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的開啟需要大量的時間和靈石,一旦開啟,便不可能中途停下來,這一點安雲並不擔心。
她唯一可慮的是在傳送過程中,青驊真人向她出手,以她的修為,她就算完好無傷也休想抵擋得住,更何況是此時奄奄一息的她?所以,江流兒不能放,至少在她被傳送走之前不能放。
但江流兒又必須放,她不可能真的殺了他。從青驊真人和玄天宗對待江流兒的態度來看,江流兒的身份很不一般,安雲可不想招惹一個元嬰修士和十來名金丹修士以及上千的築基期煉氣期修士。是以安雲心中早有決意,江流兒是必須放的,不能放在自己身邊,否則玄天宗必然會滿天下的找尋她,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最重要的是,以她現在的隨時可能昏倒的狀態,既然不能殺了江流兒,那麽把他放在自己身邊實在太危險了。因此,在即將傳送的那一瞬間,白雪兩支前肢用力一蹬,江流兒在傳送的光芒中被甩了出來,落進了青驊真人的懷抱。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安雲從此與玄天宗後會無期。”劇烈的黃色光芒中,安雲的聲音飄飄渺渺的落進玄天宗眾人的耳中。
玄天宗眾人看著光芒漸散已經渺無人影的傳送陣台,臉色十分難看,誰都沒有說話。一個超級宗門齊聚在水晶大殿內,有元嬰期修士坐鎮,有十來名金丹期長老,更有上百名築基期弟子和上千煉氣期弟子。結果卻被一名築基期弟子從容的闖了進來,然後飄然離開。
這是恥辱。是玄天宗的恥辱,更是玄天宗弟子一輩子都不可能忘懷的恥辱。
往重裡說。這件事對每一個玄天宗弟子的道心都刻下了巨大的裂痕。安雲想要和玄天宗一筆勾銷後會無期,怕是有些異想天開了。
傳送時劇烈的天旋地轉和震動,全靠一口氣硬撐著沒有昏過去的安雲,此時哪裡受得了這般顛簸,雙手抱住白雪,第一時間就昏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安雲吃力的睜開眼睛,悠悠的醒了過來。
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她隻覺頭痛欲裂。張開嘴想要大叫,叫聲未出,卻吐出幾口泛著黑色的汙血。閉上眼睛調息了好一會兒,她才壓下心頭的煩悶和頭腦中的空虛感覺,緩緩的睜開雙眼打量起四周。
白雪和須獼猴就守在她身邊,一見她睜開眼,白雪湊過來,“嗚嗚”的低聲叫喚。
須獼猴則是直接跳到白雪的頭上,伸出短小的雙手胡亂的比劃。見安雲沒有反應。它乾脆跳到安雲肩膀上,“唧唧唧唧”的叫個不停。
“閉嘴,讓我歇會兒。”安雲有氣無力的叫道。
白雪一爪把須獼猴拍到地上,張開嘴露出鋒利的牙齒警告的向須獼猴低聲吼叫了兩聲。
安雲伸手從乾坤袋中取出玄元丹。塞了一把在嘴裡,盤腿運起歸墟寶典的打坐功法來。做視內照,她體內受損極重。最大的傷害是最後和青驊真人硬拚的那一記,幾乎讓她全身的經脈一起斷裂。好在她丹田內有小天地異象的紫白雙色彩虹橋。具有修複經脈和鎮壓入體靈力轉化為自身靈力的功效,不僅將她斷裂的經脈修複的七七八八。而且還把青驊真人攻入她體內的如意手靈力化作星辰,掛在彩虹之橋上。
元嬰期修士的靈力何其強大,每一點靈力都帶有法則的意味,安雲神識觀察彩虹橋上如銀河般密集的星點,感受到星點中宏大的力量,一時也不明白蘊含的到底是什麽樣的法則。
可惜她的修為到底還是太低,前世也沒有晉級元嬰期,只能體會一些法則的奧妙,卻無法真正領悟這些法則。不然青驊真人留在她體內的靈力,對她來說倒是一個極大的機緣。
安雲也並不覺得可惜,每一個人的經歷不同,性情不同,修煉的功法不同,最後領悟的法則也會不同。幾乎每個元嬰修士領悟的法則都與別人不一樣,這也是他們的功法獨一無二的原因。
比如西門春秋領悟的法則是一刀兩斷,南離長老領悟的法則是一以貫之,而靜虛大師領悟的法則則是慈悲為懷。這既是他們領悟的法則,也是他們一生所修行的道。
是道義,是價值觀,也是堅持。
道,不能學習,也不能模仿,靠的全是個人的領悟。
不過青驊真人留在她體內的靈力也並不是毫無用處,至少安雲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用擔心靈力不夠的問題,一顆星子蘊含的靈力,足以填滿她現在的丹田。只要不是連續瞬間抽乾丹田的靈力,理論上來說,她可以無限的持久作戰。
運功打坐療傷許久,安雲感覺恢fù了三成戰力後,才停下心法,開始認真的打量身處之地。
她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烏黑的海面上沒有任何船隻的影蹤,空中也沒有任何飛鳥的身影。她甚至感受不到一絲海風,暗紅的金烏斜斜的掛在海平面上,隨著海浪的翻湧載浮載沉。
這裡不是東海,東海的海水是藍色或者碧藍色,擁有烏黑色的海水,只有幽冥海。
所謂幽冥海,就是沒有生命的海洋,換言之,這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死海。
對於這片死海,安雲並不陌生,或者整個修道界對這片海洋都不會陌生,至少都聽過它的名字。因為這片海峽將人類和南疆妖族兩個世仇的種族劃分成了兩個世界,在海的北面是人類生存的青冥大陸,也是修道界存續的根基。在海的北面,則是擁有百萬大山的南疆,是妖獸的國度。
無數年來,因為幽冥海的原因,南疆妖族和人類之間才得以共存。誰也不知道失去這片海洋後的世界會是怎麽樣。是人類征服了妖獸,還是妖獸統治了人類。但無疑。無論是妖族還是人類,都絕對不會希望這片海洋消失。
安雲沉吟不語。玄天宗內有無數的妖獸,南離長老曾說玄天宗投靠了南疆妖族,原本她也不怎麽相信,但照眼下的情形來看,或許玄天宗和南疆妖族之間的關系真的不簡單。
很明顯,玄天宗傳送陣的終點是南疆,而因為她強行踏上了傳送陣,清虛道長一定擾亂了傳送陣的符文,才會讓她在半途中就停止了傳送。並沒有真正到達南疆。
安雲回過頭,神識鋪天蓋地般散開,飛快的向四周擴散。陌生的環境,她必須要在第一時間內弄清楚周圍的壞境以及有無危險。
隔了許久,安雲收回了神識,大致了解了此處的地勢和情形。
這是一片孤島,面積很大的孤島,她的神識可以輻射上千裡之遠,但卻連島嶼的百分之一都輻射不到。白雪和須獼猴安靜的蹲在她身前。等待著她做決定。
“我察覺到前方有生命的跡象,我們先過去看看。”安雲朝一狼一猴說道。須獼猴跳上了白雪的背上,白雪跟在安雲身後,向著島嶼的中心走去。
這片島嶼的地面上到處都是顏色灰暗的怪石。島上長滿了一種黝黑色的粗大的無名樹木。樹木上纏滿了黑蛇般的長藤,長藤上開著一種暗黃色的燈籠般的花朵。
安雲打量著這些怪異的樹,只見每一株樹下都留著一些動物的白骨。不由停下了腳步。
須獼猴和白雪都是妖獸中的王者,對於危險異常警覺。第一時間也察覺到這些黑色樹木的詭異,不肯靠近這些樹木。
然而島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樹木。層層疊疊鋪散開來,除非安雲不再向前走,否則都是要穿過這些怪樹組成的叢林,才能進入到島嶼的中心去。
安雲沒有想過禦劍飛過這片叢林,因為她在天上看不到一隻鳥兒。不僅是眼前所見,剛才她神識越過千裡,也沒有見到空中有一隻鳥兒的存zài。相反,這片黑色的樹林中反而存zài著好些動物的氣息。
這不合理,事出反常必有妖。動物對危險的直覺最敏感,很明顯,晴朗遼闊的天空比這片黑色詭異的叢林還要危險的多。
安雲伸腳將腳下的一塊怪石踢了過去,怪石飛出,打在前方的黝黑色樹乾上。
安靜、平靜,黑色的樹木沒有任何反應。
安雲並沒有放松下來,反而越發警惕。在幽冥海中,在如何小心謹慎都不為過,這是無數前輩修士用生命總結出來的話語。
於是安雲再次踢出了一塊石子,不同的是這塊石子沒有去砸她面前黑色的樹木,反而速度極快的繞開了路途上所有的黑色樹木,然後落在地面上一個凸起的土包上。
“吼。”
叢林中響起了一聲震動四野的巨吼,巨大的吼聲將須獼猴嚇的一個激靈,從白雪身上摔了下來。白雪俯下身子,瞳孔豎成一道黑線,神情如臨大敵,全身的毛都豎立起來。
“吼。”那雷鳴般的巨大吼聲再一次響起,一陣巨風從樹林內刮出,將地面的怪石都吹了起來。
但奇怪的是,隻聞其聲,卻不見任何東西從樹林中鑽出來。
安雲低下頭,默默的思索了一會兒。這不知道是什麽的妖獸被自己如此挑釁也不肯出來,很明顯在害怕什麽。這片樹林能讓它害怕的,只能是這些黑色的樹木了。這些樹木到底有什麽古怪,竟讓一頭能夠收斂自身氣息的妖獸都不敢出來?
能夠收斂自身氣息的妖獸,最起碼也是五階妖獸,也就是相當於修士築基後期的修為。安雲剛才沒有感受到這頭妖獸的氣息,隻隱約察覺到那裡有生命的跡象,還以為只是一隻藏在地裡的兔子之類的動物,卻沒料到竟是一只等階如此高的妖獸。
但更讓她感到驚訝的是這隻妖獸居然被她如此挑釁,卻只是吼叫著警告自己離開,並沒有衝出來將挑釁者殺死。這不符合動物的習性,更不符合妖獸的習性。這片樹林到底有什麽古怪?
安雲越發感到好奇了,她現在一定要弄個清楚明白。
於是她連退了數丈,腳尖一勾,將地上一塊偌大的巨石踢的飛起,砸向先前的土包。這塊巨石同樣繞開了路上的樹木,更是蘊含著靈力,以安雲現在的修為,那隻妖獸若是不出手抵抗,絕對會被巨石砸成重傷。
“吼!”
憤怒的吼叫聲雷鳴般在叢林中咆哮,黑色的叢林內閃過一道金色的光芒,一頭只有成人手掌大小類似三尾靈貓般的小獸從土包中跳出來。與黑色的三尾靈貓不同,它全身都是金色的毛發,只有額頭上豎著的一直眼睛。那隻豎著的眼睛射出一道金線,射向朝它砸來的巨石。
金線與巨石一觸,巨石竟無聲無息的化作齏粉,細砂紛紛揚揚的灑落在地面上。
金光吼!
安雲一眼認出了這隻妖獸的來歷,是南疆百萬妖族中的一種,身法快捷性情狡猾殘忍,不知道古今有多少修士都是死在金光吼的爪下。
她立刻抽出三枚陣盤,隨手撒在身前,地面在她剛才後退時,用腳尖快速的畫了一副三才陣的陣圖,三枚陣盤正好落在陣圖的三個陣眼上。
誰知金光吼卻並沒有向她衝來,只是朝她悲憤的淒厲吼叫,叫聲中充滿了絕望。
安雲一愣,還沒有弄明白金光吼為何是這個反應,便見到黑色的樹乾上嗖的射出幾道黑線,快若閃電的纏住了金光吼小小的身軀。金光吼拚命的掙扎,鋒利的爪牙將纏在身上的黑色藤條撕碎,但更多的黑色藤條已經飛快的再次將它纏繞。金光吼不停的掙扎撕咬,動作卻越來越小,不到片刻全身都被黑色的藤條纏的嚴嚴實實,很快就一動不動。
這個時候,黑色藤條上的暗黃色花朵開了,花朵中間竟是一圈一圈的鋒利尖刺,仿佛張開的巨嘴一般。數根黑色藤條一用力,金光吼被分屍成數段,每一段都被一朵暗黃色的花朵吞了下去。隨後,暗黃色花朵重新閉了起來,黑色的藤條重新纏在黑色樹木上一動不動,一qiē都歸於平靜。
安雲卻隻覺毛骨悚然,冷汗從後頸處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