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越想越覺得不是味道,唐家到底怎麽教小孩的?岑子吟喝著冰酪也隻覺得胸口的怒火越燃越盛,這事兒要麽就是方大娘私下答應的,要麽就是唐家教出來的,深吸了幾口氣強壓下胸口的怒火,岑子吟喚來一個路過的媳婦問道,“劉嫂,我在家嗎?”
“今兒個有個親戚來投,夫人在客廳裡招呼客人呢!”劉嫂笑笑道,“夫人正好讓我來請你過去一趟。”
岑子吟聞言道了聲謝就往客廳走去,岑家如今都成臨時收容所了,遠的近的,認識的不認識的親戚朋友只要來長安,鐵定是要管吃管住管玩的,好在方家那邊的親戚眼界都不算開闊,吃飽喝足以後也沒別的啥要求,至多不過就是到處溜達一圈,不會提出太高難度的想法。
岑子吟對方家的親戚沒半點意見,如果硬要說有什麽意見的話,那就是七大姑八大姨讓她認的有些頭暈,還有些拐了幾個彎的親戚來了,岑子吟不知道該叫對方什麽。偶爾家裡會遇上那種似曾相識的,卻是忘記了該怎麽稱呼,因此岑家親戚朋友間有個傳言,三娘性子生的靦腆,人又聰明漂亮……
想到這裡,岑子吟腹中的火氣消了一大半,有些不安的向客廳走去,誰都知道,她在方家那幫子淳樸的親戚面前是最沒脾氣的。
客廳裡坐著一個很是三十多歲的男子,頭綰的有些凌亂,身上的衣服看起來破敗不堪,臉像是三年沒洗似的,依稀可以看見眼角還有眼屎。岑子吟進門地時候恰好方大娘在說,“家中卻是沒有錢了,新開了作坊,又要給三娘辦親事……表叔……”
那男子擺擺手一臉不耐煩的道,“你就是不肯借給我了是不是?三娘才多大就要成親了,老子三十出頭了還沒成親你不管。三娘十三著急什麽?如今我好容易說上一門親事,你要是還認我這個表叔的話,你別找那麽多理由,到底借還是不借?”
無賴找上門了?憋了一肚子火氣沒處撒的岑子吟把臉一板,冷笑道。“沒的你這樣的表爺爺,撒賴撒到表侄女兒家裡來了,自家沒本事討媳婦兒,怨地著別人不借你錢?您這是白活了三十多歲吧?”
“有你這麽跟長輩說話的嗎?”那男子一下子從凳子上跳起來叫道,面怒凶光的瞪著岑子吟。
岑子吟嚇了一跳,還以為他剛才要撲過來,她的臉才冷敷過還沒好呢。衝著方大娘身後的慶雲使了個眼色,慶雲會意地瞧瞧退了出去。岑子吟知道自己是莽撞了,偷偷的看方大娘,方大娘顫顫的笑了笑,很是言不由衷的道。“表叔莫要和個孩子生氣,坐下說話。三娘,你這孩子,被我寵壞了不是?”一邊說,一邊衝岑子吟眨眼。
岑子吟有些後悔方才沒有問清楚方大娘為什麽要叫她過來就急急忙忙的來了,如今基本上不是什麽重要的親戚,方大娘都是不會喚她來的,實在是對她認人的能耐感到憂心,也是怕日後路上遇上了,岑子吟目不斜視地走過去會得罪親戚。
走到方大娘身後。那個男人開始絮絮叨叨地罵道。“就這孩子這張破嘴。哪家男人敢娶她?難怪要給大把地陪嫁了。女兒都是賠錢貨。大娘不是我說你。給了陪嫁那也是扔水裡了。就這德行。沒準三天就能讓人趕回娘家來!給她做什麽?”
岑子吟癟癟嘴。聽他絮叨。眼神渴望地望著門口。慶雲怎麽還不回來?
方大娘笑道。“這錢都是我家三娘掙回來地。自然該是她地。”
那男人聞言猛地一拍桌子。桌上地茶杯被掀翻到地上出好大地一聲。“什麽叫她掙回來地?沒你養活大她。她能有今天嗎?她連人都是你地!我早聽說了。那酒方子明明就是咱們祖上傳下來地。你到好。推到她身上去了!安心不認我這個表叔了不是?”
方大娘道。“不是不認。表叔。我今兒個就把話說明白了吧。錢。我現在是一分都拿不出來。您成親。該送地禮我一分都不會少。多地實在是沒辦法了。你不是說那家如何如何好麽?既然是瞧上您地為人。他們自家也沒什麽陪嫁。自然該是不會在乎那麽點兒聘禮地。”
那男人聞言冷笑一聲。“好!很好!你倒是忘了當年我爹是怎麽死地了吧?若不是為了救你爹。他老人家能在我還沒出生地時候就去了?也不會讓我生下來就沒人管。吃百家飯長大。是了。你當時還沒出生。不過。我記得你爹沒少給你說呀!如今富貴了。忘恩負義地倒是真快!今兒個我也明說了。你若是不給。我就不走了!老子死了。你得給老子養老送終。披麻戴孝!我倒要看看我家絕了後。你拿什麽臉下去見你親爹!”
方大娘聞言歎息了一聲,露出為難地神色,岑子吟一見她這模樣就知道這是心軟了,眼前這個男人的潑皮樣一瞧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而方大娘的為人岑子吟最是清楚不過,絕不可能做出什麽不該做的事來,忘恩負義這四個字絕對是她心中的軟肋。
方大娘喚她來合該是想拿她當擋箭牌的,只不過岑子吟正在生氣,瞧見這樣的潑皮上門想也不想的就頂了回去,這會兒想來,該是方大娘也有這個意思,看見這會兒方大娘似又要心軟,岑子吟連忙道,“咱們家的錢,你借了不少了吧?”
那男子臉上一陣扭曲,想是被人說中了心事,惱怒的叫道,“那是你家欠我的!我爹不死,我也不能淪落到今天!”
岑子吟瞧見慶雲領了幾個管家遠遠的來了,嗤笑一聲道,“是啦,天下間沒爹沒娘的孩子還少麽?真個沒個有錢的親戚,怕都是餓死了。說來,表舅爺呀,方家欠您家一條人命,您是不是要拿了回去?”
那男子冷冷一笑,“你要還我一條命也成!”
方大娘拉了拉岑子吟,岑子吟決心惡人做到底了,掙脫開方大娘的手,唾了一口道,“方家的人欠你的,這兒是岑家!來人,把這不要臉的潑皮給我攆出去!”
那男子猛然從凳子上跳下來叫道,“你敢!老子今天就替你外公好好教訓教訓你這數典忘祖的小畜生!”說著就要撲上來,岑子吟沒想到他真要動手,連忙往後跳開,兩個管家衝進來將他押著。
那男人一番掙扎,兩個管家可不會跟他客氣,拳頭一並上去招呼,那男人想是平日裡就是個好吃懶做的,哪兒敵得過平日裡做慣了粗活的管家,三兩下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方大娘瞧著那男人挨了兩拳,很是有些不忍,岑子吟拉著方大娘道,“娘!這事兒您就別管了。”
方大娘為難的看了看岑子吟,那男子被扭了起來便破口大罵,“忘恩負義的東西!老天怎麽沒收了你?連長輩都敢打,小畜生……”到後來則是越罵越難聽,方大娘低低的道,“還是借給他吧……若不是為了你外公……”
岑子吟咬咬牙道,“娘,這次過了您能保證沒下次?若您打算養活他,那女兒沒意見。”
方大娘道,“借不到,他是不會甘心的。這麽罵著實在是難聽,下次不放他進門便是了。”
岑子吟聞言稍微有些動搖的心便鐵了下來,衝著兩個管家道,“拖出去!下次見了此人上門,就把咱們家那兩條狗給放出來!”
方大娘有些懊惱的叫道,“三娘!”
岑子吟道,“下次怕是在門口罵的難聽,索性這次咱們守著讓他罵夠了!”說著跟著兩個管家的往外走,那兩個管家也知道方大娘遊移不定,岑子吟卻是鐵了心的,早就瞧這人不順眼了, 拖著人就向外面走去。
路上不時有人瞧瞧的瞧上一眼,方家的親戚也有在這兒住著的,遠遠瞧見了都是避了開去,岑子吟看在眼裡,心裡也是有數了,更是橫了心,慶雲打開大門,兩個管家就把那男人抬起來,打了個晃兒扔了到街面上,路人紛紛駐足圍觀。
那男人從地上爬起來,就又要向裡面衝,那兩個管家站在門口一把推過去,又讓他摔了個踉蹌,他便乾脆不起來了,坐在地上手舞足蹈的叫道,“有天理沒天理了?喪盡天良的東西,當年我爹若不是為了救你外公,會連我一面都沒見過就過去了?如今上門來你竟然派人將我扔出來!你個小畜生,拿了方家的方子了家,如今拿著錢去貼野男人也不肯施舍你表舅爺一口飯吃……”
路人聞聲紛紛停了下來看笑話,岑子吟冷著臉道,“把門關上!”
方大娘已是追了出來,見狀道,“難道就這麽讓他在門口罵街?”
岑子吟笑笑,靠到方大娘身邊,“他沒趣了自然會走,咱們不理他就是。做人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咱們只要是問心無愧,何必管他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