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你,沒有這個資格
“弟妹,”目送著十三阿哥和馬爾漢漸漸遠去的身影,蘭靜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輕聲叫著烏喇那拉氏,聲音也轉為了暗沉,“你差人準備一些祛寒消腫去瘀之類的藥物吧,還有,”蘭靜攥了攥拳頭,讓指甲深入到掌心之中,感受著那種刺痛,繼續說道,“傷藥也要備上一些。”
“傷藥?”關柱面色一變,隨即就要往外衝去。
“關柱”蘭靜揚聲喝著,迅速的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姐,你放開”關柱帶著蘭靜往前衝了兩步,這才停了下來,“你讓我去”
“不我不讓你去”蘭靜當然不會放開,手上反而抓得更緊了,“你去要做什麽?你去能做什麽?”這時候,離著關柱有一段距離的烏喇那拉氏也趕過來了,把了另一邊的袖子緊緊的攥在手心裡。
“我不能做什麽,但我可以陪著阿瑪。”關柱咬著牙說道。
“如果阿瑪需要你陪,剛才就帶你一起去了,”蘭靜直直的盯進關柱的眼睛裡,啞著聲音說道,“這個家裡只有阿瑪和你兩個男人,不能都陷進去。”
“什麽,居然有這麽嚴重?”關柱的臉剛才是紅的,現在卻已經泛了白,“那更應該是我去了。”
“抱住他”蘭靜見關柱要甩脫自己兩人,趕緊對烏喇那拉氏喊了一句。
“你去有什麽用?”在烏喇那拉氏從後面抱住關柱腰的同時,蘭靜也上前幾步攔在了關柱的前面,用手抵著他的胸膛,擋住他的去路,“你去了,阿瑪的責任一樣也洗不脫。”
“不管怎麽樣,都不能讓阿瑪獨自去受,”關柱掙著脖子說道,“他的年紀大了”
“我知道,”蘭靜一字一頓的說出這三個字,“可是你去了,並不能讓他老人家少受一點兒,反倒有可能會受得更多。”
“姐”關柱眼睛都紅了。
“現在阿瑪有你姐夫陪著呢,”蘭靜依舊直直的盯著關柱,“他是皇子,有他在,不會讓阿瑪有什麽大事兒的。”
蘭靜說這個話並不只是安慰關柱,她確實也是這麽認為的,首先在這個事兒裡,馬爾漢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責任,反倒是女兒受了鴉片的毒害,而六姑娘對伊都立小妾下藥之事,別說是要推到春紅的身上,就是沒推,康熙應該也不會太管這種內宅之事的。要是照這樣來看,康熙本不應該對馬爾漢治什麽罪,而是應該為他發現了鴉片的危害,及時阻止了大清即將發生的危機給予獎勵才對。
“可是”關柱還要再說話。
“沒有可是,”蘭靜打斷了他,“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聽阿瑪的話,安安分分、老老實實的呆在府裡,等著他老人家回來,而不是跟過去,讓阿瑪還要顧著你。”
蘭靜隻說馬爾漢會回來,會沒有什麽大事兒,卻不敢說他會完好無損、毫發無傷的回來,因為她知道這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
在這個事兒裡馬爾漢雖然沒什麽太大的責任,可問題是他還有心要保伊都立的前程,那伊都立犯的是不孝之事,這可是嚴重違反了康熙一向標榜的道德風范,不過這還不是最要緊的,雖然馬爾漢的求情可能會讓康熙有些不滿,但他能連姻親家之事也不隱瞞的告知自己的一顆忠心,卻也可能為他在康熙那裡拉回些分數。
最要緊的問題還是在春紅背後之人的身上,經過這些時日的查證,線索似乎隱隱的指向了某個或是某些皇子阿哥。而這個或是這些皇子阿哥費這麽大的勁兒,肯定不會只是為了害六姑娘,往淺裡說,他們可能只是想分裂伊爾根覺羅府和兆佳府,從而達到分裂太子和十三阿哥的目的,往深裡再追究,又有可能是還想利用六姑娘生些事,從而讓馬爾漢丟掉官職,畢竟一個受寵的皇子已經很讓人猜忌了,若是一個既受寵、又有一個兵部尚書嶽父的皇子那就是讓人忌憚了。
按說如果這些推斷成立的話,那馬爾漢就更該是一個受害者,但是康熙卻未見得會這麽認為。康熙這個人,他自己可以對兒子狠,可以對兒子刻薄,但在兒子對上其他人的時候,他卻還是偏著兒子多一些。當太子連諸王、貝勒都任意鞭撻的時候,康熙選擇的是包庇自己的兒子,是選撤太子身邊的侍從。就是說,太子是沒錯的,即使有錯,也是身邊的人沒提醒。現在春紅身後的人雖然不見得是太子,可爾漢無論是在身份上還是地位上,也是無法與諸王貝勒等宗室相比的。
當然,馬爾漢是不會傻到對康熙說此事可能與皇子有關的,可是他不說不等於康熙就想不到,康熙的心思由來就是縝密的,就是又深又遠又廣的,也許在十三阿哥和馬爾漢尚還沒有把事情完全說出來之前,他就已經想到其中許多或許會有的牽扯了,當知道用此等陰險計謀來害一個女子的人很有可能是自己兒子的時候,很難說他會不會對馬爾漢起了遷怒之心。所以在馬爾漢為了六姑娘以後的命運而擔心得寢食難安的時候,蘭靜也在為自己的阿瑪會受到什麽樣的處置而憂心不已。
蘭靜倒不是認為康熙會將馬爾漢處斬或是施以什麽重刑,尤其是在十三阿哥有了今天的舉動之後,她對此也更有信心了些,雖然她還不知道十三阿哥究竟對馬爾漢說了些什麽,但以他一向的行事風格來說,既然能領著自己的阿瑪進宮,想必就不會有什麽太大的風險,但沒什麽太大的風險,並不等於就不會受到處罰,而象什麽跪得久一些,磕頭狠一些,基本上是可以肯定有的,至少會不會傳板子,也是說不準的事兒,這也就是蘭靜為什麽會讓烏喇那拉氏備下傷藥的緣故。而她不讓關柱跟去的原因,也是怕他到時候一激動行下什麽莽撞之事激怒了康熙,反而倒讓事態嚴重起來了。
“爺,”烏喇那拉氏這時候也開口了,“您就聽姐的話吧,阿瑪是處事處老了的,再說還有十三阿哥陪著,應該是不會有什麽事兒的,你去了,反倒讓阿瑪更多了一分心思。”
“關柱,”蘭靜見關柱的身子已經開始有些懈勁兒了,於是將手從他的胸前移到肩上,“姐知道你擔心,姐也擔心,可是再擔心也不能失了分寸,要多想想想想怎麽做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怎麽做才能讓造成的傷害最少,姐知道能做到這樣不容易,姐其實也做不到,可你是以後要挑起兆佳府甚至兆佳一族重擔的人,別人可以做不到,你卻一定要去做,哪怕這樣要忍氣、忍淚、忍血、忍痛,你也一定要去忍,快意恩仇、肆意行事,那是沒有家累的人才能去做的事兒,你,沒有這個資格。”
蘭靜握在關柱肩膀上的手,隨著她的話語越來越緊,她當然也擔心,她也想跟進宮裡去,如果可以的話,她毫不猶豫的願意以自身相代,去受馬爾漢會受的一切,阿瑪已經是七十多歲的人了,即使沒被責罰什麽,沒被打板子,但光隻久跪和磕頭就已經夠他受的了。更何況蘭靜還有另外一層擔心,十三阿哥可是也跟著進宮去的,雖然這裡面看著是沒他什麽事兒,可是聖心難測,在結果沒出來之前,誰也不好說會發生什麽,更重要的是,十三阿哥身上的傷到現在也還沒好利索呢。
“姐,”關柱定定的看著蘭靜蒼白的面色,身子起了一陣顫抖,臉上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最後也形成了一片黯然的蒼白,再張開口時,聲音已經是嘶啞的、沉痛的,“我知道了。”
“好了,放開我吧。”關柱對蘭靜說完話之後, 又拍了拍腰間烏喇那拉氏的手,“按姐說的話,你去準備藥物吧,多準備一些,祛寒的、消腫去瘀的、外傷的、棒創的,都準備著。”
“是,”烏喇那拉氏紅著眼圈松開了手,哽咽著答應著說道,“妾身馬上就去準備。”
“關柱,”蘭靜握著關柱肩膀的手又是一緊,“你相信姐,阿瑪不會有事的,或者他會受些小痛,腿可能會跪得腫些,頭可能會磕得青些,但他絕對不會有事兒的。”
蘭靜不記得歷史上馬爾漢是什麽時候去逝的了,但在她所看過的清穿文中,凡寫到康熙四十七年,大多都是加重了筆墨的,而提到了四十七年,就不可能不提到十三阿哥,但卻沒有一個寫過十三阿哥在此前後失去嶽父的情節,於是蘭靜就覺得自己有理由認為,馬爾漢此次肯定能平安度過的,雖然會有驚,但一定是無險的。
當然,也有可能那些文中之所以沒寫,是因為歷史上的馬爾漢在此之前就已經過身了,而現如今他尚還健在,則是歷史被改變了的緣故,這次的事件正是歷史的車輪要導入正軌,但象此等之類不合蘭靜心思的可能,早已經被她斷然的摒棄在外,根本連想都不會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