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雲在玲瓏錦繡台內入定閉關那一刻,遠在千萬裡之外的蒼梧洲水榭香汀一座巨大無比的假山古亭中,葉天成豁然睜開了雙目。
刹那間,他周圍的空間似乎扭曲了一下,假山上的粗大百年樹木頓時化為塵土,將整個古亭籠罩起來。
“忽”的一聲,煙塵被分開了一道縫隙,路靈犀身形一閃,從縫隙中穿過,落在葉天成身前,疑惑的看向他。
葉天成神情有些茫然,片刻後嘴角再次露出標志性的微笑,溫和的看了面露擔憂的路靈犀一眼。
路靈犀稍微放下心來,也笑了起來:“師兄,你剛才是怎麽了?”
“哦,沒什麽。”葉天成微微搖頭,他也說不清楚為什麽,只是剛才心底深處產生了一絲警兆,突如其來的,沒有任何源頭,讓他刹那間心神差點失守,導致元嬰六層的修為產生了波動,摧毀了周遭的百年老樹。
路靈犀顯然不相信葉天成的話,卻也沒有再問,只是嘴巴嘟了起來。
葉天成和她做了三百年夫妻,如何看不出來她的小動作,想了想還是說道:“真的沒什麽,剛才我心血來潮,似乎預感到什麽,卻又查不出來。”
路靈犀這才訝然道:“師兄以你元嬰六層巔峰修為,差一步就可以晉級元嬰後期之境,再加上你的‘天眼神算’已經修行有成,突然心血來潮,必然有其緣由,師兄斷然不可小視。”
葉天成沉吟了片刻,說:“師妹說的也對。我修行天眼神算畢竟不過兩百年,這門功法論及精深遠遠比不上嶽父大人,只是嶽父大人正在閉關,倒是不好打擾。”
路靈犀一臉關切的在葉天成身邊坐了下來,不知道想到什麽,立刻說道:“師兄還記得上次我們去曉禪宗時,靜虛大師似乎也對你說過什麽話,當時讓你十分拿不準。師兄今日的心血來潮,會不會與那個老和尚上次的話有關?”
葉天成仔細想了想,忽的一笑:“或許是吧,靜虛老和尚慣來喜歡惺惺作態,他的話雖然不可不聽,但也不可太過在意,這話不是師妹你說的嗎?”
路靈犀嬌笑一聲,搖搖頭道:“師兄莫要取笑我,靜虛老和尚還是有些道行的,他的佛法修為精深若海,佛陀教義貫穿神念,能夠接收到佛祖的隱晦意念,倒是不能小看。”
葉天成點頭,喟歎道:“佛陀啊,或許他已經是了。”
路靈犀一驚,眉頭一抬:“師兄何出此言?”
葉天成微微一笑:“我感覺有些看不透老和尚的境界了,老和尚恐怕已經度過那一重了?”
路靈犀豁然站起身來:“師兄是說靜虛老和尚已經步入化神之境了?”
她隨即又否定般說道:“不可能,化神境何其難也,我父親元嬰大成已有五百余年,尚且不能悟透,他哪裡能夠?況且,也沒見他渡劫啊?”
葉天成放眼望向天外,許久才慢悠悠的說道:“這一點也是我無法肯定他已經步入化神境的原因,不過,佛門講究修身,與我等修士不同,或許他度過了我等也發現不了。”
他面向東方,目光落在天外,不知穿梭去了哪裡?
“我感覺到了。”葉天成笑了起來:“東方,極遙遠之地,我有因緣落在那邊。”
“東方?”路靈犀眼中神光閃爍,沉吟道:“東方是青冥大陸和臨海洲,青冥大陸修真界早已式微,連元嬰期修士都極為少見,沒有誰能對師兄產生威脅。臨海州除了玄天宗的青驊真人和聽潮閣的西門春秋之外,余者皆不足道,會是誰呢?”
葉天成目光中也有一絲疑惑,搖頭道:“似乎不是他們,我感覺是我的故人,很遙遠的故人。”
“要去找那個人嗎?”路靈犀問道。
葉天成擺手說:“不需要,我感覺……她會來找我。”
她?
路靈犀敏銳的察覺到葉天成說的是一名女子,但她也相信師兄不知道那女子是誰,他的天眼神算能夠有所察覺,卻不可能那般具體。
“師妹,天道盟十年一度的換寶大會即將在我水榭香汀召開,我作為水榭香汀之主,也是這一次換寶大會的主持,修為如果還是停留在元嬰六層未免讓人小覷。本來我並不太在意名聲,只不過今日的心血來潮讓我隱隱有了一絲突破境界感悟,所以我打算閉關三月,爭取出關之時步入元嬰後期境界。”
葉天成沒有注意到路靈犀的神情,含笑對她說道。
路靈犀臉上一喜,笑道:“師妹恭祝師兄閉關修行有成,師兄不用擔心俗務,我會安排妥當的。”
“這次的換寶大會非同一般,恰逢百十,也就是千年換寶大會,不僅我正道各門各宗修士會前來,就連北冥魔道和南疆妖族也會前來參加。期間紛爭必然繁多,然則既然我水榭香汀承接了這次主持,自然不允許在大會期間有所爭鬥,讓人詬病腹誹。”葉天成囑咐道。
路靈犀笑了起來,連連道:“知道了知道了,師兄放心吧,我已經給門下所有弟子發下了門派禁令,著令所有人回歸門派布防和安排接引。另外,我已經拜會過後山,到時候門中長老們都會出來鎮守各個偏殿,哪怕是北冥魔道和南疆妖族,想要搗亂也得掂量著來。”
“那便好,有師妹安排,我自然是放心的。”葉天成含笑說道。
即使葉天成不囑咐,路靈犀也會將此事安排妥當。以往的換寶大會往往是由曉禪宗主持,再不然便是由蒼梧洲另一個超級門派萬花樓主持。概因曉禪宗底蘊深厚,每一代的曉禪宗主持都是佛法精深修為驚人的得道高僧,門中更是高手雲集,各門各派再次換寶都能得到安全上的保證。
至於萬花樓,原本就是蒼梧洲土生土長的超級門派,底蘊比之曉禪宗也不遑多讓。水榭香汀是在葉天成入駐後才開始蓬勃發展,後來居上與萬花樓和曉禪宗相提並論。論及底蘊和在修道界的聲望,比之萬花樓和曉禪宗仍有些不及。
這一次,葉天成花費了極大的努力才使得天道盟同意將此次的換寶大會選在水榭香汀舉行,目的便是讓水榭香汀真正成為與萬花樓和曉禪宗媲美的超級宗派。
不止如此,天道盟盟主青蓮居士在十年前曾宣布要退位讓賢,這使得這一次的換寶大會尤為重要。
如果水榭香汀成功的主持了這一次的千年換寶大會,不僅能夠展示水榭香汀的整體實力,更是讓水榭香汀之主葉天成的聲望提高到一個難以企及的的地步,對於競爭天道盟盟主之位十分有利。
如此重要,路靈犀怎敢大意?
水榭香汀早在三年前就已經開始為此準備,每日裡建築不斷,門下弟子天下遊走收集奇物法寶,功法丹藥更是不停供應,務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每個人的修為最大化提高……
路靈犀離開葉天成閉關的古亭之後,匆匆回到水榭香汀,將所有的事務一並交代給門中各個長老之後,便獨自來到一片白蓮湖畔。
她在湖邊駐足良久,遲遲下不定決定,不由暗歎一聲。
“吾兒何事煩憂?”一道聲音自路靈犀心頭響起。
路靈犀咬咬牙,看著眼前燦爛若雪般的白蓮,歎道:“爹,我有事不知該不該打擾您修行?”
那個聲音沉默片刻,帶著一絲寵溺和無奈的語氣說道:“你來都來了,在上面走來走去的不能讓為父有片刻安寧,到底是什麽事,讓你如此心煩意亂?”
路靈犀嬌笑一聲,伸手摘下一朵白蓮,說道:“師兄今日偶然心血來潮,幾乎控制不住自身靈力,可見他心緒大亂。前端時日我與師兄曾拜訪靜虛大師,那老和尚似乎也說過師兄近日會有麻煩纏身,孩兒不知道到底是什麽麻煩?會有多麻煩?”
陸天勇沒有立刻說話,路靈犀也沒有催促,似乎知道他在推算。
過了一會兒,陸天勇的聲音再次在路靈犀心頭響起:“天成怎麽說?”
“師兄說他感覺東方有他的故人,他不知道是什麽人。”
“我的天眼神算看到的是青木,在九,玄牝之門。青木是東,一是新,九是舊,玄牝指女子。”
路靈犀驚訝道:“真的是女子?”
陸天勇打趣笑道:“你在擔心什麽?天成與你結為道侶已有兩百余年,這兩百余年幾乎沒有離開過水榭香汀半步,你這吃醋的性子也未免太過霸道了。”
路靈犀跺了跺腳,憤憤撒嬌道:“爹爹說的什麽話?女兒又不是凡間女子,怎會誤會師兄舊情纏身?只是女兒心頭莫名的不安,實在太過怪異。現在又是非常之時,萬一有什麽意外,不是影響到我水榭香汀千年大計嗎?”
陸天勇歎息道:“你說的也對,靜虛老和尚從來不打誑語,他既然專門提點了天成,想來必有緣故。你有什麽打算?”
“女兒想去找找看看,不管有是什麽變故,提前斬斷總是妥當的。”路靈犀說道:“我想讓爹爹幫我找到線索。”
“也好,帶著你手中的白蓮去吧,它會幫你。”
“多謝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