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後,金明曉就從金家大宅搬了出來,在市裡令買了一處房子。金氏集團一分為二,金明曉也決定棄政從商,他必須為他的香香守護住屬於他們二房的那份產業。馬豔菊拿著幾百萬元的贍養費翻修了林家厝的房子,過起了深居簡出的平淡生活。金香香從金家跑出來住到了桃李街3號,楊羽傑早就通知了金明曉,但因為金香香不願意見他,他隻好一邊經營剛剛從金氏集團分家出來另起爐灶的新公司,一邊等待金香香給他溝通的機會。雖然金明曉之前對經商一竅不通,但畢竟是政府部門出來的正科主任,人脈、關系網都比金東旭豐富得多,於是新公司的業務做得風生水起。他一面擔心金香香,一面又掛念遠在渥太華的柳茹洛。他都在心裡打算好了,如果香香肯原諒他,他就把本市的生意盤掉,然後和香香一起去渥太華定居,那樣他就可以永遠陪著他的洛洛了。
金明曉一直等到夏天結束,終於接到楊羽傑打來電話,通知他香香約他見面。金明曉撂下電話,就往桃李街3號跑。推開桃李街3號的鐵柵門,金明曉看見香香坐在院子的搖椅上。一段時間不見,香香倒是胖了,精神了,看來楊羽傑家的夥食把她喂養得很好。
“爸,你來了。”金香香沒有大悲大喜,沉靜地溫婉地和金明曉打了招呼,太過安靜,讓金明曉很是不適。他走過去,坐在她身邊的椅子上,梧桐的枝葉在他頭頂隨風招搖,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大片大片地灑落。
“香香,你願意原諒我,還有你媽媽了?”金明曉溫柔地看著金香香。
金香香的聲音很平靜,沒有大起大落,“楊大哥說已經發生的事情就是客觀存在,我們只能接受。”
金明曉欣慰地笑:“謝謝羽傑,這段時間他把你照顧得這麽好,還讓你變得懂事……”
“你該拿什麽謝楊大哥呢?”
金香香的問話叫金明曉很是吃驚,“我能拿什麽謝他呢?論錢,他比我多,他什麽都不缺,年輕有為,又英俊瀟灑……”
“可是他缺一個妻子。”金香香打斷了父親的話,直截了當地說道。
金明曉蹙起了眉頭,聽金香香繼續說道:“楊大哥很孤獨,他需要柳茹洛。你知道柳茹洛並沒有死,在馬拉湖畔的鬱金香節上,你就知道她沒有死,可是對楊大哥隱瞞了這個真相,爸爸,人不能這麽自私,愛一個人的表現方式可以是佔有,還可以是成全……”
“香香,你別說了!”金明曉站起身,面無血色,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桃李街3號。金明曉無頭蒼蠅一樣在城市街頭亂轉,他的內心如一團亂麻。在如潮的人流裡,他覺得自己就好像滄海一粟,沒有著落和依附的地方。突然他的肩頭被人拍了一下,他驚跳起來,回過身去看見了藍鳳凰笑靨如花的面龐。藍鳳凰一襲藍色的雪紡長裙,亭亭玉立在車水馬龍中,她的眼睛雪亮,笑容仿佛也在發光,她的聲音如迎風而鳴的風鈴清脆悅耳:“你知道我要去哪裡嗎?我爸爸讓我去相親,對方是刑警大隊的一名刑偵,一路上我都跟自己說,如果我在去相親的路上沒有遇到金明曉,那麽不管我相親的這個人是高富帥,還是矮窮挫,我都嫁給他;如果我遇到了金明曉,那麽不管他有沒有和柔桑離婚,我都要跟著他。如果他離婚了,我就做他的妻子;如果他沒有離婚,我就做他的……其實我是絕望的,我想金明曉在加拿大,我怎麽可能在街上遇到他呢?可是,我遇到了你……”藍鳳凰的淚已經滾滾而落,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嗚咽起來。
金明曉的耳邊嗡嗡地回響,周圍的人聲全都被他過濾掉,他只聽見藍鳳凰冗長而憂傷地陳述,然後他的淚也從眼眶裡浮上來,模糊他的視線。他終於走向她,把她攬進自己懷中,然後淚水不受控制地滾落。金明曉想起這個女孩從少女時代就開始迷戀他,為他墮落,為他隨性,為他執拗地堅守著一個愛情夢。這個夢也是他堅守的。他守了柳茹洛十年,整整十年。於是,這時這刻,他滿懷同病相憐的情緒,與藍鳳凰相擁而泣。他告訴自己,此時此刻,面對藍鳳凰,他動容了……
楊羽傑特意避出桃李街3號,是為了給金明曉和金香香單獨溝通的機會。他一個人散步到公園裡,於是遇見了賴冰兒。賴太太扶著她緩緩走在公園裡,賴冰兒的臉上是天真的孩童般的笑容,她時而指指藍天,時而指指綠樹,自言自語,自說自笑。賴太太一臉悲傷,步履沉重。她們從他身旁經過,沒有認出他來。賴冰兒憨笑的目光從他臉上飄過,卻沒有停留。她是徹底忘記他了,或許,她也忘記了金宇風,忘記了林亦風,甚至忘記了自己。從和林亦風的婚禮拆台之後,賴冰兒的精神就崩潰了,楊羽傑私下打聽過她的情況,醫生說她換了嚴重的精神障礙,這輩子都無法恢復了。
看著賴太太和賴冰兒在公園裡走遠,背影消融在金色的夕陽裡,楊羽傑倍感惆悵。然後手機響了,金明曉在電話裡說:“洛洛沒有死……”
當金香香和楊羽傑一起找到渥太華的那片花田時,新季節的花已經開放了。和夏天不一樣的色彩的盛宴,在那片豔麗和充滿花香的時空中,柳茹洛依舊地長發飄飄,白衣勝雪。她站在陽光、鮮花、藍天白雲、青山綠水的背景中,純潔淨雅,就像一道白煙。
金香香撼然,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女子,比在桃李街3號見到的那些寫真還要美如畫。Hassan見到了從花田那頭飛奔向柳茹洛的楊羽傑也感到撼然,他從沒有見過這樣氣度不凡、英姿倜儻的男子。他知道這個人就是Helen心裡一直藏著的那個人了。
楊羽傑沿著花海中的小路一直飛奔向柳茹洛,那個長發飄飄,白衣勝雪的女子的的確確是他死而複生的妻了。
柳茹洛的目光無法從花海那端飛奔而來的這個西裝款款、風度翩翩的年輕男人身上移開。她的心雀躍著,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可是腳步卻踟躕著不敢邁開。
“Helen,謝謝你做了這麽久我的Helen,但是現在你的真命天子來了,我得把你還給他了,柳茹洛……”Hassan微笑著對柳茹洛聳聳肩,他眼裡有不舍,卻已做好了割舍的準備,“去吧,我知道他就是一直藏在你心裡的那個人。”
“謝謝。”柳茹洛含淚而笑,然後轉身向楊羽傑飛奔而去。
他們終於站在對方面前,近在咫尺,再沒有遠在天邊的遺憾。四目相對,滄海桑田;四目相對,往事如煙。他們就這樣彼此互視,各自的淚光把彼此的容顏消化進彼此的內心與血液。就這樣,含淚而看,仿佛時光停止,歲月擱淺。終於,他們緊緊擁住了對方,喜極而泣。
金香香看著花海中相擁而泣的璧人,也留下了憂傷的淚。她覺得此時此刻,唯有金庸老爺子形容郭襄送別楊過與小龍女時的那句詩詞最貼合她的心境:相知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刻難為情……
楊羽傑與柳茹洛相認的消息早就傳到國內那座南方小城的季公館裡。歐陽千月一早就起身梳妝打扮,然後攜著季小亭和大寶小寶一起去機場接機。楊羽傑和柳茹洛雙雙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又是哭又是笑,不管哭,還是笑,都是幸福的。是的,從今往後,他們就這樣幸幸福福地生活下去了。
“千月……”柳茹洛含淚喚她,季小亭一手抱大寶,一手抱小寶,站在一旁靦腆地笑著。柳茹洛看見大寶小寶,便對千月流露一個詢問的目光。千月使勁點頭,也分不清那時那刻自己到底是在哭, 還是在笑。柳茹洛心裡了然,這對雙生兒是宇風的孩子。
楊羽傑欣喜之余又有些淒然,他想起從前宇風和千月之間的種種恩愛,現在總算是有了結晶。他和柳茹洛從季小亭懷裡一人抱過一個孩子,又是傷心又是歡喜地逗弄著。
“我們一起回季公館吃團圓飯去吧!”季小亭在一旁提議道。
大家面面相覷,終於舒展了眉頭,會心而笑。於是一行人一起向機場外走去。突然前方的人群開始騷動,只聽一聲:“讓開,警察執行公務!”便有一隊製服筆挺、神色威嚴的警察拉到了他們跟前。每個人都蹙起了眉頭,不解地看著來勢洶洶的警察。還沒等他們開口問話,只聽為首一個警官正色道:“請問,你們當中誰是歐陽千月?”
“我是。”歐陽千月道。
那警官上前一步,一個鋥亮的鐐銬就銬在了千月的手腕上,“歐陽千月小姐,我們懷疑你涉嫌一起監獄內的謀殺案,請跟我們回警局協助調查!”
歐陽千月的面色瞬間暗沉下去……
她被警察架著快速走出機場大廳,她的身後是一片混亂的呼喊聲:“千月!千月——”有柳茹洛的,有楊羽傑的,有季小亭的,還有大寶小寶的哭聲。
歐陽千月猛然回頭,柳茹洛、楊羽傑、季小亭、大寶小寶,還有整個機場耀亮輝煌的大廳都在這一時刻定格成黑白……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