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所謂的信真多,還並非虛言,一封是從揚州來的,從西域過來的,看上面的印跡也不知道出來多久了,皆是從岑家轉過來,岑子吟拆開來看了,摩加估摸著十來天就會回來,具體的消息回來再說,不過從字裡行間卻是看得出一片喜色。
而另一封,卻是唐沐非在半年前寫的。
他竟然沒有死!
岑子吟心中也曾隱隱有些期盼,畢竟不論唐沐非在家中到底如何,走出門來卻是值得結交的一個朋友,一個誠信十足的商人,雖不是什麽好人,也不見得壞到骨子裡去,岑子吟除了在宋芸娘一事上不太認同他以外,在其余的各方面還是很佩服的。
接到這封最少來自半年前的書信,岑子吟心中著實松了一口氣,唐沐非這是在西行的路上病倒了,再走西線的時候也以為這條路不可多行,因此打算一次走完全程而不是如同當初的計劃一般隻走一半,隨即又在西域兜兜轉轉的一大圈,因為事情耽擱來不及回來,所以特地寫了這麽一封信回來,並托人帶回來一些東西。
聽岑家來的管事說,唐沐非讓人帶來了不少香料還有一些皮毛,也替岑子吟帶回來了許多書籍和種。
如此便是天大的喜訊,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大半年了,本來已經不抱希望的眾人這會兒被這封信勾起了心中地希望之火,畢竟,只要走過那些最艱難的關卡,越過了沙漠回到了大唐邊境,其中的危險就減小了大半。
岑子吟高興的差點兒就要回娘家去,被人提醒才現這信在家中像已是被拆過的樣子,家裡的人合該也是知道了,所以才匆匆的送過來與她報喜。收拾好兩封信,岑子吟被十七折騰的有些不悅的心情因為連連的喜事兒倒是消除地一乾二淨。
翌日一大早,岑子吟便讓人送了帖子去岐王府邸,自己按耐下去瞧瞧唐沐非帶回來的東西的心情,打理了一份兒禮物,因為家中少了兩個丫頭幫忙,倒是忙碌了幾分,待到岑子吟將一切收拾妥當,已是將近午飯時分,用過午飯又休息了一會兒,魏氏便翩然而至,兩人一人一馬,身邊跟了個丫頭輕裝簡從的往岐王府去了。
王妃倒是個長得面目和善的人,上了些年紀卻依舊如同大唐所有的女子一般,精心將自己妝點地十分的動人,行走間頗有幾分女子的英氣,不過其人與王的知交甚多,聽說是王十五子的新婦過來拜訪,雖然知道此女名揚長安,心中卻是有幾分不屑的,畢竟是市井出生,尋常的王公貴族根本容不下這樣一個女子,嫁入王府也充分的證明了此女是個趨炎附勢之輩,不過是為了往上爬便不擇手段。
不過同來地卻有王二十一子地媳婦魏氏。
她本想拒了。這二十一子卻是雖然不算能耐。到底長在王家能如此上進也不容易。而這魏氏也算是名門之後。有她做引薦人。卻不好拒絕。
待人引來兩人地時候。岐王妃瞧著眼前這個隻著淡妝卻依舊明媚照人地女子。眼神清澈如水。卻是有些不確定了。她也聽說了之前岑子吟大鬧王府地事兒。岑家人領著幾十個管事在一個王府鬧騰。還讓老王爺開口扶了一個沒能耐地小妾駁了王妃地面子。便是為了她受地那麽點兒悶氣。心中冷笑。卻是有意地冷落岑子吟。隻拉著魏氏說話。
岑子吟明知道這些皇親國戚個個眼高於頂。能見到人就不錯了。她也沒指望著能跟人勾搭上什麽關系。隻站在一邊靜靜地聽兩人閑話。古往今來地貴族莫非都喜歡劃個小圈子。彰顯自己與眾不同地時候莫過於聊些讓他們以為地圈子外地人聽著莫測高深地話題。
這會兒正是如此。可惜岑子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雖然都只是知道。就這份兒眼界比這些養在深閨。了不得打打馬球、詩詞歌賦地貴婦人多了不知多少優越感。被人摒棄在一旁反而不覺得難堪。隻松了一口氣。讓她去聊這些東西還真真是為難她了。莫非還要讓她抄襲李白不成?
才不要咧!要知道古代地才女命運一個比一個跌宕起伏。
王妃卻是一邊與魏氏說話。一邊觀察著岑子吟表情。她沒有急於上來獻媚。只是靜靜地站在一邊聽著。神態祥和。她哪兒知道岑子吟此刻地想法。高貴吧高貴吧!您老這會兒裝逼就繼續裝。呆會兒讓你跌個狗搶食。
岑子吟的沉默倒是勾起了岐王妃興致,斜著眼問道,“不知道十五郎的媳婦平日裡都做什麽消遣?”
岑子吟在這兒呆坐半天,一直沒有說話地機會,她即便是在外面也從不曾這般被人漠視過,心中的主意一改,她又不是來求人的,何必受這閑氣?
聞言這才笑著略帶嘲諷的道,“回王妃,妾身出身低微,為了生計汲汲營營,唯一的愛好便是看些雜學,詩詞不通,歌賦更是不會,倒是讓王妃見笑了。
”這嘲笑旁人自是瞧不出來,說著拿出帶來的一個盒子,因為一直沒機會開口,因此帶來的禮物都沒機會送出去,一邊笑著道,“我初入王府,許多規矩都不懂,來的時候也不知該與王妃送些什麽的好,因此隻帶了些自家出產的東西,還望王妃莫要見怪。”
打開盒子,裡面是兩瓶包裝精美的香水,倒不是岑子吟想巴結王妃,所以特地送貴重的東西,實在是去買貴的自然不如自家低成本的東西劃算,岑子吟本著能省則省的原則,岐王那兒則是送了兩瓶如今絕版的陳年白蘭地,說是絕版,岑子吟想要釀造也並非難事,地窖裡還有好幾百桶,扣掉唐沐非地,她也還有一百多桶,送這種看著貴重實則沒什麽了不起的東西,岑子吟心裡也舒坦些。
王妃瞧著岑子吟帶來的東西挑了挑眉,旁邊的丫頭媳婦卻是有些動容,這些東西加起來可足夠一個十余人的人家過上一年奢侈的生活了啊。何況裡面還有些是根本在市面上買不到的。
岑家三娘子出手果然不凡!
岑子吟仿佛沒有瞧見王妃的表情,笑著繼續道,“我也不知該送些什麽,聽說十二爺喜歡美人,便送了個歌姬到府上,倒是不知道其他爺的喜好了。”
這話就有點兒過份了,王府其他各房都沒份兒,隻送十二,何況是送個歌姬,她岑家三娘子也不嫌丟份兒,哪兒有嫂嫂給叔叔送歌姬的?
眾人臉上都有些掛不住,這市井出生地就是市井出生的,一點兒分寸都沒有,做出這麽失禮的事情還洋洋得意的以為巴結上了,殊不知這番舉動將王妃得罪透了。
王妃也是有些變臉,端起茶杯的手氣的有些抖,勉強喝了一口放下來道,“送客!”
岑子吟起身笑了笑,施禮道,“不勞遠送
己出去便是了。”轉過身慢條斯理地往外走去。
魏氏也不明白為何岑子吟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本是說好的等魏氏與王妃說的差不多了,再讓兩人私下說話,畢竟不是多光彩的事兒,岑子吟這麽做倒是讓她這個中人為難了。
不過同為王家的媳婦,自然要同進退,魏氏也連忙起身施禮道,“王妃,咱們來已是坐了許久,家中還有些事兒,便不叨擾了,改天我再來探望您。”
說著匆匆跟著岑子吟往外走,岑子吟走的非常快,魏氏要小步跑著才能勉強趕上,一路行來兩人皆沒有多話,直到走到門口的時候魏氏依舊抿著嘴,她心中有些不悅,岑子吟這麽做實在是太讓人為難了。
等候下人牽馬過來的功夫,大門內一個媳婦領著籃子攆出來,將籃子扔到岑子吟面前,裡面的酒和香水瓶子被砸了個粉碎,飄出來的味道有些難聞。
那媳婦站在門口罵道,“日後休要再上門來,我們這兒容不得你這娼媚地行跡!呸!”
魏氏的臉色變得越的難看,岑子吟咧嘴一笑道,“彼此彼此!”
岑子吟骨子裡也是有股傲氣的,王妃漠視她許久,起碼的尊重也不給,要獲得這種人的尊重必先要自重,笑臉去貼未必能有什麽好結果,到最後也只是讓人瞧不上你而已。
這話說的那媳婦一愣,環兒最先忍不住,指著岐王府的門罵道,“掠了人的侍女道相思,說思慕,反而拐個彎指著人鼻子罵娼媚,指鹿為馬也沒有這般的!給臉不要臉了!小叔子到嫂嫂房裡來拐侍女,便是王府地正經!”
岑子吟聞言喝道,“環兒,不得放肆!”
說著笑著拱拱手對那媳婦道,“她說的話你隻當沒聽見!一個歌姬罷了,哪兒來的侍女。”
說著翻身上馬,魏氏約莫猜出其中的蹊蹺,只是她沒料到岑子吟竟然如此有血性,直來直往的性子實是讓人羨慕,不過若今天她若是受地如此待遇,怕是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
隨即翻身上馬,扭過頭對那媳婦道,“恐怕王妃對我嫂嫂是有些誤會了!”說罷揚鞭而去。
那媳婦臉上一陣青白,王府的兩個兒媳榮辱不驚,一片地氣定神然,明顯錯處不在她們,聽這話便合該是十二爺出了什麽差錯,偏生王妃已是把事情做的有些不可挽回,兩府之間地事兒她身為王妃的心腹還是知道些地,兄友弟恭才是皇上希望看見的情況,一個長輩欺負晚輩,還是皇上重視的人,若是理虧的話便要被王爺訓斥了。
連忙往內院跑去,路上正巧遇上府裡的大總管,那媳婦拉著那總管問道,“十二爺最近是不是弄了個歌姬回來?”
大總管雖然一頭霧水,點點頭道,“便是昨兒個,十二爺常年的帶人回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那可有其他的什麽不一樣地地方?”
“王府上的十七爺一直呆在府裡,這會兒該還在哪兒睡著呢,聽說兩人之前便是為了搶一個歌姬大打出手還被王爺訓斥了。”
那媳婦聞言愣了愣,拋下大總管便往內院跑去,到底是不是歌姬,參合上王府裡的人便是沒對頭,何況還是之前搶女人的對手,十二從來不是什麽心胸寬廣的人,若是參合到別人府裡的事兒上面,天知道王爺回來了能多大的怒火。
廳內王妃此刻還沒順過氣來,沉重一張臉,身邊的一個丫頭嗤笑道,“王妃莫要生氣,王府上便沒半個正經人,那位二十一奶奶本以為是個好的,沒料到也是與那種人一般模樣,虧的平日裡裝地那般的正經。”
一個媳婦道,“與這種人置氣也劃算,攆出去了日後不讓進門就是了,勾搭到十二爺的頭上,還到王妃面前來顯擺,依我說,王妃便該到禦前去告她一狀,讓皇上治她們的罪,判了和離最好,省的這種人汙了皇家的血脈,折騰地各府都不消停。
”
另一個媳婦呸了一聲道,“這種人能讓王妃出手麽?沾染上了便是一身的腥味兒,總是有人治她的,咱們且冷眼瞧著便是。”
說話間,出門扔東西那個媳婦氣喘籲籲的衝了進來,顧不得順上一口氣,斷斷續續的道,“王妃……我……剛才去……聽大總管說十二……十二爺在外面……外面搶了個歌姬回來……”
眾人一愣,岐王妃瞪著那媳婦道,“你說什麽?順過氣再說,不著急!”
那媳婦稍稍喘息了一下,“大總管說十二爺在外面搶了個歌姬回來關在院子裡,這會兒的陪客便是王府上的十七爺。”
雖然不願意承認,岐王妃心中卻是猛然閃過一抹感激,難怪岑子吟會如此說話了!她顧全兩府的面子,卻是被她冷落了半天,年輕人沉不住氣卻也是正常。
下一刻卻是滿心的惱怒,一個十二郎,惹得她顏面盡失!
“走!隨我去十二院子裡瞧瞧!”
媚兒被關在柴房裡,即便是昏睡過去以後手裡也緊緊的拽著一根柴火,虧地近些日子來她什麽活都乾過,力氣增大了不少,打小又練舞練就了一副柔韌的身子,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熬過這漫漫渺無希望的日子。
一個歌姬雖無關緊要,她卻是相信以岑子吟的性子容不得人欺到她的地盤上,何況這些日子岑子吟已漸漸的認同她了,岑子吟怎麽能明白,在廚房乾活再辛苦怎麽能辛苦的過歌姬舞姬。
一點兒錯處便是一頓板子,打的時候不準哭,不準叫,打完了以後又是劈頭蓋臉的一陣罵,沒半點兒尊嚴,她能練就到讓那個人滿意的地步不知道吃了多少地哭,廚房裡劈柴燒火切菜算什麽?
沒有綾羅綢緞算什麽?為了滿腹的學來的歌舞,她不知道餓過多少頓飯,一身上下除了臉上沒受過傷,哪兒不曾淤青過?
在岑家她第一次嘗試到了自尊兩個字是如何寫的,她的努力,岑家上下地人都看在眼裡,那打從內心散出來的善意,讓她不由得越地渴望,渴望到即便是面對岐王十二子這樣強權的所在,也要編織出一個騙人騙己地謊言來——她是王府的人,是岑家三娘子地侍婢,三娘子不會不管她的。
雖然,她知道這個事多半不過是她的幻想,她依舊要掙扎,昨晚岐王十二子來的時候,她不知為何拿起了這根柴,拚死的掙扎,最後竟然將那人打的頭破血流。
她沒有死,依舊被關在這裡,整夜的輾轉反側,直到天明外面靜悄悄一片的時候才淺淺的昏了過去,耳朵卻是依舊的豎著,一旦外面有什麽風吹草動就會醒過來。
只要她還活著!就還有希望!
三娘子喜歡她,所以才讓她和塵兒、秀兒一同去街上玩玩的,雖然
,可見三娘子如今對她已有好感了,雖然還比不上塵若姐妹,到底還是瞧見她了,她一定可以堅持下去的!
塵兒、秀兒失蹤了,三娘子必然心急如焚,雖然她比別人差上那麽一點點,至少,至少三娘子還是會來尋她地吧?何況,那些人還傷了塵兒和秀兒,三娘子是最護短的!
王府的人要難纏了些,所以三娘子一定還在查線索,她要堅持下去!否則等三娘子查過來的時候她已氣絕,甚至被人埋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那她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
外面的一陣腳步聲讓媚兒身子猛然一抖,從淺眠中驚醒過來,睜大了一雙驚恐的眼,捏著木柴的雙手微微顫抖著,是三娘子來了?還是又是那些人?
媚兒雖然害怕,還是勉強支撐起麻木的身子靠到破破爛爛地窗戶旁,從裡往外望去,只見一個身著華服的中年婦人領著一乾媳婦和丫頭疾步走來,身後還有一大群管家,不過,來的方向不是這兒,而是前方的大廳,媚兒咬著下唇,不敢輕易的啃聲,有些松了一口氣,又有些失落,只是愣愣的望著那一大群人消失在自己地眼前。
廳內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的人,絕大多數都衣不蔽體,有宿夜的酒味兒,有爛的氣息,衣衫和小衣扔了一地,瞧得出這些人有的是府裡的丫頭,有些則是十二買來的歌姬舞姬,一場爛的宴會便是如此結束的。
王妃冷哼一聲,見不得如此爛地場景,扭身走了出去,一群管家上去一陣腳踹,將廳中的眾人都踹醒了過來,眾人聽說是王妃來了,一陣的慌亂,尖叫聲此起彼落,找衣服的找衣服,有的則是躲在人後,亂七八糟的景象讓幾個管事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喝道,“亂跑什麽?十二爺呢?”
昨兒個夜裡眾人都喝的爛醉,哪兒還知道什麽十二爺,一個個支支吾吾的不知道,那管家見狀罵道,“還遮,還遮,方才王妃進來的時候怎麽不知道遮掩?你們一個個的等著領罰吧!把十二爺給弄丟了,我瞧著你們這是都不想活了!”
眼尖地瞥見十七披著一件裡衣偷偷的往外溜,那管家一揮手,身邊兩個人便撲上去抓著十七笑道,“王妃有請呢,十七爺隨小的去一趟吧!”
這邊被那管家一下,一個侍女哆哆嗦嗦的道,“十二爺昨兒個夜裡喝到一半就離席了,像是要去柴房……”
“去柴房幹什麽?”那管家喝道。
那侍女聞言被嚇的臉色慘白,磕磕巴巴地道,“那個綁回來的歌姬,便關在那兒!”
一切都明了了,那管家一揮手道,“把她帶過去!”想了想又道,“去十二爺房裡尋尋!”環視廳中一圈,“在這兒地人在王妃落下來之前,誰都不準離開!”
說罷一甩衣袖,留下滿室驚恐。
正廳不能用,王妃隻帶著一乾人等去了花廳,不多時就有人帶著十七過來,兩邊的管家看似將他攙扶著,實則是將人架過來地,王妃見狀擺擺手道,“來著是客,哪兒有你們這般的,去搬根凳子過來請十七爺坐著!”
十七不敢說話,在自家府裡他可以若無其事,王妃是出了名地討厭這些,嬸嬸要訓斥侄兒,他也只有閉嘴認罰的命。
最重要的是,王妃瞧他的眼神,讓他有些忐忑,若是打了罰了還好,他最害怕的還是……
果然,沒多久管家就拖著十二過來了,讓眾人驚訝的是,十二頭上竟然還有個大大的傷口,上面盡是乾涸的鮮血,人依舊是昏沉沉的,來了花廳還手舞足蹈的大叫大嚷,“放開爺!你們這些奴才,跟在王妃身後人模狗樣的,信不信爺殺了你們?”
王妃見狀臉色大變,啪的一聲將茶杯拍在桌上,出一聲脆響,聲音不大,卻是震醒了還是糊裡糊塗的十二,看著王妃眼睛直,諾諾的道,“王……王妃,您……您怎麽來了?”
王妃冷笑道,“還不算糊塗,知道是我來了,不是在我院子裡。你頭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十二在頭上摸了一把,哎呀疼的他順口便罵,“那個小賤人!”
王妃挑眉,“小賤人?”
十二陡然醒悟過來,啊了一聲道,“便是服飾我那個秋萍,昨兒個扶著我回房的時候讓我跌了一跤。”
王妃唔了一聲,淡淡的看了十二一眼,重新端起杯喝了起來,臉上帶著似笑非笑地意思,這表情,讓十二的腿一軟,要不是兩個管家架著便跌倒地上去了。
心中忐忑,卻擠出一抹笑容來道,“王妃,這一大早的,您來我院子做什麽?是不是有什麽事要讓孩兒效勞?”
王妃放下茶杯道,“我便是來瞧瞧,聽說你這兒來了個國色天香的舞姬,歌舞冠絕長安城,恰好今日無事,便過來了。”
“哪兒有什麽舞姬?沒有沒有!王妃莫不是聽錯了?要麽就是哪個王八蛋陷害我!”十二一口否認,瞧的十七心中不斷搖頭,這人蠢果然是沒的治的,都找上門了,還到各處溜達了一圈,那麽大個大活人在柴房裡呆著,還能逃的過人眼不成?這會兒還不如認了的好。
十七聞言道,“十二哥莫不是睡糊塗了?昨日咱們在街上救了一個歌姬,誰知道那歌姬是個瘋婦,還傷了您的頭,您忘記這事兒了?”
王妃似笑非笑地看了十七一眼,“十七郎,我問十二,可沒問你。”
十七道,“十二哥這是被那賤人打糊塗……”
“閉嘴!”王妃厲色喝道,外面隱隱的傳來一陣呼喝聲,四五個管家拖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進來,這四五個管家其中兩個還受了不輕的傷,而那女子即便被人抓住,依舊掙扎個不停,頭散亂,神情瘋狂,那幾個管家見狀根本不敢讓她進花廳,王妃知道此女是岑子吟是侍婢,不管之前是不是歌姬,這會兒瞧起來還有幾分貞烈,與身邊的侍女使了個眼色,那侍女便走了出去,低聲說了幾句話,那女子才緩緩的停了下來,疑惑地望了花廳裡一眼。
媚兒本以為今天就要毀了,若她真被那個人碰了,她便無法再回到岑子吟身邊,無論如何,岑子吟也不會容一個跟隔房的小叔子有關系的女人留在身邊的。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也不能掙扎開來,只是咬了一個管事一口,另一個管事吃了她一棒,接下來四五個人連拖帶拽的將她架起來,她一時情急,竟然想到咬舌,還好其中一個管事眼疾手快攔住了她,否則她還見不到王妃!
方才經過花園的人竟然是王妃!
十二被人架著,十七雖然坐著身邊卻是坐如針氈,兩人看見她的時候皆是神色大變,媚兒不由得不由得勾起了嘴角,今兒個即便是死在這兒也
!
一道淡淡的女聲在耳邊響起,“王妃讓你進去回話!”
媚兒點了點頭,神色平靜下來,嘴裡塞著一團抹布,她沒辦法說話,只能用這種動作來表達自己的意願。
幾個管事試探著松開手,怕她再瘋,因此都戰戰兢兢地站在一邊,其中一個跑到王妃身邊回話,低聲道,“這丫頭可厲害,拿著柴火當棒槌,打的一個傷了頭,奪了她的柴火便咬的另外一個脖子鮮血直流。王妃,依奴才瞧,還是讓她在外面回話吧!”
王妃扯扯嘴角道,“十二爺的頭都敢打,還打不得你們幾個了?三娘子的威名淵博,便是一個奴婢也調教的性烈如火。”
眾人都聽不出王妃這幾句話到底是喜是怒,紛紛閉口不言,那侍女見狀伸手替媚兒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將她的頭挽了挽,媚兒都沒有什麽其他的動作,只是低著頭,抿著嘴。
待一切畢了,那侍女才道,“進去好好回話便是。”
媚兒心中一喜,她一個下做人,能有這份待遇背後必然是有推手的,她唯一能想到地人莫過於岑子吟!
低眉順眼的進了廳內,跪在地上與王妃磕頭請安,媚兒好歹也受了十多年的調教,一切的禮儀爛熟於心間,雖然身上的衣衫遮去地不過半數肌膚,卻愣是讓人能感受到眼前的合該是一個大家閨秀。
王妃淡淡地道,“你姓甚名誰?來自何處?”
媚兒雖然跪在地上,卻是跪的筆直,心中有底氣,說話地中氣也要足上幾分,用叫的有些沙啞地嗓子道,“回王妃,奴婢名喚媚兒,原是一個歌姬,被十七爺買回王府中,後又轉贈十五爺,自此之後便一直在十五夫人身邊服侍。”
王妃看了十二一眼,又道,“那你為何會出現在岐王府中?”
媚兒磕了一個頭這才道,“回王妃,十五夫人昨天讓奴婢與塵兒、秀兒同去街上買些東西,方出王府邸,便衝過來一輛馬車,綁了奴婢便上車,下車地時候已經在這座院子了。”
“她胡說!”十二叫道,“根本不管我的事,是我見到有人在王府門口掠人,救了她回來,她說她不是王府的人,叫我收留她,我這才叫十七過來問問的!誰知道她竟然血口噴人,白廢了我一番好心。”
王妃啪的一掌拍在扶手上,臉色微怒,“李代!都到了我面前了,你還敢信口雌黃!”
十二嚇的腿一軟,兩邊的管家這次可沒托住他,撲通一下跪到地上,媚兒見狀連連磕頭道,“求王妃放奴婢回王府繼續服侍十五夫人。”
王妃聞言深吸了一口氣,揉揉疼的額頭,“十二到祠堂去跪著,沒有我的命令不準起來。
這院子裡的侍女歌姬從今日起,沒有我地命令不得再著華服,不得再做裝扮,一日一餐,不得沾葷腥,什麽時候十二抄完了一千遍《法華經》,什麽時候禁令解除。若是讓我現院中有誰違令,或是幫十二抄上半個字,見一個,便打死一個!”
十二聞言已是嚇的呆了,想要求饒,卻被旁邊一個機靈的管事拉住了,王妃又道,“這事兒是誰替十二做下的,自己站出來!”
十二身邊那個管事嚇的隻將身體往十二身後躲,卻被方才告密那個侍女瞅見了,她已知在這個院子呆不下去,這會兒正是表功的時候,若能跟在王妃身邊,也省了最少三年地茹素之苦。指著那個管事叫道,“就是他!就是他!”聲音尖銳,帶著無盡的恐懼。
幾個管事上去將他拿了,岐王妃見狀笑道,“指使主子去做這等下做事,跑到王府門口撒野了,你倒是好膽子,送到京兆尹去!”
這便是要治死他了,那管事一臉慘白,拽著十二叫道,“十二爺,救救奴才!救救奴才!奴才不想死啊!”
十二郎這會兒自身難保,哪兒顧得上其他,岐王妃這是真怒了,這怒意來勢洶洶,平日裡他的事兒幾乎沒人管的,爭搶幾個歌姬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上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次卻是來的這般厲害,他整個人都呆住了,腦子裡空蕩蕩的一片。
處理完這些事兒,王妃不由得轉過頭看著十七和媚兒,這兩個人……
十七心一緊,媚兒則是慘白著臉心中被看的寒意深重,這岐王妃恐怕不是那麽好相與的人物,罰這些人沒傷筋動骨,卻是讓人生不如死,被這樣的人瞧著,誰都會有一種被毒蛇盯住地感覺。
媚兒的身子抖了一下,十七更是怕的不敢吭聲,岐王妃眯眯眼,沉聲道,“你們退下去!”
廳中一乾人等迅的退下,隻留下了十七和媚兒兩人,一個跪著一個坐著,卻是同樣的不敢動彈,岐王妃看了十七一眼之後,淡淡的道,“王府的破事兒休要再糾纏到我跟前來。”
十七身子一震,媚兒刹那間卻是明白了許多,又覺得雲裡霧裡的,她本以為只是十二好色而已的。
王妃又轉過頭來笑看著媚兒,那笑容說不出的詭異,低低地道,“你主子的香水做的不錯,只是我懶得去鋪子上買,說來都是親戚,她也不忍心讓我心疼的丫頭去排隊不是?改天有空讓人送兩瓶過來吧!”
媚兒聞言連忙磕頭應是, 王妃這才招呼外面的人進來,吩咐道,
“替我將十七與媚兒丫頭送回去。”
走出廳來,便有人送來衣裳,媚兒不願在這岐王府多呆,隻批了一件外衫在身上,便央人送她回去。
回去地時候媚兒與十七是同一輛車,坐在車上,這會兒她是岑子吟身邊的侍女,而十七卻是有個未知地未來,媚兒瞧著十七竟然心情格外的好,外面地風光明媚,即便這搖搖晃晃的車廂光鮮昏暗,也擋不住她地好心情。
十七憋著一股子氣在胸間,瞧見媚兒臉上的笑意,那是嘲笑,像是在說,十七爺想不到也有今天吧?不知道回到府裡會是什麽下場?
十七心一橫,突然伸出手抓住媚兒的脖子,死死的卡住,媚兒還來不及反應便落入了十七的手中,瞪大了眼睛偏生叫不出來,十七惡狠狠的道,“賤人!都是你害的!”
今天為了多寫點兒,所以這會兒才,大家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