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子進入原華音宗駐地之後,青衣十三樓不合常理的寧靜下來。
原本青衣十三樓強行吞並了華音宗和奕劍門兩大傳承久遠的宗門,定然會引起其他的宗門的不滿和仇視,不可能這麽快就恢復寧靜。安雲對此也早有心理準備,隨時準備迎接其他宗門甚至是聽潮閣方面施加的壓力。
然而乾元子的突然到來,並且喝退了崆峒派和七殺教為首的幾十家宗門修士後,卻讓一切本來應該發生的事情都沒有發生,所有的麻煩忽然間便煙消雲散。
神秘大能入駐青衣十三樓的消息通過這幾十個修士的口傳回了各自的門派,然而經由其門派傳遍了整個臨海修真界。
所有的宗門和修士都在打探這位神秘大能的身份,對方到底是什麽人,與青衣十三樓或者與安雲有什麽關系?他入駐青衣十三樓的原因是什麽?
可以肯定的是,他絕對不是臨海修真界的修士,那麽就是外來之修。那他待敵來自何處?是蒼梧洲還是青冥大陸?來到臨海州的目的是什麽?如果是蒼梧洲或者青冥大陸的修士還好,三界修道界本是同氣連枝,都是正道修真門派。既然對方不願意暴露身份,那大家也不會多管閑事。
但萬一對方是北冥來的大魔頭呢?更或者是南疆百萬大山來的妖王之類的人物?
如果是這兩者,對方來到臨海州無論是什麽原因,都不能不讓臨海州的修士萬分慎重。
要知道北冥魔頭潛入三界修道界內為非作歹的事跡數不勝數,更出現過數次北冥大魔頭為禍三界的歷史。其中最著名的便是上古時期的陰風老怪,差一點便將整個蒼梧洲所有修士煉化成無數怨魂,以增強其九幽黃泉道的威力。
四百年前也曾經出現了北冥玄陰派秘密潛入蒼梧洲,在曉禪宗舉辦的佛誕大典上,膽大包天的使用幽冥煉血幡,差一點將前來參加曉禪宗佛誕大典的蒼梧洲修士一網打盡。後來若非是曉禪宗靜虛大師連同十余名元嬰期高僧不顧代價的催發了鎮山鍾梵音鼓,克制住了幽冥煉血幡,也因為那次玄陰宗的幽冥煉血幡是新近煉成,並沒有完全煉製成功,所以最後才被曉禪宗破了。
不過曉禪宗那一次損傷太大,元嬰期的高僧當場死去至少十人,其余人重傷,而參加佛誕大典的其他修士,死傷更是不知凡幾。那一次也徹底惹怒了天道盟長老團,傾盡修道界全力攻入北冥,逼得其他魔門不得插手,才將玄陰派徹底抹去。
還有一次,同樣也是魔道高人為禍三界,那就是安雲今生的師傅流雲真人,他前世是北冥的魔門巨頭血雲老魔,不知因為什麽緣故,獨身一人前來青冥大陸。他出現在青冥大陸之後,連續滅殺了數十個宗門,青冥修道界頓時人心惶惶,青冥執法堂發布執法劍令,不停的追殺血雲老魔,最後卻被血雲老魔屢次以強悍的魔攻逃脫,青冥執法堂反倒損失慘重。就連元嬰後期修士,都有三人當場死亡,五人重傷閉關。
直到後來,血雲老魔自己消失不見,這一場混亂禍害才算告一段落。
也因為魔道中人在修道界造成無數次不良記錄,修道界對魔修十分忌憚。魔修因為修習的魔門功法,殘忍狠戾,尤其善於鬥法廝殺,往往同階之下,魔修一個可以抵得過兩個甚至三個修士。好在修道界修士的數目遠遠多過北冥魔修,才能將魔修死死的困在北冥,否則魔修早就已經滅掉了修道界,統治了蒼梧洲青冥大陸和臨海州,與南疆百萬大山的妖族劃界而居。
無論如何,乾元子身份不明,如果不能證明對方不是魔修或者妖王,臨海修道界便不能放松警惕。
但讓臨海修道界奇怪的是,作為臨海修道界宗門之首的聽潮閣,卻一直對此保持沉默。聽潮閣對神秘人的態度,更是讓臨海修道界詫異,對神秘人的身份越發的好奇。
青衣十三樓的總樓內,讓整個臨海修道界人心惶惶的罪魁禍首神秘人,正在伏案大嚼,面前的竹案上擺滿了雞鴨魚肉,時令鮮果,以及五大盆香噴噴的米飯……
乾元子一手抓著大半個雞腿,一邊衝著一海碗面條呼呼大吃,咽下去後又吃一口雞腿,整個人吃的不亦樂乎滿嘴流油。
他對面的竹椅上,安雲靜靜的坐著,神情一臉平靜,似乎並不覺得乾元子的吃相有什麽問題。她身後站著的明月卻忍不住有些嘴角抽抽,實在無法將面前這個人與在華音宗一字喝退幾十個宗門首腦的神秘人畫上等號。
明月眼角余光悄悄的朝安雲看了一眼,見她神態安然,心下不由好生佩服。他心頭暗想,自己一直以來都認為安雲年紀太輕,又老是玩失蹤,實在不足以作為一門之主。不過看了她現在的表現,如此淡然寧靜,仿佛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自己的表現卻顯得有些浮躁。兩廂對比,自己的心境修為與她還是有些差距,師尊果然還是有先見之明。
又過了兩個時辰,期間不停的有青衣十三樓的弟子送進來大魚大肉,又不停的送出去只剩下汁水的空盤空碗,乾元子才打了個飽嗝,搖搖手示意他吃飽了。
明月深深的吸了口氣,感覺自己也飽了。
安雲順手替乾元子斟了一杯茶,淡淡笑道:“前輩再飲些茶水,還有什麽吩咐,晚輩再去安排。”
乾元子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端起茶水漱了漱口,一張嘴就吐在地上。安雲順手從身邊明月的懷裡摸出一張雪白的絲帕,遞到了乾元子的手裡。
明月睜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看著安雲,然後轉頭看著自己那方雪白乾淨的絲帕,被乾元子擦了擦嘴,又用力的擦了擦手,皺巴巴的扔在了地上。
他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努力擠出一張十分榮幸的笑臉。
“味道差了一些,下次不要上太清淡的菜,我吃不太慣。”乾元子打了個飽嗝,點評道。
吃不太慣你還吃那麽多?明月心裡腹誹道。
安雲點頭稱是,立刻對明月責備道:“明月,你身為青衣十三樓的大總管,怎麽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以後你還怎麽管理青衣十三樓,怎麽服眾,怎麽照顧門中弟子長老,怎麽讓拜訪我宗的其他賓客滿意?還好前輩一向寬厚大度,不在意細節,否則的話看我怎麽罰你!”
明月瞪大了眼,呆呆的看著安雲,再一次長長的吸了口氣,泛青的臉上擠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抱拳道:“是,屬下知錯了,還望前輩恕罪,樓主恕罪。”
乾元子擺手道:“無妨,下次記得多給我上幾盤豬肘子,這東西我愛吃。”
“是。前輩,如果沒有其他吩咐,那晚輩先下去安排了。”明月覺得自己再在這裡待下去,很可能會暴走,索性告辭。
乾元子點點頭,不置可否。
安雲見狀,揮手讓明月出去了。
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安雲沒有說話,乾元子更沒有說話的意思。隔了一會兒,乾元子忽然打了一個哈欠,伸了伸懶腰,一副困極欲眠的模樣。
安雲愣了愣,試探道:“前輩可是想要休息?”
乾元子望了她一眼,似乎想了想,點頭:“也可。”
也可……
安雲頓了頓,轉頭朝門外叫道:“明月。”
明月才剛走到樓外,卓不凡等人都等在門外,見他出來後,立刻圍攏過來,還沒來得及打聽裡面的情況,便聽到安雲的聲音。
明月臉色頓時青了,眾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齊齊的讓開一條通道。明月定了定心神,再次帶著微笑走進了樓裡。
“樓主有何吩咐?”
“前輩說他困了,你給前輩安排的住處可已收拾妥帖?”
“回稟樓主,已經安排妥帖,前輩的住宿安排在長老樓,不知前輩可滿意?”明月說道。
“隨意吧。”乾元子無可無不可的說道。
於是,明月當先帶路,安雲親自陪著乾元子到了長老樓,在最大最豪華的一間臥室中歇了下來。看著乾元子滿意的打了個哈欠直接再床上睡著了,安雲和明月才下了樓。
其他長老見兩人從樓中出來,紛紛走了過來,安雲見狀朝他們使了使眼色,一行人重新回到了總樓大廳之中。
卓不凡當先問道:“樓主,此人究竟是誰?”
這個問題當然是所有人最關心的事情,於是所有人都按捺住心頭的疑惑,看向安雲。
安雲歎道:“其實這個人的名字你們都聽過,他叫乾元子。”
乾元子?
長老們對這個有些陌生的名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隻覺得有些似乎在哪裡聽過。直到明月驚訝的低呼道:“乾元子!樓主,你說的哪個乾元子?”
安雲苦笑道:“難道這世上還有第二個乾元子嗎?”
被明月提醒,其他人也紛紛想起了乾元子到底是誰,一個個面色大變,彼此對視一眼,均不知道該說什麽。
“難怪樓主對待那人就像對待祖宗一樣,那可不就是個祖宗嗎?”馬雲鵬叫道。
汪清淵想了想,問道:“樓主與乾元子前輩有舊?”
安雲搖頭,又點點頭:“也算不上有舊吧,你們還記不記得當時在中山國,小別被上湯宮的寧向直所殺,而我又被寧向直和姑蘇道人追殺之事?”
“當然記得,那件事情我等如何會忘?”連秋生說道。
“我逃入亂離平原,進入了一座遠古傳送陣中,躲避寧向直和姑蘇道人的追殺。在那裡,我遇到了乾元子,寧向直便是被他所殺。後來我與乾元子鬥法,結果當然不是他的對手。為了活命,我隻好答應他的要求,三個月內替他殺死兩名金丹修士。再後來,我就回來了,卻因為玄天宗大比之日出了巨大變故,遺落在幽冥海上的小島上。雖然我因禍得福,但到底是誤了與乾元子的約定。”安雲簡單的說道。
汪清淵疑惑道:“那乾元子何等修為,要殺兩名金丹修士易如反掌,為何讓樓主你來做這件事情?那兩名金丹修士是誰?竟能讓乾元子放在心上?”
安雲回道:“具體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好像乾元子因為某些緣故,所以不願意進入臨海州。那兩名金丹修士的確與他有仇,正是他們兩人聯手殺死了姑蘇道人,才把乾元子從閉關中驚醒。一個叫墨梅,一個叫黑鴉上人。”
“墨梅?”卓不凡訝聲道:“陰陽宗的墨梅?還有黑木崖的黑鴉上人,這兩人都是臨海州有名的金丹大圓滿修士,只差一步便能結嬰。”
關山說道:“這兩人的修為都非同小可,更可怕的是兩人名為正道修士,但行事作風卻都十分殘忍陰邪,為人狡猾,手段層出不窮。死在兩人手中的金丹修士沒有十個也有八個, 是相當難纏的人物。”
何嶽也說道:“這兩人還好說,當年樓主還是築基初階時,就曾經以陣法困住過金丹初階的徐夫子。如今樓主已經是金丹中期修為,加上樓主陣法宗師的實力,只要設計得當,殺死墨梅和黑鴉上人也不算太難。真正的問題還是乾元子前輩,他出現在臨海州,莫非只是為了殺了墨梅和黑鴉上人報仇不成?”
其他人無法回答,便又紛紛把視線落在安雲身上。
安雲搖搖頭,悠悠說道:“我也不知道乾元子的目的,甚至我感覺他似乎也不在意墨梅和黑鴉上人是死是活了。這個人的傳說你們都應該聽過,活了至少五千年以上,數次差點身死道消,卻又靠著奪舍多人活了下來。他的思維混亂,記憶相互交叉,性格離奇百變,誰也不知道他下一刻會做什麽。這也是我為什麽將對方當祖宗供起來的原因,以後你們也是,千萬不要有一絲一毫違逆他,因為誰也不知道他下一刻會不會出手殺人,順手滅了青衣十三樓。”
眾人心有戚戚的點點頭,神情鄭重的把安雲的話記在心裡,畢竟神經病不講理,尤其是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的神經病,誰也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