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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寧》第一百九十八章 先機
   昏沉沉地一回想,余下的時光她便再難以入睡,幾乎睜著眼等到了天亮。

   灑在窗邊的淡薄月色漸漸變作了濃烈了日光,謝姝寧仰面躺在軟枕上,有些懶懶地不願意起身。

   昨兒個定下了時辰要出宮,今晨必然要空出來收拾東西,她也隻賴在那歇了一會,玉紫便來催她起來,“小姐,您醒了怎麽也不喚奴婢。”說著話的當口,玉紫已撩開帳子取了備好的衣裳過來,要扶她起來。誰知低頭細細一看,玉紫被嚇了個趔趄,差點失手連手中的衣裳都落了地。

   她驚呼:“我的小姐,您這是怎麽了?”

   謝姝寧疑惑,自個兒坐了起來,伸手去接衣裳,問道:“我怎麽了?”

   “您還問呢!”玉紫一臉心疼的模樣,匆匆打發圖蘭去取鏡子來,“圖蘭,快些將擱在那便的鏡子取來!”

   話音才落沒一會,身形高大的少女就已捧著鏡子湊了過來。

   玉紫一把搶過,遞到謝姝寧跟前,指著光潔如新的鏡面上那張蒼白的小臉,道:“您自個兒瞧瞧,這眼下的青影,重成這般模樣,過會回府叫太太給瞧見了,可還不得給心疼壞了?”

   謝姝寧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巴掌大的一張臉,滿是病態。

   眼下的青影更像是夜裡被人用眉黛著了色,濃得洗不去。

   她大半夜沒有睡過,也難免成了這模樣。

   謝姝寧勉強笑了笑,將面前的鏡子推開,同玉紫道:“擔心什麽,過會同公主殿下借些脂粉,厚厚的蓋了便是。”

   她年紀尚小,身邊還不大用得著這些東西,隻得同紀桐櫻借來用一用。

   玉紫聽了這話也想不出旁的好法子來,皺著眉去將鏡子放了。又來伺候謝姝寧穿衣起身,嘟囔著:“您這樣子,也不好叫皇貴妃瞧見了,若不然誰知娘娘會如何想。”

   謝姝寧微笑著聽她念叨。隻點點頭並不說話。

   她心裡還記掛著那座金礦。

   玉紫跟圖蘭卻不知,兩人皆想著她昨夜是不是睡得不舒坦,又或是做了什麽駭人的噩夢,她們倆卻睡死了,沒能發覺,不由自責不已。

   等到謝姝寧盥洗過後,穿戴整齊,玉紫取了她素日用慣的香膏來,用指尖拈了黃豆大的一粒,在她面上細細抹了。又特地在她眼下那兩塊青痕上厚厚塗上。

   謝姝寧年紀還小,肌膚吹彈可破,薄得很,能不用那些個脂粉便不用,玉紫便想著用這香膏蓋一蓋。

   塗臉用的香膏常見。可謝姝寧用的這一盒卻並不常見。

   她手下有個醫術高明的年輕大夫鹿孔,鹿孔的媳婦又是跟著江嬤嬤狠學過幾年的月白。

   江嬤嬤在回江南後,身子漸好,卻不便再舟車勞頓回京來,乾脆就留在延陵宋家的老宅子裡。謝翊閑時,亦會回去小住幾日,陪陪她。謝姝寧便也熄了再叫江嬤嬤上京的念頭。

   好在月白跟著江嬤嬤的那幾年。也不是白學的。

   她這些年不用到謝姝寧跟前伺候,就在家中同鹿孔學著看醫典,寫些食療方子。久而久之,加上她本身有些底子,倒也真叫她琢磨出了不少東西。這盒香膏就是月白親自研製出來,製好了送來予謝姝寧的。

   謝姝寧用著很好。

   這會香膏一抹。溫溫的,她眼下的青影竟真的消了泰半。

   雖還有些,到底不似先前那般叫人驚訝,玉紫松了一口氣,將盒蓋重新蓋好。把東西收拾了起來。

   晚些時候,皇貴妃那喚了她去,賞賜了一堆物件下來,讓她帶回去。

   謝姝寧謝過恩,又被皇貴妃拉著在一旁說了許多話,囑她來日得了空便入宮來玩,不必擔憂旁的。紀桐櫻正巧趕來,亦在一旁打趣,說皇貴妃既如此舍不得她,倒不如直接將她拘在宮裡,索性不回去便是了。

   臨行前的氣氛,很融洽。

   謝姝寧陪著她們說話,心裡卻已飛快地將宮裡的局面理了一遍。

   至少最近幾年,這后宮裡,都只能是皇貴妃獨大。

   所以方才皇貴妃同她說,只要她得了空,想入宮來就能即刻啟程。

   但謝姝寧知道,自己近一段日子是絕不會再入宮來了。

   融融的暖陽隨著時辰的推移,變得熱烈起來。一行人用過了午膳,在陰涼處歇著,靜候午後熱氣消散。

   其實謝姝寧該在清晨日頭還未高升之前便出發的才是,但皇貴妃想要多留她一會,她也不好推辭。好在午膳過後,雷聲轟鳴,淅瀝瀝下了一場短暫的雨,驅散了不少熱氣。

   雨下得大,卻沒能下多久,被雨水淋濕了的地面沒一會便乾透了。

   謝姝寧便趁著午後的清風,坐上了離宮的馬車。

   馬車駛出皇城,迎面遇上了一匹高頭大馬。

   圖蘭正微微掀起窗上的小簾子往外看,見狀不由“咦”了一聲,訝然道:“是西域馬!”

   西域馬?

   西域的馬生得好,頭細頸高,四肢修長,皮薄毛細,體格健碩。

   奔馳的速度,是中原所產的馬所不能比的。

   但這種馬野性大,並不是誰都能掌控,一個不慎,摔了下來可就是真的得不償失了。所以在西越,用的多半還都是本地的馬。更何況,京都雖大,但策馬而行的人,也並不常見。

   謝姝寧好奇,亦湊過去往外看。

   強健有力的馬因近了皇城,隻慢吞吞地緩步走著,同她們的馬車擦肩而過。

   謝姝寧探眼望出去時,隻瞧見一角玄裳從眼前掠過。

   晃晃悠悠的,一塊牌子從她視線裡晃過。那上頭刻了個燕字。

   謝姝寧登時醒悟,馬背上騎著的人,原來是燕淮。

   成國公府攏共只有那麽幾個男人,成國公燕景死了,二公子燕霖同自己年紀相仿,那能策馬入皇城的人,的確也就只剩下了一個世子燕淮而已。若是他,也就說得通了。

   他在漠北長大。慣騎西域馬正是該的。

   身下馬車漸漸遠離皇城而去,車夫一揚馬鞭,車軲轆直轉,加快了速度。

   謝姝寧松了手。放下簾子,想著方才瞧見的那一身玄色,不由腹誹:大熱的天,穿個一身黑,也不怕曬焦了。

   她上回見到燕淮時,他穿了一身的豔紫,亦不是什麽多見的顏色。

   謝姝寧靠在那,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前一世這個時候,想必燕淮也正在為燕家的事汲汲營營,四處奔走。定然是沒有工夫去尋什麽金礦的。半大的少年郎,這會就算再厲害,想必心中也是憂慮的很。

   而容家,心不小,手段卻不夠。

   謝姝寧喃喃地自語:“平郊……”

   她若沒有記錯。那處金礦的位置,就在平郊一帶。

   燕淮暫時沒有動靜,容家苦苦尋覓,她已得了先機,怎能浪費。

   謝姝寧念著念著,不禁眉眼彎彎,笑了起來。

   一旁坐著的玉紫惶惶看她。小聲試探著問:“小姐您這忽然笑什麽?”

   玉紫也跟了她數年,又是跟著去了一趟敦煌的,冬至的事,她亦是親身參與過的,謝姝寧便也沒準備在這事上瞞她,便將自己心中的打算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過些個日子。我們便去平郊的莊子上小住一段日子,雲先生那,也該等急了。”謝姝寧徐徐道。

   玉紫先前聽到礦藏二字便已是目瞪口呆,又聽她說要去平郊住上一段日子,忍不住悄聲追問:“小姐。您怎麽知道那邊有礦?”她們都在京裡住了多少年了,若平郊真有什麽礦,京中這麽多的人,竟是一個也沒發現,專等著她們去開不成?

   羅山產金銀,眾所周知,但平郊地界,何時竟也產金子了?

   玉紫覺得謝姝寧這是在說笑……

   可偏生她又知道,謝姝寧從來都不是個會拿正經事說笑的人。

   她怔怔看著謝姝寧,謝姝寧卻是一臉的高深莫測,隻淡笑著道:“過些日子去了平郊,再細說。”

   玉紫覺得她是魔怔了,嘴角翕翕想要勸上幾句,卻又不知道怎麽勸。

   馬車很快離了朱雀大街往北城去,進了石井胡同便直往謝家去,到了二門方才停下。

   二門上守著的婆子見是謝姝寧回來了,又帶了許多的東西,便忙去裡頭回稟。不多時,宋氏就帶著人迎了出來,笑著喊她:“怎麽今日便回來了,也沒個消息,我還當娘娘要多留你幾日呢。”

   謝姝寧摟住她的手臂,笑著解釋了幾句,隨宋氏往玉茗院去。

   謝元茂也正得了消息步出院門來,一行人正巧便在門口撞上了。

   他悠閑地捧著本書站在那,看著謝姝寧笑得淡淡的,不似過去親熱,裡頭還隱約含著幾分尷尬。

   謝姝敏那件事上,他一開始便不分青紅皂白斥了謝姝寧,終究是傷了父女親情。

   “父親。”謝姝寧則坦然得很,恭敬地襝衽行禮,一邊道,“娘娘賞了好些東西下來,其中亦有父親的,過會阿蠻便讓人送了往書房去。”

   謝元茂訕訕然笑著,點了點頭。

   謝元茂母女便挽著手站在那,看著他。

   他是一家之主,該他先行。

   謝元茂這才回過神來,轉身往屋子裡去。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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