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早餐,柔桑吃得心不在焉,末了,她倒是搶著幫藍鳳凰收拾碗筷,藍鳳凰讚她熱心腸的時候,她就說這幾日有空閑,願意一直在“藍家小築”幫藍鳳凰打下手。藍鳳凰雙手抱胸,下巴微抬,用質疑的目光斜睨著她,道:“柔桑嫂嫂,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啊?我怎麽覺得你是故意來纏住我的?”
柔桑剛洗完碗,手上還濕漉漉的,被藍鳳凰一問,表情青白不定的,道:“告訴你吧,小藍,我生你明曉哥氣了,昨晚我一夜未歸,他居然連一個電話都沒有,那我倒是要看看我要失蹤多久,他才會找我,你就幫幫嫂子,收留我幾天吧!”
藍鳳凰嘟著嘴,估摸著這個理由好像站得住腳,便豪氣地點頭道:“好吧,冬天酒吧生意清冷,我倒是需要個人作伴,好打發無聊時間。”就這麽說定,柔桑便在“藍家小築”住了下來,藍鳳凰和她約好下午她們一起去看她的新房。
醫院裡的林母也在望眼欲穿地等待下午來臨。只有烽火台後的那間倉庫裡,歐陽千月和林亦風不知天地歲月時光幾許。二人醒來時,室外雖然陽光普照,室內卻依然昏暗得緊,所有的窗戶都緊閉著,上面訂了木板將窗戶封死,所有的光線都不能進入倉庫,只有一盞白熾燈幽幽地發著光。林亦風覺得頭昏腦漲,雖然醒來,卻還是昏沉得厲害。空氣裡充斥著各種物什發霉的氣息,混雜山野郊外的泥土味,刺激得人的鼻子發癢難受。“哈秋”一聲,打出一個噴嚏,林亦風才發覺不對勁。自己不但被擱置於一個廢棄的倉庫內,而且雙手雙腳是被捆綁住的,他想掙脫雙手揉揉自己癢得發慌的鼻子,卻是一撈撈到了一雙女人柔軟無骨的小手,那雙手也是被綁起來的,林亦風慌亂地握緊了那雙冰涼的手,忽聽身後傳來女人的喟歎聲。
“誰!”林亦風回過頭去,看到了一顆低垂下去的頭顱,烏黑柔順的發絲齊刷刷散落兩肩,影影綽綽露出白嫩的粉頸。
聽到林亦風的呵斥聲,歐陽千月從混混沌沌、半夢半醒的昏迷中一下驚醒了,頭顱被安了彈簧般彈起來,扭過來便對上了林亦風深邃猶疑的眼睛。他們怎麽會在這裡?千月的心狂跳著,目光裡滿是驚懼和疑問,她是和他綁在一起的,出了什麽事?
“我們好像被綁架了。”千月聽到了林亦風平靜的聲音,腦袋嗡嗡作響。怎麽會這樣?為什麽要綁架他們兩個人?他們沒有仇家。不對,是她沒有仇家,但這個林亦風,她對他不了解,於是問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千月問完這話,便看見林亦**露厭惡和鄙夷的目光,只聽他懶懶道:“這話應該我問你才是。我一個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能有什麽仇家,但是你們這些有錢人家可不一定,為富不仁,無商不奸,誰知道你們暗地裡幹了什麽勾當,現在仇家尋上門,還拖累了我。”
“你……”千月氣憤地別過臉去,捆在背後的雙手掙扎了一下,林亦風這才發現自己竟一直攥著這女人的手,便沒好氣地松開了,但是因為二人是背靠背捆在一起的,就算不抓住對方的手,二人的手還是緊緊靠在一起的。千月覺得難堪,她不想和這個不解風情的男人如此近距離地接觸。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她錯把他當做宇風投懷送抱可憐兮兮的糗勁,千月就一陣羞赧。是她太傻,是她太思念宇風,才會犯這樣的錯誤,竟把魚目當珍珠。而這個魚目是個冷酷無情的人,簡直稱不上男人,一點胸懷氣度都沒有,每一次不是對她吼叫,就是毫不憐惜地拉扯推脫,一點面子都不給她,更不考慮她的自尊,和這種人一起被綁架簡直是倒了八輩子霉。想到“綁架”的字眼,千月就猛然一驚:綁架他們的到底是誰?目的何在?求財還是報復?全都不得而知。此刻,這個廢棄的倉庫除了他們倆人,沒有別人,綁架他們的歹徒並沒有現身。想起季公館內的大寶小寶和阿殘,千月就心急如焚。她被綁架了多久,不得而知,這個昏暗的倉庫看不見日頭,她無法判斷出時間。於是她問林亦風道:“喂,現在幾點了?”
“喂?”林亦風蹙著眉,沒好氣回道,“我有名字的,我叫林亦風!”
真真氣死個人!千月在心裡咒罵著,無奈又重複了方才的問題:“林亦風,現在幾點了?”
“你問我我問誰?”
“你!”千月怒不可遏地回過頭去,林亦風也正回頭看著她,目光裡盡是挑釁和戲謔,千月氣壞裡,燃著怒火的目光恨不能燒死他,心裡反覆咒罵著:臭男人!龜孫子!王八蛋!林亦風仿佛聽見了她內心裡的所有壞聲音,卻並不生氣,優哉遊哉吹了口哨,扭過頭去環顧四周。千月也氣鼓鼓地回頭打量倉庫,嘴巴裡一直誇張地吸氣呼氣,胸口在緊勒的繩子下一聳一聳起伏著。驀地,千月就感到傷感,她想起高一那年,柳茹洛在演講台上做學習經驗分享,而她和宇風在後台緊張地準備上場,宇風就是這樣幫她化解緊張情緒的,他雙腳叉開站著,煞有介事對她說:“跟我做深呼吸,吸氣!呼氣!吸氣!呼氣!好點了沒?”時光荏苒,逝者如斯夫。千月的表情在一瞬間就黯淡下去,她的唇翕動著,淚水在眼眶裡微微打著轉。
“你……哭了?”身後,林亦風微微側了側頭,柔聲問她。
千月咬住唇,屏住呼吸,努力不發出啜泣的聲音,卻聽林亦風笑道:“別憋著了,都知道你哭了。”
“你怎麽知道?”千月一開口滿滿的哭腔。
林亦風的笑意更深了:“我們兩個背靠背好不好,大少奶奶?你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傻子都知道你哭了,更何況我這麽聰明的男人?”
歐陽千月撇了撇嘴角,哭著笑起來,這個男人真的討厭死了。
林亦風卻還故意誇張地安撫道:“哭吧,被綁架了,對於女孩子來說是天塌下來的事情,哭一哭沒什麽丟臉的,雖然你已經不是什麽女孩子了,你都已經是生過兩個孩子的大媽了,等一下誰會知道發生什麽事呢?說不定歹徒一來,你就可能被先奸後殺……”林亦風話音未落,倉庫的門“哐當”一聲開了,一個高大粗獷的黑色身影嵌在門框裡,天地間所有的炫目天光一股腦從這身影和門框的間距裡湧進倉庫,仿佛幾頭餓虎競相撲食般肆意掠奪室內的黑暗。林亦風和歐陽千月在這突如而來的極目光亮中眯起了眼睛。
男人背對著天光,正面一片黑色暗影,除了高大的身形之外看不清五官。他扭過身關上倉庫的門,便徑自走到方桌前坐下,目光凌厲地劃過林亦風和歐陽千月的面龐,仿佛冰冷的刀片劃過來,歐陽千月隻覺心下一緊,便本能地抓住林亦風的手。林亦風一顫,雖然他也是害怕的,可是感受到危急關頭自己還能被人倚賴和依靠,多少滿足了他身為男人的自尊。於是他將腰杆一挺,厲聲問道:“喂,把我們抓來這裡幹什麽?”
男人抬眼瞟了他一眼,並不作答,繼續喝昨晚沒有喝完的酒。他的喉結隨著酒液滑進食道而上下移動,林亦風的喉結也跟著移動,還伴隨口水生咽下去的聲音。空氣裡赫然傳來下酒菜微辣的清香,林亦風使勁吞了吞口水,壯著膽子道:“喂,好東西分享一下好不好?能不能給我們一點水和食物啊?難道把我們抓來就是為了讓我們餓死?”
正在喝酒的男人猛然起身,抓了桌上一瓶礦泉水大步走到林亦風和歐陽千月跟前,他的腳步虎虎生風,每一腳都充滿威脅。林亦風和歐陽千月本能地瑟縮了身子,向後挪了挪。男人在距離他們一尺遠的地方停住,緩緩打開礦泉水瓶蓋,驀地將整瓶礦泉水倒在地上。看著清澈的水倏然滲進堅硬、黝黑的泥土中,林亦風和歐陽千月仰起頭,怒視著這個高大而又危險的男人。男人攥著空瓶,高高揚起手臂,作勢要向他們的臉頰摔打下去,二人都閉了眼睛,又向下縮了縮頭。男人手中的瓶子沒有落下來,而是露出一個耍猴般充滿玩味和戲謔的笑容。還是什麽話都沒說,複又回方桌上喝酒去,吃乾抹淨再一次起身走出倉庫,依舊關了倉庫的門。“砰”的一聲,林亦風和歐陽千月都驚跳了一下。
“嚇壞了吧?”林亦風用手肘碰了碰歐陽千月的背。
歐陽千月輕微地搖頭,“你真的餓了?”
“又餓又渴啊,大少奶奶,難道你是神仙,一點凡人的需求都沒有?”林亦風半嗔半怪,所幸將身子壓到歐陽千月的背上,歐陽千月只能貓了腰,又不堪負荷地叫起來:“有沒有搞錯,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要欺負人啊?”
“你不讓我欺負,難道要等著那罪犯進來對你先奸後殺?”林亦風說完自顧自哈哈大笑起來,笑完方覺自己無聊得緊,都什麽時候了,他怎麽還有心情開玩笑?可是不開玩笑,在這個又臭又髒又黑的倉庫裡,他們能乾些什麽呢?
“千月,難道我們就這樣一直乾坐著,等死嗎?”林亦風面色開始沉重下來,他想到了醫院裡的母親,“我媽媽還在生病住院,她一直等不到我回醫院,一定會著急死的。”
“大寶小寶等不到我回去也一定會哭的。”千月已經哭了。她多麽不想和她的兩個寶貝分開,他們那麽可愛,現在她想他們想得快要發瘋了。
聽著千月的哭聲,林亦風很無措,等她哭得緩一陣了,便道:“那家夥就像個啞巴,問他什麽話也不說啊,咱們也不能一直這樣坐以待斃,對吧?要不,咱們試著站起來,四處看看,有沒可能逃走?”
聽了林亦風的話,千月順從地停止了哭泣,“我們要怎麽樣才能站起來?”
“你聽我的指揮哈!”林亦風讓千月把雙腳使勁靠攏身子,背使勁抵著他的背,他也按照同樣的方式靠攏千月,然後一起使力,二人都憋紅了臉,反覆試了幾次,屁股終於離開了地面。林亦風讓千月一直保持身子懸空的姿勢不要動,再喊口令一起向空中彈跳幾下,終於順利站直了身子。千月緊緊攥住林亦風的手,氣喘籲籲,香汗漣漣。
“怎麽樣?感覺沒那麽冷了吧?”林亦風也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平時都沒覺著自己這高大的身形是累贅,現在終於知道偉岸對男人來說也不是什麽好事,享受不到船小好調頭的靈便。
千月緩了口氣,被林亦風緊緊握住的雙手也暖和起來,“是啊,沒有剛才坐地上時那麽冷了,方才凍死了,現在好多了。”
“所以,如果能從這個鬼地方逃出去,少奶奶加入我們游泳協會吧!我是游泳協會冬泳隊的成員!”林亦風頗有些驕傲。
“什麽是冬泳隊?”
“顧名思義就是冬天去游泳啊!”
“那該有多冷?”
“鍛煉身體嘛,人家毛主席冬天還用冷水洗澡呢!”
“你們都是折騰的人!”千月撇撇嘴,一抹焦慮爬上眉頭,“林亦風,現在我們要做些什麽?”
“你還是聽我指揮哈!”林亦風再次當起教練,“一定聽我口令,和我步調一致,不然你會摔倒。”
“我摔倒,你就不摔倒?”千月反問,這家夥總是自大得很。
“所以請你別摔倒!”林亦風讓千月聽從他的口令,和他一起向門的方向跳去。他們像青蛙一樣,一跳一跳地接近倉庫門,因為雙腳都是被捆住的,二人跳到門邊時一下就靠到門上,門居然向外晃了晃,二人連忙直起身子,各自興奮著。倉庫的門居然沒有關,林亦風和千月一起用肩膀使力撞開了門,門有些沉重,僅被撞開一條縫,千月要繼續使力,林亦風阻止了她,壓低聲音道:“等等,外頭好像有聲音。”說著二人的頭一起貼到那條縫上,他們看見了一面青灰磚石壘成的石牆,順著石牆往上看去,他們看見了烽火台上的兩個男人。明亮的天光裡,二人看清了其中一個男人正是先前在倉庫裡喝酒的男人,另一個則年齡稍大,穿著黑色的大衣。因為烽火台就在倉庫旁邊,兩個男人的談話聲清晰地通過冬日山野的風傳送下來。
“抓的是這兩個人嗎?”黑衣男遞給喝酒男兩張照片。
喝酒男人辨認了下道:“女的是,男的不是。”
“混帳東西!”黑衣男甩手給了喝酒男一巴掌,喝酒男捂著臉,操著外地口音囁嚅道:“當時我看他們倆從季公館一起走出來的,還在路邊摟摟抱抱,我以為他們就是。”
黑衣男又給了喝酒男一巴掌,巴掌聲在空中清脆作響,“你以為!你以為!你以為這是樁買賣嗎?我告訴你,這是拚命!”
“老板,我這就去把季少爺抓來!”
“這回別抓錯!”
“是是是,那抓錯的那小子怎麽辦?”
“你看著辦!”黑衣男扔下惡狠狠一句話,便從烽火台另一側下去了,喝酒男順著他離開的方向愣愣失神了一會兒,便向倉庫走下來。林亦風和歐陽千月的心都狂跳著,回頭看倉庫內,哪兒都無法躲藏,逃出去亦不可能,他們被捆在一起,根本無法逃跑。就在心慌意亂間,倉庫的門被拉開了,二人驚恐地回過頭去,望見了喝酒男燃著怒氣的目光。
“敢逃跑?”一見站在門邊的林亦風和歐陽千月,喝酒男一腳就踹了上來。害怕千月被踹到,林亦風主動迎接了那一腳,那一腳帶著方才在黑衣男那裡受的幾巴掌窩囊氣,又重又狠。林亦風整個人斜斜栽到地上去,因為他和千月是捆綁在一起的,所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摔到地上,林亦風顧不得左手臂的疼,連忙問千月:“千月,你沒事吧?”
千月正疼得齜牙咧嘴的,聽林亦風聲音裡滿是關切和焦急,反倒笑道:“不疼,沒事,你呢?疼不疼?”
“我是男人,更不疼!”
喝酒男的火氣更旺了,媽的,昨晚就是因為這對狗日養的男女在路邊摟摟抱抱,他才綁錯人的,現在居然還在他眼皮底下上演恩愛戲,他臉頰上的橫肉向上吊了吊,嘴角向兩側一牽,啐了一口痰,走上前來,操著他的外地口音罵道:“娘的,奸夫淫婦,死到臨頭,還卿卿我我!”說著,就又抬起他的硬皮鞋。
望著那懸到空中的寬鞋底,林亦風和歐陽千月都睜大了驚恐的眼睛,這輩子沒受過皮肉之苦啊!眼看著鞋底子就要落在歐陽千月臉上,林亦風連忙喊道:“大哥!大哥!等等,等等!”
男人收住腳,目露凶光瞪視著他。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大哥,大哥,好大哥,”林亦風清了清嗓子,求道,“您有氣衝我來就好了,不要為難弱女子,這樣有損您大男人的形象,您說是吧?”林亦風話音剛落,臉頰上便挨了結結實實一記硬鞋底,霎時腫起半天高。林亦風連人帶千月又摔到地上去,這回沒再坐起來,心想,坐起來反正待會兒還是得被踢趴,所幸就歪在地上。
千月帶著哭腔問:“林亦風,你怎樣?”
林亦風隻覺整個口腔都充斥著血腥味,他還沒定完神,男人的皮鞋印已經印滿他全身上下。男人邊泄憤地踢打,邊念念有詞著:“老子讓你逞英雄,要逞英雄就讓你逞個夠!”林亦風隻覺眼前金星亂冒,渾身都火辣辣地疼,嘴上卻笑道:“大哥,你練過飛毛腿啊?腿功了得!要不是被你綁著,我肯定給你豎個大拇指!”
“嘿!娘的,你還嘴硬!”喝酒男嚴重覺得自尊受到了挑釁,他惡狠狠又抬起一腳,千月叫住了他:“大哥!”
喝酒男收了那一腳,把目光調向千月,冷笑道:“怎麽,現在輪你替他?”
“不要,千月!”林亦風心裡一驚。
只聽千月對喝酒男道:“你老大不是說你抓錯人了嗎?你還不去抓那季家大少爺,將功補過,在這裡浪費時間,就不怕你老大再賞你耳刮子?”
一句話提醒了喝酒男,他眯著微醺的眼睛斜睨著千月,敢情剛剛在烽火台頂的對話都被這倆人聽到了,嘴角不禁流露一抹不可思議的笑,“女人一旦變心真是可怕,吃裡扒外,我要是你老公,一定弄死你!”喝酒男臨走還是不忘給林亦風補上一腳,聽道林亦風悶哼了一聲,喝酒男才心滿意足地揚長而去。
倉庫的門“砰”的一聲關上,千月連忙用手肘碰了碰林亦風,二人正背對著斜歪在地上,“林亦風,你怎樣?”
半晌,林亦風才虛弱地道:“沒事,死不了。”
一想到剛才這幾腳是林亦風為了保護她自找的,千月心裡就格外難受,“謝謝你,林亦風。對不起,林亦風。”
“謝我什麽,又對不起我什麽?”林亦風的半邊臉貼在地上,被冰冷的地面凍到麻木,另半邊紅腫的臉又火辣辣地疼著,真是冰火兩重天。
“謝謝你剛才保護我。”
“我是男人,應該的,不足掛齒,”林亦風不敢大笑,怕牽扯了疼痛的神經,“那你又對不起我什麽?”
“這段時間,我一直把你錯認成另外一個人,對你糾纏不清,給你製造了一些麻煩,現在又拖累你被綁架,真的對不起,對不起,林亦風……”千月的眼淚不可遏製地滴落到地面上,冰涼的泥土沾染了眼淚竟微微的溫熱起來。
林亦風並不以為意,他故作輕松地說:“豈止是製造了一些麻煩啊,大少奶奶,簡直是極大的困擾,被你摟摟抱抱和糾纏我忍忍就算了,最慘的是現在還被綁架啊,生死未卜,很有可能我們就沒命離開這裡了……”林亦風原是半開玩笑的,說著說著自己就沉重起來,他想到醫院裡的母親,一夜見不到他,該有多著急。他也不知道還有多少個夜晚,才能再見到母親,說不定,以後就見不到母親了……
林亦風突然地沉默,千月知道林亦風心裡的擔憂,心裡的負疚感就生得更多,“林亦風,要不我們再站起來試試能不能逃出去,說不定他剛剛又忘了鎖門。”
“你還是聽我口令吧!”千月一提議,林亦風就掙扎著起身,可是掙扎了幾次都無法挪動身子,周身是錐心的疼。
“怎麽,那家夥剛才把你踢傷了?”千月的喉嚨口梗了個大雞蛋。
林亦風半晌說不出話,許久哼道:“那家夥喝了酒,下腳真是狠哪!”
“對不起,對不起,林亦風……”
聽著千月濃重的哭腔,林亦風道:“你要真覺得對不起我,就不要連名帶姓地叫我了,叫我小林哥吧!”
千月抽噎著,“你怎麽知道你比我大?”
“看你先前纏著我的傻樣就知道你智商高不到哪兒去,智商不高,一定是年齡小的緣故啊!”
千月“噗嗤”一聲被他逗笑了,聽到千月的笑聲,林亦風心裡懸著的石頭輕輕落了地,嘴裡卻還是戲謔道:“笑什麽笑,還不尊我一聲哥?”
“我要知道你的生日,才能確認你到底是不是比我大,值不值我叫你一聲哥?”這一時這一刻,歐陽千月有一瞬的恍惚,她仿佛又回到從前和金宇風抬杠的日子,他們總是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讓誰,享受口舌之快。林亦風報上生日的時候,千月的心幾乎漏跳了一拍,她有些不可置信,怎麽會這麽巧?這個和金宇風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年輕男人居然連生日都和金宇風一樣,他們竟然同年同月同日生,這怎麽可能?
“喂,千月,你怎麽了?怎麽不說話?”林亦風熱切地追問了一句,便放柔了聲音道,“是不是在想那個金宇風?”
千月的額頭抵著冰涼的地面,沒有應聲,她的眼前的確電影回放般閃過一幕幕有關金宇風的畫面。城南蒼翠山色好,紅塵客夢盡數消。一股淒然自心底湧上來。
“我覺得季大少爺挺悲催的,如花似玉的季少奶奶一天到晚心裡都藏著另外一個男人,為了保護和那個男人長得一模一樣的另一個男人,讓歹徒趕緊去綁架自己的丈夫……”林亦風是半開玩笑,聽在千月耳裡卻字字是針,她的淚無聲地從內眼角越過鼻梁骨落向地面,墜落時不敢發出碎裂的聲音,還是悄無聲息的,一如千月此時的心境,遮著掩著,怕人尋問,怕人戳破,憋屈得緊。
“你不明白……”千月紅愁綠慘地道。
“那是怎樣的?可以和我說說嗎?你和金宇風……”林亦風的聲音像催眠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