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臉老板說的“遝”，自然是代指“萬”的意思。長臉老板自稱八十萬才收得這把古劍，又自稱盜墓賊手裡的東西，自然是想多加價兒。沈嶽猜測，下一步他要開口的是個整數一百萬。

　　其實，長臉老板倒是沒完全說謊，來送貨的確實是中原省的土夫子，只不過人家肯定不會說從哪裡來的。而且因為這把古劍相對開門，長臉老板收來時並不便宜，足足花了二十萬。這還是因為來人似乎急用錢，被他壓下價兒來。

　　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如果他能八十萬賣出去，真夠他吃個三年了。

　　“銘文少了點兒。”半晌之後，沈嶽終於說了一句話，然後示意戚珺，作勢就要走。長臉老板心裡一涼，但是硬憋住沒喊。

　　走了兩步，沈嶽又停了下來，長臉老板心中又是一喜。這一涼一喜，讓他差點兒沒繃住，伸手捋了捋不太富裕的頭髮。

　　“你那個劍匣，最好換個好木料的，不然別想賣上價兒。春秋的不假，銘文這麽少，塊頭這麽大，想是大頭兵真用來砍人的。”沈嶽停下後，扔了這麽一句，接著又扭頭要走。

　　長臉老板看著沈嶽走到門口，猶豫著要不要喊。而沈嶽一邊走，心裡也在喊著“一，二，三······”

　　“老弟真是個急性子，看什麽都這麽著急。”長臉老板終於發聲了。沈嶽心裡也是一聲“bingo”！

　　“如果真想買，商量下嘛。來來來，喝口茶。”長臉老板一邊叫住沈嶽，一邊讓店裡那個小夥子倒茶。沈嶽回過頭來，慢慢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既然是開門的東西，老弟也別跟我來虛的，你覺得多少錢能照顧這個生意?”長臉老板問道。

　　“我看還是您開個最低價兒吧，我說你未必能接受。”沈嶽看了一眼戚珺。此時，戚珺恰到好處地問了一句:“嶽總，你真的要買嗎?”

　　長臉老板乾咳了兩聲，慢慢端起茶杯喝茶，並沒有立即做聲。沈嶽卻一直看著他。

　　“老弟是個識貨之人。古玩這東西，不怕賣便宜了，就怕賣給不識貨不懂規矩的。”放下茶杯，長臉老板做出一副很講究的姿態，心裡兀自暗罵，沒想到看著年輕，他媽的這麽老到。

　　“交個朋友，圖個吉利，最低一口價88萬。”長臉老板終於喊出價兒來。

　　沈嶽盤算了一會兒，心想他收來的價兒應該在三十萬左右，於是就著慢慢說出了一個價格:三十萬。

　　“三十萬，你怎麽也得有三成的利吧?”沈嶽道。“老弟開玩笑了，這一行，三成的利，那是傻孩子放啞炮——白忙活聽不著響兒。”長臉老板笑得有些僵硬了:“況且我真不是這麽低撬來的。我只能說，真拿不了。”

　　他說的是實話，這古劍二十萬收來，不翻個番，斷然是不會出手的。“四十萬，我夠痛快，您也別矯情，行就行，不行我給您留下茶錢走人。”沈嶽下定了決心，最後開出了價格。所謂“茶錢”，當然不是真給，這個話頭的意思是，如果買賣不成，就再也不會來了。

　　“老弟，你也太狠了。到這時候了，我給你說實話吧，這東西我確實扯了個虛頭，我四十萬收來的，喊了八十萬。你怎麽也得也讓賺點兒，還有哪個劍匣也花了錢呢。六十萬，不磨嘰了。”長臉老板琢磨了下，早一天出手，早一天見錢;而且土夫子手裡的東西，他也不敢上拍，留長了也不是個好事。

　　“最多加一萬。我真得走了。”沈嶽起身，這次走得非常利索，因為他已有了把握。

　　“好了好了，我真服了你了老弟。你是個老總，買古玩都帶著女秘書出來，你好歹再給我加一萬，我把那個崇寧通寶也送給你，也算交個朋友，這行了吧?”長臉老板直接走上前去，要和沈嶽握手。

　　“呵呵。”沈嶽忍不住笑出聲來，幾百塊錢的崇寧通寶，唱幾句花腔就想博一萬塊錢，這長臉老板夠雞賊的。

　　“好吧。交個朋友。成交。”沈嶽終於伸出手來。隨後，老板將劍匣用紙殼包好，帶著和沈嶽一起去了銀行轉帳。

　　“這把劍到底有什麽講究?”戚珺在回去的車上問道。

　　“春秋的肯定沒問題，別的我能看出來的也不多。不過這把劍太沉了，我看得有十斤了吧，普通的青銅劍一般也就是三四斤。這麽重的古劍，肯定有著特殊的用途，而且整體保存這麽好。也就是今天趕巧了，不然有識貨的，五六十萬拿走很正常。”沈嶽一邊開車一邊回答道。

　　當晚，他們在六爺家中小聚了一下。讓六爺和七爺來品評這把古劍。

　　“這把劍應該是土夫子手裡來的，寒陰之氣很重。”七爺端詳了一下，拿起一張厚紙輕輕在劍掠刃過，嗤的一聲，厚紙被輕輕裁切，切口無比平整。想不到這黑黝黝不露鋒芒的劍刃，竟然如此鋒利

　　“劍是春秋時所造，只是不知深埋地下多久。 但現在出土，依然**如新，寒氣逼人，幾無鏽蝕，不能不說是極品。”七爺仔細看了看劍身的花紋，“這和勾踐劍是一種處理模式，含鉻量高;而且花紋處含硫，硫化銅也能防鏽，花紋至今都很明麗。”

　　“古人的防腐手藝很絕，深埋地下，結果形成了一層薄薄的保護膜。”六爺道，“要想搞明白來歷，這兩個鳥蟲篆銘文是關鍵。”

　　這兩個銘文正在劍身底部靠近劍格的地方，錯金而成。錯金，就是用純金絲將銘文鑲嵌到劍身，這種技術直到今天也令人拍案叫絕。因為絲毫看不出鑲嵌的痕跡，仿佛自成一體，熠熠生光。而如今有的仿製品，是先刻好字，然後塗上金漿，冷卻後再加以修整，終究有失呆板。

　　鳥蟲篆，本就是難以辨認的古字體，而且這兩個字，似乎和平常的鳥蟲篆又有不同，更加難解。

　　“收天下之兵，聚之鹹陽，銷鋒鏑，鑄以為金人十二。”六爺道:“當年秦始皇毀了多少名劍寶刃，這把古劍能夠留存，算是一種天機了吧。

　　“這兩個字，確實不好辨認。”六爺想了想，不住地搖頭。

　　“我還是送到北都大學古文字研究所，找專家看看吧。”沈嶽提出來，將兩字摹下，送交專家審閱。“也只能這樣了。”六爺和七爺一齊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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