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爆炸的火焰裡傳來古列雷奧的叫聲,叫聲裡混雜著憤怒和無奈。烈焰巨龍並沒有繼續追擊,慘叫的古列雷奧讓暮光想起了一些東西。在沒成為君王之前,她只是一名烈焰騎士。每天要做的是就是服從領主的命令,和其它同僚在領地邊緣巡邏,驅逐外來的生物。在這些日複一日的重複任務裡,有時候她會殺死一些低級的生物。有此時碰到扎手的中高階生命時,則會負傷。有次甚至頻死,那一次改變了暮光的生命。
身為烈焰騎士的時候,暮光並沒有太高的智慧,她僅能聽懂領主的命令,和其它戰鬥單元一樣忠實地執行著領主的任務。那次重傷瀕死被救回來之後,因為她傷勢太重戰力下跌,於是被領主流放。對於沒有任何價值的戰鬥單元,領主可不會收留你,流放已經是相當仁慈了。在當時暮光的記憶裡,已經看過太多失去價值的戰鬥單元在事後被處理掉。
所謂的處理便是摧毀它們,讓它們回歸本源,在誕生之所重生。
幸運沒有被摧毀的暮光離開了領地,開始了她漫無目的的流浪。
一聲咆哮。
古列雷奧的聲音讓暮光從回憶裡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眼前,人在烈焰巨龍之中的她“看”到古列雷奧那大章魚的觸角飛快再生,這對於君王來說沒什麽,再生肢體只需要消耗源力,所區別處在於快和慢。普通的君王要再生肢體至少需要數日,上位君王僅用幾個小時。至於像古列雷奧這樣的巨頭,縱使已經是強弓之末,再生的速度卻快得讓人怎舌。幾在眨眼的高速,被暮光的光束切斷的觸手以及小半身體已經重生。那部分身體可以看得出來表皮的顏色較淡,接著章魚用力地拍動觸手。觸角拍在地面上,生出的反震力讓古列雷奧浮空而起。
章魚觸手拍打不斷,觸手拍在半空宛若實地,竟然如同登梯般節節攀高。隨著古列雷奧升高身體,他的氣勢也逐級壯大,如同閉上眼睛,暮光便會感受到一片怒海在翻騰。怒海裡,古列雷奧亦浮亦沉,觸手揮舞,氣勢如虹。
若在古列雷奧的領地,大致就可以看到這番動人的場景。一頭巨大的海怪浮沉於岩漿之海中,隨著它觸手揮舞,怒海掀起了波瀾,天地變色。
可惜,古列雷奧此刻位處大地,盡管用氣勢烘托自己,卻給人一種虛張聲勢的感覺。於是暮光知道,古列雷奧已經到快極限了,接下來是他最後的攻擊。
但也是最強的。
烈焰巨龍身上的火焰再不似之前般狂舞飛騰,火焰降下,卻凝為實質。巨龍周身散發著火光,
每塊鱗片均清晰可見。在這些鱗片中,有細細的火流在流竄。
古列雷奧是極可能把聲勢提升到極致,暮光卻反其倒而行,收斂氣勢,凝聚源力,做好迎接怒海之威的最後一擊。
大章魚在半空突然吸了口氣,隨著這個動作而來的,是它的身體開始膨脹。它就像吹氣球般不斷吸氣,身體漸漸漲鼓,有火光透體而出,仿佛裡面藏著一個太陽。
空間的溫度急驟上升,地面裂開一道道口子,它們縱橫交錯,仿佛一張張又饑又渴的嘴巴朝天空大大地張開。然而等來的卻不是甘露,而是古列雷奧從口中吐出的一道赤紅光柱。大章魚吸氣到極限,一氣使盡,化吸為吐。將體內全部源力盡數轉化成火光轟射而下,筆直地轟向烈焰巨龍。這道光柱外壁赤紅,核心卻是一線漆黑的紋路,它轟射的速度談不上快,當落下時卻讓人錯以為天塌下來了。
那是這附近空間的源力近乎給古列雷奧抽了個乾淨,如果暮光之前不是盡力收斂自己的源力氣機,只怕她的力量也會被古列雷奧抽去些許。這時光柱落下,便造成了空間坍縮的錯感。空間並末發生變化,只是源力幾盡乾枯罷了。那道光柱緩緩落來,如同末日的審判之光。烈焰巨龍昂起頭,巨龍中,暮光抽出了腰間長劍,指向古列雷奧:“我才是活到最後的人!”
“我才是活到最後的人。”
在被領主流放之後,暮光向東而行。她只是隨便選擇了個方向離開,而之所以選擇東面,只因為東面的天空看起來要光亮些。光亮的天空總讓人感到希望猶在,所以她向東行。
沒有烈焰駒代步,還是一名騎士的她整整走了一周,她穿過了山谷,經過一條隧道,最終來到塊看不見盡頭的平原。重要的是,這是塊無主之地,這裡沒有領主,中低階戰鬥單元將這裡瓜分出一塊塊大大小小的領地。尚對這個地方一無所覺的暮光不小心走進了火角魔的領地,於是她受到了三百頭火角魔的攻擊。
哪怕戰力水準比以前大有不如,可烈焰騎士終是中階的戰鬥單元。暮光靠著一把劍,殺死了三十來頭火角魔後。一頭強角魔,腦袋上長滿了盤角的火角魔之王和她展開了殊死的決鬥。當暮光再一次接近死亡邊緣時才僥幸一劍斬下強角魔的腦袋,不知什麽原因,她說出了剛才那句話。
這是她自有意識以來的第一句話,並且她可以理解活著是什麽意義。
此後,那剩下的火角魔成為她的部下。她養好了傷後又掃蕩了周圍兩個領地,並且用強橫生物的源力和心核來療傷。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暮光重新恢復了戰力,並且比以前要強大一些。再加上她現在的勢力,要比在前任領下旗下服務要好上許多。然而好景不長,很快,這片無主之地上一支烈焰騎士盯上了她。
烈焰騎士的首領,爆炎騎士王向她宣戰,要她臣服。當她面對那名身高足有兩米多,渾身披掛重甲,從盔甲的裂隙裡不斷噴出火焰的恐怖騎士首領時,暮光又說出了這句話:“我才是活到最後的人。”
此刻,直視古列雷奧,從那大章魚噴吐而下的火柱光芒前,暮光仿佛回到了當初面對騎士王的那一刻。只是現在的她要比以前強大千萬倍,可對手亦然。那已經不是一個上階的爆炎騎士王,而是僅在黃昏之子下,威勢足以覆蓋一方大地的怒海之威。
然後巨龍嘴中噴出一道火柱,重重和古列雷奧的最後一擊撞在一起。
碰撞的瞬間,整個大地轟隆作響,地面裂開,以兩人力量碰撞中心為起點,裂縫左右延伸,瞬息千裡,在赤地之上劃出一條千裡之遙的鴻溝。溝壑裡火光閃爍,下一秒火幕衝天而起,幾乎要把世界一分為二。
暮光在巨龍中雙手握緊劍柄,指向前方,嘴中先是發出低吟,轉而化成清嘯,最後形成極具穿透力的龍吼!她在咆哮,如同要把壓在心底那些深刻的情緒全然發泄出來。她記得那一天,當爆炎騎士王最終也躺在她劍下的時候,她聽到那已經開始向君王衝刺的上階生命是這麽說的:“哪怕你毀滅了我,吸收了我。哪怕你成為了君王,可最終,你還是走不出這個輪回。現在你還年輕,可只要給你時間,你就會明白,我們活在此間的生命是如此悲哀。”
的確,當時的暮光並不明白騎士王的意思。本能仍舊佔據在意識之上,所以她只是記下這句話,然後徹底摧毀了騎士王,奪取他的心核,成為那支烈焰騎士的首領。
又過了三年,暮光正式晉升為君王。哪怕只是一名下位君王,哪怕擁有的領地和軍隊完全不能和其它君王比較。可君王就是君王,晉升為君王之後,她終於擁有了智慧。那就像破殼而出的小雞般,暮光得以用全新的角度來審視埃博因斯。
在開始的時候,她更熱衷於掃蕩周邊的戰鬥單元, 吸收他們當中強者的力量,接管他們的軍隊,擴大自己的領地范圍。直到整片無主之地成為她的囊中之物,暮光開始思索自己生存的意義是什麽。
隨後她接觸了周圍其它領地的君王,有的君王比較和善,願意跟她分享那些漫長生命中的動人經驗。的有君王則十分暴戾,暮光在那裡得到的不是善意,而是戰爭,然後暮光就摧毀了他或他們,領主也在不知不覺中擴展著。
擁有智慧,再加上漫長的時光,暮光開始了解埃博因斯是什麽樣的世界。他們君王和其中的生命,又經歷著什麽樣的輪回,於是有一天她突然想起那個騎士王的話。從當時騎士王的話聽來,他已經快要晉升君王,否則無法說出這麽充滿智慧的話來。可惜他運氣差了些,但他留下的話,卻讓暮光開始感到彷徨。
暮光的智慧在告訴她,現在擁有的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一旦她死去,那她將回歸本源,一切從頭再來。擁有了智慧之後,暮光開始害怕一件事,失去。
並且希翼一件事,脫離。
脫離埃博因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