人可不要讓孤失望。”楊暕說的很坦蕩。
交易嘛,就要將該說請的都要說清楚!
“這點請殿下放心,老臣知道該怎麽做。”張衡說的很坦蕩。
兩人說完,就不由自主的笑了。
杜如晦在旁邊聽了露出微笑,楊暕這麽安排最好。
兩人同樣舉起了酒杯,三人舉杯,一飲而盡。這一場酒宴喝到旁晚時分,張衡和杜如晦才離開了。待到他們離開,韋欣才從後堂走到前廳,問道,“殿下,你真是想將武威大都督府四十萬大軍交給老大人張衡嗎?”
“張衡想要在朝中立足,就必須有軍方的支持,現在也只有他,才能成為孤在朝中的代言人。”楊暕說道。
楊暕知道,他的手下包括房玄齡,杜如晦,岑文象,陳叔達這些人因為年紀等各種各樣的原因,所以到現在還不能在朝中立足,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才選擇了張衡。
“恩,也是!”韋欣點頭道,就再也沒問什麽。
“對了,陳一舟到了嗎?”楊暕問道。
“已經跟石強和單雄信在書房等你。”韋欣說道。
“走,去見見他們!”楊暕說道,就起身同韋欣一起向書房走去。
陳一舟跟石強和單雄信在書房裡等楊暕好久,今天的回憶可是關系到他們今後的命運,他們一點都不敢馬虎大意,不過聽說九殿下正在跟張衡杜如晦飲酒談天,他們也就只能安心的待在書房裡。
這三人之中石強心裡最踏實一點,他不擔心自己的出路,因為他是楊暕的貼身太監,跟楊暕是綁在一起的,只要楊暕身陷牢籠,他也就到死不遠了,而只要楊暕一步登天,他也就飛黃騰達了,因此他才會對楊暕這麽賣命,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楊暕對“內廠”的處理,因為“內廠”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樣,現在他因為要跟楊暕一樣被囚禁在東宮,三年之內不能出府們半步,這內廠的處理就成了他心頭的大問題。而單雄信擔心的則是自己的出路和“鐵衛”的將來,他跟石強一樣的心思,“鐵衛”是他一手建立起的,就像他的孩子一樣,他也不想因為楊暕的被囚禁,就這樣解散了“鐵衛”還有他自己的出路也成了問題,石強是宗正寺派給楊暕的太監,是可以陪在楊暕身邊一同監禁的,他是楊暕的幕僚,可不能像石強一樣。
至於陳一舟,他擔心的不是楊暕被囚禁之後對建設銀行發展的影響,而是怕商氏。因為現在的建設銀行已經可以跟商氏的錢莊分庭抗衡了,以前商氏知道建設銀行是楊暕的,因此才沒有下狠手對付陳一舟,可現在不同了,一旦楊暕被囚禁,這一囚就是三年,天知道這三年時間商氏會怎麽對付自己和建設銀行呢,這才陳一舟最擔心的問題。因為即便現在的建設銀行是楊暕的,他只是一個大總管,可建設銀行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是他的理想,是他的心血,他不想就因為楊暕囚禁而白白給毀了。
就在三人各懷心事各自思量自己的前途時,楊暕跟韋欣一同走進了書房。
“參見殿下,參見太子妃!”石強和單雄信以及陳一舟三人立即行禮道。
“不要多禮,坐吧,今天我們好好聊聊。”楊暕笑著說道,“韋欣,給上茶!”
而韋欣隻很乖巧的點點頭,就出去端茶水去了。
半響回來,將一杯杯茶放在石強和單雄信以及陳一舟面前,讓三人很是感動,讓太子妃親自斟茶,這可是莫大的榮耀啊,足見殿下對他們的器重。
這就是楊暕的馭下之道,點點滴滴,不露痕跡的能給下屬一種被器重的感覺。
“孤的處罰您們已經知道了,這三年來孤就要在這座王府中度過了!不過孤的決定是,你們以前做什麽,以後依然做什麽,不會因為孤被囚禁而改變。”楊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