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塗牙寨前。
顧雲一眾排陣而列,眾軍將親衛追隨於後,傲然而立。
追襲的兩團軍士已接令陸續返回,於寨前設下營盤。滾地龍一眾則死守寨門,拈弓相抗,陸續收攏了被殺得丟魂的流寇,重新聚積在寨門之後,再也不敢出頭挑釁,只是不住的叫罵著。
對於流寇的叫罵,奔波營軍士卻是巋然不動,全然不應。營陣之後,每隊火兵聚在一起,將腰間兜耳的小筐拿出,倒出斬下的敵人左耳,依次點算好了軍功領下賞金,便回了隊中,將賞金分給
“雲首領,此役斬級一百,俘敵二百!營中軍士戰死三十,輕傷二十,重傷十人!”周昂親自領人點算了軍功,匆忙奔回,滿是興奮地向顧雲回報道。
“嗯!”顧雲輕聲點了點頭,臉上卻並顯現出意料中的驚喜,難免讓周遭熱切打量的軍將大失所望。
顧雲下令讓周昂派人將戰死的軍士收斂,又下令扎營,每名軍士給米面兩升、肉食一兩,陣中軍士廝殺得疲累,聞言皆是歡騰大喜。
飯後,周昂又派了軍丁出戰,然而這些流寇仗著寨門之利,又在那滾地龍的慫恿督戰力拚死抵擋,不斷得將滾石、擂木、甚至熱油扔下,硬是將寨門守得異常緊實。
領軍攻寨的乃是一團團正秦英,他帶著手下幾隊軍士兩次抵近寨門,但架不住對方滾石、火箭射得凶猛,死傷了幾個軍士後便無奈退了下來。
周昂正猶豫著要不要再派鄭蒼衝上,卻被顧雲攔了下來。
“看我如何破寨!”
顧雲召集起兩哨的戰兵,抽出隨身所配的單手橫刀,厲聲道:“大家隨我拔寨殺賊!”
兩哨軍士隨著顧雲親衛跟著以槍駐地,大聲鼓噪道:“殺賊!殺賊!”
主將既已出戰,眾人敢不效死?何況這旬月苦練,等得正是這一天。
顧雲鐵胸甲身,外披兩層黑色絲製戰袍,身後四秀各擎了四方大盾,跟隨身後,兩哨軍士也是頂盔披甲,各持刀槍,按著鴛鴦陣的陣形排列。八名牌手各執長牌、藤牌,身後狼筅、長槍、鏜鈀手緊隨其後,猛衝而去。
“轟!”一陣巨石擂木落下,立時便將幾個追隨的橫刀手砸中引起一陣慘叫哀嚎。
“舉牌!”顧雲厲聲大吼。
兩哨牌手將盾牌高舉,將一波飛來的火箭擋住。
他長刀高舉,遠處營中弓手一陣齊射,寨門上一陣慘叫,幾個被箭射中身子的流寇載倒下來,登時沒了氣息。
眾人借著這個時機,又匆匆向寨門前逼近了幾十步。
寨門上又稀稀拉拉飛下幾枝弓箭,但
“標槍!”
顧雲長刀再揮,兩哨之中四名隊正大聲發下軍令,四名藤牌手摘下牌上標槍,瞅準寨門上探出的腦袋,噌地一陣齊擲,又扎透幾名冒頭的悍匪。
借著兩波弓箭、標槍的壓製,奔波營的軍士趁機爬過那低矮的寨牆,跳到牆後的空地中,與流寇們展開激戰。
四名長牌後最先躍入,他們倚仗長牌高大之利,只是拚著蠻力抵著長牌向前推攘,為其後的軍士騰挪出空間,以迅速擴大戰果。
緊隨其後的是四名藤牌手,他們跳到長牌手身後,一手執牌,一手執刀,借著長牌手身間的空隙擠入,只是直上直下,奮力劈砍。
他們每日的訓練只是一招,這直上直下的劈砍已不知練了幾萬遍,早已是爛熟於心。殘酷的訓練本能發揮了作用,任是流寇刀槍如何襲來,他們只是一刀劈刀,就算有些流寇的兵器砍在他們身上,也被藤牌、鐵甲擋住,根本無法造成有效的傷害。
寨牆窄小,流寇雖多,但只是最近的幾人能與之交戰,更多的則被擋在人身後無可奈何。在高壯的長牌手的遮蔽推擠下,流寇雖然悍勇,卻無法施展得開。
論單打獨鬥,他們顯然不是流寇的對手,但是配合起來,卻足以一以當十。眾人根本不理會襲來的刀槍,只是整齊而刻板的招刀、揮刀、劈斬,弓身,立牌,推擠。
招式並不複雜,簡單卻極為有效!
八名牌手配合緊密,一陣劈斬推擠下,為其後的營兵掙下空間。隨著缺口的打下,緊隨的槍手大量湧入,他們很自然地聚在牌手之後,排成一排排的陣形。
顧雲此時也跳入陣中,四秀立盾護在他左右,他瞅準了眼下的時機,大聲吼道:“挺槍!”
“殺!”
眾槍手一通大吼,將長槍挺起,順著牌手腰間縫隙探出,猛地一陣捅刺。
“挺槍!”
“殺!”
隨著顧雲號令,眾槍手圓睜大眼,奮力刺擊,如毒蛇吐信般,刺到對面擠成一團的流寇群人。
噗哧!
噗哧!
長槍入肉的聲音令人耳根發酸,心中膽寒!
這些流寇都只是布衣裝束,連盾牌都稀缺得緊,根本沒法應付住長槍的刺擊。他們被牌手和身後流寇兩相推擠,堆在一起,眼見鋒利的槍尖襲來,也是根本無法躲閃,只是眼睜睜看它扎破肚腹,刺破心肺,扯出紅白的腸子、碎肉,腥紅的鮮血流了一地。
啊!
被刺透的流寇慘叫著還未倒下,一旁的藤牌手又舉起橫刀當頭斬下,雪亮的刀鋒劃過脖頸,像割韭菜一樣,將那痛苦到極致,面孔扭曲猙獰地駭人的頭顱斬落。
呲的一下,腥臭的熱血自血管中彪射而出,塗得周遭人滿臉盡是。
奔波營的軍士已是殺得紅了眼,這些腥紅的鮮血更刺激起人心中最原始的獸性,兩個嗜血的軍士竟大笑著抹了把臉,伸出舌頭添了添人血,才意猶未盡的重新握緊刀槍,繼續機械地直劈、前刺,殺死每一個擋在身前的人。
流寇們哪見過這般魔性的人物, 立時被駭破了膽子,慘叫著扭身想要逃跑,卻正好被斬落的長刀劈成兩片。
“跑啊!”流寇們再也受不了這一邊倒的屠殺,紛紛扭了身子想要逃脫,可是人多嘈雜,寨牆上反而更顯混亂,更加無路可逃了。
“挺槍!”
“殺!”
“挺槍!”
“殺!”
每一聲軍令響過,都如同催命符一般。流寇們被殺得絕望,更有甚者自己都放棄了抵抗,只是任由斬來的長刀劈身,長槍刺透。
挺槍、出刺、回槍、再刺!
揮刀、直劈、收刀、再出刀!
軍士們只是如平日操訓時一般,機械地執行著每一個命令,冷酷肅殺到了極致。
一排排的流寇倒地身亡,不多時,寨牆上的敵人已被清掃一空,斬殺地乾乾淨淨。
戰鬥結束後,眾人呆呆地望著眼前橫陳的屍體、淋漓腥臭的血腥味道撲入鼻間,一切都仿如夢境一般,是那麽得不真實。
幾個月前,他們還只是老實普通的流民,什麽時候竟會有這般的力量了?
周昂、秦英一眾都是望著狼藉的戰場發怔,四秀臉俏臉煞白,臉上肌肉不住抖動,猛地一聲悶哼,齊齊吐倒在地上。
顧雲摸了摸臉上飛濺上的鮮血,久久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