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的回到家裡,方進門就被張嬸一把拉住,“三娘,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可是哪兒不舒服?”
岑子吟搖搖頭,虛弱的笑道,“我大哥可在家?”
張嬸的臉色暗了暗,歎息了一聲道,“這些日子大郎二郎兩個日日都去詩會酒會,你該是知道的呀!”
岑子吟恍然,笑了笑道,“好些日子沒瞧見他們了,罷了,我先回房,昨夜在外沒有睡好,待大哥他們回來了讓他們與我說一聲。”
張嬸點點頭應了聲是,她沒有告訴岑子吟大郎二郎這些日子與薛易越的走的近了。像是鬼迷心竅似的,日日的去與那些紈絝子弟在一起,喝的爛醉回來,夜裡也不讀書了,白天卻是老是往外跑,人影都見不到半個,家裡的事情根本就不管,又扔給了方大娘。唯一能見到的時候便是兩個手頭缺錢了,伸手大把的要錢的時候。
方大娘說了他們一次,卻是道,考試即便考上了也不知道何日能謀個職務,還不如走走捷徑,不過就多花了點兒銀子罷了,家中如今不缺,日後總有掙回來的時候。
方大娘似乎還覺得蠻有道理,也就不過問了,吩咐帳房兩個使錢不必過問,只是給他們便成,大郎二郎兩個都是有分寸的。
張嬸卻是有些隱隱的擔憂,不過半個月罷了,兩人使的銀子就足夠大宅子開銷上半年,她是節儉慣了的人,總覺得心疼不已,偏生這都是主人家的事,她又不好說道。
岑子吟回到房中塵兒便放下手中的事替她端了盆熱水上來,瞧著塵兒乖巧懂事的樣子。岑子吟就暗自慶幸自己有眼光,這孩子總是知道她現在最需要什麽。
熱水洗了手臉,精神總算是好上了幾分,便領著塵兒到了自家的書房。
岑子吟地書房可以說是岑家除了客廳以外最大的房間,裡面堆積著出了經史之外大唐所有能收集到的書籍,每日都有專人清掃,上面一塵不染。
龐大地書架一直延伸到梁下。一排一排地像是圖書館似地。分門別類地放在一起。每一本書幾乎都有她留下地印跡。而最角落裡地那一排。則是她整理地筆記。滿滿地一書架。而那些供她書寫地宣紙地價格恐怕買下兩座岑家新宅都綽綽有余。
比宣紙更寶貴地是她花了三年多時間整理出來地東西。只是。在這一刻看起來像是多余地礙眼。裡面有很多不能見人地東西。因此。她地書房全是不認識漢字或者半文盲地人在收拾。
光明正大地擺在那裡。在岑家這樣地人家也不會有人留意。即便別人拿去了。不是那方面地專家也不會意識到這些東西地可貴之處。
裡面充斥著她所有天花亂墜地想法。有些也許可以實現。只是她沒有條件去做。有些即便是傾盡大唐全國之力在現在地條件下也無法實現。
在這一刻。岑子吟竟然有一種將之付諸一炬地衝動。
當手放到書架上地某一本書上地時候。岑子吟地手顫抖了一下。她地字之所以這麽些年都沒半點進步。是因為她從來就沒有好好地練習過。沒有時間。在運筆如飛之時。誰還有時間去在意字寫地好看不好看。能認出來就行了。
這兒地每一本冊子。每一個字都浸潤了她無數地汗水。像李珉那樣手腕寫腫了地事情在她身上沒有少生過。前期地挫敗之後。她就在使用鵝毛筆了——一些絕不能給人看地東西上。比如她記得地唐朝這個年代生地大大小小地事情。她怕時間一久了就會忘記。便是使用那樣地筆記錄下來藏在一個不為人所知地地方。
之所以不將鵝毛筆教給別人,是因為古人的毛筆書法是中華的瑰寶,她打從心底裡不樂意改變這樣的事情。
她不樂意改變的東西還有很多,不過,蝴蝶效應總是讓人難以捉摸,即便再不樂意,她還是不知不久之間讓很多的東西都改變了,事到如今她不得不考慮繼續下去的後果,是小心謹慎的過日子,再不出現驚人之舉,隨便尋個男人嫁掉,然後圍繞孩子家庭過一生,還是既然無論如何都避免不了,那就大刀闊斧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杜先生說,他可以提供她足夠的保護,只要她將她所知道的一切告訴他。
岑子吟笑,唐沐非果然有先見之明,三年前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她讓唐沐非與那位杜先生狠狠的賺了一大筆,於是,他早早的埋下了這個伏筆,只等出現問題的時候回報她一番。
將手從書架上收回來,岑子吟淡淡的吩咐道,“塵兒,叫幾個人來將這些書用箱子裝起來搬到莊子上去。”
塵兒應了一聲,便去尋了幾個管家,足足裝了兩箱才算勉強將書房裡岑子吟指到的書都收拾了起來,岑子吟看著原本放著自己筆記的書架空空如也,這才舒了一口氣,又吩咐道,“改日買些琴譜和棋譜放在這兒吧。”
說罷便轉到大郎的院子裡,這會兒大郎的院子靜悄悄的,只有兩個打掃的媳婦子在忙活,見到岑子吟來笑著問好,岑子吟擺擺手將兩人打了出去,坐在大郎的書房裡候著他歸來。
岑子吟也不知道自己侯了多久,隻記得塵兒來了好幾次,請她去用飯,她拒了便送了飯菜過來,然後又請她用飯,她說不餓,又送了茶點過來。
直到夜深人靜,外面伸手不見五指,岑子吟才隱隱約約的聽覺外面有響動,一盞朦朧的燈光從外面慢慢的靠攏過來。
主人的腳步似是有些踉蹌,那燈光搖晃不停,時明時暗,岑子吟連忙從凳子上站起來,匆匆的迎了上去。
還沒靠近,一股酒味兒就隨著夜風撲面而來。岑子吟皺了皺眉,明月問道,“是誰在哪兒?”
岑子吟道,“大哥喝酒
“三娘?”大郎醉眼迷蒙的看著眼前黑糊糊地人影,“三更半夜的,你到我院子裡幹嘛不是我走錯地方了月。送我回房!”
大郎的身子晃了一下就要掉頭離開,岑子吟連忙上去拉著大郎,一股若有若無的胭脂味兒伴著酒味兒嗆入鼻腔,“你沒有走錯地方,是我在這兒等你有事與你商議。”
一邊扶著大郎搖搖晃晃的腳步,一邊對明月道,“你去與公子倒杯醒酒茶來,我扶他回房就行了。”
大郎將身體大半的重量都放在岑子吟身上。將岑子吟擠的往旁邊一偏,一邊道,“我沒醉。我自己能走!”
岑子吟知道醉酒地人都是這般,無奈地回道,“是是,沒醉。你扶著我走吧。”
大郎唔了一聲,別扭的道。“你來我這兒做什麽?不是有事忙麽?這麽晚了還不休息,也不嫌自己瘦的都快沒人要了瞧你,整天都是臉色蒼白的。回來的以後更是這樣……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樣子嘛……不知道娘會心疼的麽?把大哥和二哥的事都搶著做光了,那我們怎麽辦?”
大郎平日裡地少言寡語,這會兒卻是嗦個不停,只是岑子吟聽著微微的心理酸,低聲道,“大哥,日後我都做你的好妹妹好不好?然後,你要照顧我和娘,還有二切都交給大哥了頓,似是想到什麽事情,岑子吟將大郎扶進門,推到床上,隨即幫他除去腳上的鞋子,屋子裡雖然很暗,習慣了黑暗的岑子吟還是能瞧出幾點從屋子外面回廊上照入的光亮。
只聽見大郎躺在床上嚷嚷道,“不行不行!大哥沒用!這個家若不是你,又怎麽能有今天地光景?我與二郎整日的念書習武,偏偏再怎麽努力也沒用,誰讓我們生在了這樣地人家呢?姑母說讓姑父回來後推薦我去做個文職,呵呵,那又怎樣?又能鬥的過王家嗎?大哥沒用,保護不了你和娘……”
大郎說到這裡,嗚嗚地哭了起來,岑子吟一向知道大郎有志氣,卻沒想到他心中竟然藏了這麽多的話,低低地坐在床下的踏板上道,“若不是我闖了那麽多的禍,根本就沒這麽多麻煩,這大唐有幾個王家?大哥何必介懷?”
大郎猛然從床上坐起來,嘟囔道,“不對!不對!你的酒能讓皇上盛讚,這是我岑家的幸事,做哥哥的保護不好你,這是我的無能!”又咚的一聲躺下,夜半時分,嚇了岑子吟一跳,怕他傷到哪裡,連忙起身來檢查,大郎躺在那兒閉著眼睛道,“三娘,我想好了,也和二郎商量好了!王家能走到如今,是因為什麽?你知道嗎?”
伸出手在半空中握成拳,“那是不擇手段!薛易在長安城能有才名,為什麽?因為他沒有把自己關在家裡讀書習武,在家中關上一輩子也沒用的!想想姑父,他苦讀一生,學識怕是比許多人都好上許多,為何科考之後便只能做一方父母官?十余年也沒個進升?我和二郎不比別人差的!什麽張公子王公子,通通都是一幫廢物!只是,他們懂得鑽營罷了!”
岑子吟手一顫,卻被大郎死死的抓住,“三娘,你等著,大哥和二哥一定會出人頭地,一定會的!到時候,不管你想做什麽,都沒有人能管你。”
岑子吟的手臂很疼,被大郎抓的怕是淤青了,她隻覺得大郎還抓的不夠緊,因為心頭的刺疼更甚,強烈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只有身上的痛楚能讓她稍微緩解一點點,鼻腔的酸澀,終究是忍不住一滴淚水掉了下來。
房間裡突然燈火大亮,明月端來了茶水,將房間裡的燭火點燃,瞧見岑子吟紅潤的眼眶,重重的將茶杯放在桌上,失聲叫道,“公子,你把三娘的手抓疼了!”
大郎聞言愣了一下,直到感覺到有人在撥開他的手才放開,喃喃的道,“疼了嗎?我沒用多大力氣啊?”
岑子吟擦掉臉上的淚水道,“沒事,不疼呢!明月,你把茶端過來,否則明兒個宿醉可不好受。”
與大郎喂了茶水,明月已是哈欠連連,岑子吟隻吩咐他去睡覺,明月卻是道,“三娘,你回房休息吧,這兒有我
岑子吟笑道,“沒什麽,他是我哥哥,我照顧他一下也是該的,瞧你,眼圈都是青的,怕是這些日子都沒睡好,何況,我還有話與大哥說,你去隔壁睡去,若是我困了會喚你起來的。”
明月懷疑的看了岑子吟一眼,不明白她跟一個醉的只會說胡話的人有什麽好說的,猶豫了一下,岑子吟瞪眼道,“快去睡覺,你想偷聽我和大哥說什麽麽?”
明月退了下去,又去端了個盆子進門這才帶上門,岑子吟直到聽見隔壁有人上床的聲音這才低低的道,“大哥,你睡著了嗎?”平日裡的大郎絕不會告訴她這些,明日也沒有機會了,今天,她勢必要從他嘴裡多得出一些東西才行。
“沒有…些惡心……”
岑子吟聞言連忙端了盆子過來放在床邊,扶著大郎起身輕輕的拍他的背脊,大郎哇的吐出了許多五顏六色的東西,岑子吟捏著鼻子與他端茶水漱口,拿帕子擦乾淨他臉上的贓物,問出她一直想問的問題,
“大哥,你怪我嗎?若不是我,你們的日子會平靜一些的。”
“不怪,你已經做的夠好
岑子吟的嘴唇勾了起來,一直知道大郎的心意的,柔和的看著床上清秀容顏,繼續問道,“我如果不是你們的三娘三娘,你又是三娘!不對不對!”大郎的手又揮舞起來,“你像是三娘,又不是三娘,三娘到哪兒去了?”
岑子吟心一糾,大郎看出來了嗎?他其實一直知道什麽的吧?
床上的人兒繼續道,“沒關系,沒關系,你是不是三娘都沒關系,你會哄娘開心,也會跟我和二郎撒嬌,還會釀酒造胰子,還會有很多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你就是三娘!”(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6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