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七月到十月,百萬頭的角馬,數十萬計的斑馬、羚羊、上千萬隻火烈鳥,組成聲勢浩大的隊伍,從南面的坦桑尼亞的塞倫蓋蒂保護區前往肯尼亞的馬賽馬拉國家公園。
它們逃過沼澤地帶的大鱷魚、逃過深深隱蔽在草叢中的凶猛的獅子和花豹,前仆後繼,橫河跨境,進入北方的新天地。”
雲崢耳邊似乎回響著昔日聽過的角馬遷徙解說詞,那壯闊的一幕和目前的遼人行為是何等的相似。
正面已經無法固守,就在剛才,一隊正在努力施放弩箭的宋軍,撤退的時候稍微晚了一些,百十人就被洶湧的人群給徹底的淹沒了,他們連延緩一下敵人的腳步這個最起碼的任務都沒有完成。
有的遼人已經越過了第二道冰牆,雖然有更多的遼人被弩箭射殺,屍體從冰牆上滾落下來,很快的,那些屍體就在冰牆底下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緩坡,後面的遼人得以踩著這些屍體順利的越過第二道冰牆。
洶湧的人潮就像海浪一般的拍擊著冰牆,不多的時間過去之後,冰牆終於坍塌碎裂了,一道巨大的缺口已經出現在遼人的面前,於是,後面的人群更加的瘋狂了。
戰爭進行到了現在,已經沒有什麽理智可言了,遼人對近在咫尺瘋狂向自己投放武器的兩側宋人不理不睬,只知道紅著眼睛跟隨著前軍向前突進,那種因為恐懼而產生的巨大勇氣讓宋軍為之膽寒。
“對於小角馬來說。最危險的敵人是鬣狗。鬣狗永遠不會被落下,它們尾隨著角馬群遷徙……”
受傷的瘦弱的遼人漸漸的被人群擠在了外面,只有最強壯的和最有權勢的遼人才能安心的簇擁在大隊伍的中心位置,隨著人群繼續向外面突圍,而那些處在外邊的遼人,就只能倒在宋人的弩箭之下。
步兵包裹著騎兵,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是這一幕確實出現在了西京城下,遼人此時已經不能稱之為軍隊了。他們不過是一群急於逃命的潰兵。
雲崢堅信,等這些饑餓的遼人這股血氣之勇耗盡之後,即便是宋軍不去追殺,他們也沒有辦法活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越過大宋長槍林立的軍陣雲崢冷冷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王安石就跌坐在雲崢的身邊,眼前的一幕幾乎顛覆了他所有對於軍隊的認知。
哆嗦著嘴唇喃喃自語:“原來這就是大潰敗啊!”
相比之下陳琳的眼中充滿了狂熱之氣,血紅的眼珠子就像鬣狗的眼睛一般死死地盯著自己腳下這正在狂奔的肥美獵物。
每一波弩箭升起的時候。他就會欣喜的大喊大叫,跳著腳把自己身邊所有能投擲的東西都扔了出去,包括他拿頂有著精美雕刻的頭盔。
他的白發隨意的散落在肩頭,每跳躍一下白發就上下飛舞,這一刻陳琳的心中種滿了收獲的喜悅。
雲崢蹲下身子瞅著王安石道:“你說遼人是因為擔心我坑卒,這才亡命出逃的?”
回過神來的王安石施施然的站起來道:“蕭打虎死了!”
雲崢點點頭道:“這就說的通了。”
“還有一支騎兵去了從東門出來了。正在向我們發起進攻!”
王安石又把自己在東門的所見所聞說了出來。
“這該是蕭打虎的親軍才是,他們不想活了。隻想為蕭打虎復仇。”
“南邊和北面現在也一定不是很安穩吧?”
“是的,那裡也發現了遼人的蹤跡,只不過人數遠遠比不上西門這裡,遼人的主力如今全部在這裡了。”
“長青,天成兩縣的敵軍也有了動靜,不過他們並沒有向西京城來,而是一路向東去了。”蘇洵依舊在盡自己參軍的職責。
“樹倒猢猻散。這是必然之事,或許遼國西部的軍隊只有他們可能有機會回到西京!
命趙旉不要去追趕了。快速回軍西京,他們這時候應該有更加重要的任務去完成!”
下完軍令之後雲崢就坐在鋪了虎皮的椅子上,用陰鬱的眼神繼續瞅著眼前絲毫不見減少的人流。
遠處傳來遼人整天的吼聲,聽聲音,那裡該是宋軍的最後一道防線的所在地。
雲崢的軍事部署其實是很有問題的,大部分軍隊用來守衛一二道防線,後面的幾道防線因為范圍越來越大的原因,如果沒有了一二道防線守軍的回撤支援,根本就不足以守住這樣龐大的范圍。
如今,自己的防線終於被擊穿了,這群瘋狂的人做到了蕭打虎一直想要做到的事情。
雲崢聽到了遼軍的歡呼聲,其余的遼軍自然也聽到了,於是,他們的腳步就更加的快捷,每個人都在拚命地將夥伴向外推擠,自己則加快了腳步向前衝鋒。
漆黑的夜裡,不知道有多少宗謀殺已經演繹,並且正在發生,雲崢就像是一隻正在狩獵的猛虎靜靜地坐在黑暗處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幕幕的發生,人命到了這時候,一文不值。
啟明星逐漸被白晝吞沒的時候,洶湧的人流終於變得稀少了,雲崢站起身,猴子立刻就揮動了手中的大旗,早就做好準備的宋軍步人甲軍卒,開始向缺口處圍攏,六尺長的斬馬刀隨著軍卒每一次的旋轉身體都會帶來恐怖的血光,剩下的遼軍變得更加驚恐,他們的開始用刀子拚命地砍向任何阻攔自己腳步的障礙物。
長刀落在步人甲上,只能斬出幾道火花,對付鋼鐵堡壘之稱的步人甲用尖刺比用刀砍效果要好得多,只可惜那些礙事的長槍都被遼人給丟棄了,他們手上唯一擁有的就是貼身的短刀,多少還有些戰鬥意識的遼軍手上的武器也不過是一柄長刀而已。
兩道黑色的洪流就像鐵閘一樣從中截斷了奔逃的人群,無法出逃的遼人哀嚎一聲之後,不得不匆匆的向西京城逃去,卻被弩箭一一的射殺在回城的路上。
太陽升起一丈高的時候,西京城下的戰鬥已經逐漸結束了,整個戰場上只有寥寥幾處地方冒著煙火,遍地的屍骸被朝陽照耀之後抹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獅子一樣的憨牛去追逐自己的角馬群去了。
鱷魚一樣的李東楚也去追逐自己的角馬群去了。
豹子一樣的郎坦正在昨夜的戰場上漫步,走在層層疊疊的死屍群裡,就像是一個驕傲的萬獸之王。
“把郎坦給我從戰場上拖回來。”雲崢小聲的對猴子下令。
猴子騎上馬就進了戰場,真的拖著郎坦來到了雲崢的樓車下面。
“得意忘形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欣賞自己的戰利品的時候被藏在死屍堆裡的敵人殺死?”
雲崢只是問了郎坦一句並沒有過度的責備,這些人如今都是一方重將,必要的臉面必須給。
“準備進城吧!”
見郎坦已經知道錯了,雲崢就把第一個進入西京城的榮耀的給了郎坦,這家夥現在還需要大力的栽培一下。
“不行,老夫第一個進城!”許久不說話的王安石插了一句話。
雲崢的眉頭皺了起來,郎坦惡狠狠地眼神也隨即刺向王安石。
“老夫不是想要與將軍搶奪登城之功,不過是想完成對老友的承諾而已,如今,殺戮已經結束,我們更需要安撫!”
王安石很快就向郎坦道歉了。
不等郎坦說話,雲崢道:“我記得你當初的想法是清空西京城,給後來的大宋流民清理出一個適合居住的城市!”
“殺伐太酷烈了!”王安石抬起頭平靜的看著雲崢。
“過猶不及!”他又道。
雲崢瞅瞅遠處的西京城,回頭對郎坦道:“首功還是你的,不過讓他先進城!”
雲崢說完話就帶著一群參謀僚佐下了樓車,開始重新下達軍令,全軍緩緩地從後向前移動,本陣更是緩慢的逼向西京城。
奚谷潵人跪坐在冰冷的雪地上,眯縫著眼睛看初升的太陽,直到王安石回來之後才將探詢的目光投向他。
“雲帥準我第一個進城!”
奚谷潵人低下頭痛苦地閉上眼睛道:“這麽說我大遼的三十萬大軍已經灰飛煙滅了?”
“沒有,衝出去了好多人,雲帥的猛烈攻擊連一半的人都沒有留下,不過那些人空腹戰鬥狂奔了快兩個時辰,很多人只要停下腳步就會死去,而且雲帥的追兵已經上路了。”
奚谷潵人緊握著雙手問道:”老夫該怎麽做?”
王安石蹲下身子將奚谷潵人扶起來道:“告訴西京城裡的所有的人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你說過老夫的女眷孺子會毫發無傷的。 ”
王安石笑了一下道:“明道兄,老夫保證你的妻妾子女不會受到傷害,我已經保證過,現在可以放心了。”
奚谷潵人死死地盯著王安石道:“城裡的婦孺不是我的妻妾就是我的子女,他們都是我的家眷,每一個都是!”
“你能帶著他們離開嗎?我是說城裡的每一個婦孺!”
“能!”
“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進城吧!”
王安石命人找來一匹馬,將奚谷潵人扶上戰馬之後,就帶著本部親兵越過宋軍重重地包圍向西京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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