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伸手往懷裡踹了踹,艱難的從衣服內壁的口袋裡掏出幾個硬幣。硬幣隻有拇指大小,略沉,帶著點暗銀光澤,上面既沒有誰誰誰的頭像,也沒有多余的花紋,怎一看就像一塊扁平的石塊。
當然,這硬幣並非由鉛或者侶等合金做成的。如果硬要說這些硬幣的模樣,倒是跟外面那些普通的岩石有些相像。隻不過這種硬幣的光澤要顯得更圓滑,看山去就像翠玉一般。
可是張三知道,這些所謂的硬幣,其實是野獸體內分泌而出的特殊石頭,再經過一些特殊手法的提煉,製成現如今的交易貨幣。
“三枚白色硬幣,應該夠吃一頓好點的了。”
張三摸了摸快乾癟的肚皮,眼角帶著些許苦澀的想著。要不是今天忽然變得極餓,他也不會拿出這一個月的積蓄來奢侈一頓。
要知道,這三枚白色的硬幣已經夠張三買到十多天的糧食了。對於外圍的居民而言,這就相當於一家三口整整好幾天的飯錢。
街道有些冷清,這種冷清在往常很少見,幾乎從街頭到街尾都見不到一個人。如果按照以往的時間段,現在的人雖然不多,但也會有零散的幾個在街上走著,商販也會偶爾傳出幾聲或多或少的叫喚,決然不會像如今這般,整條街一個人也看不到。
不過這些對於張三來說,顯然不是那麽重要。此刻的他雙眼都開始泛起了朦朧的虛影,冷汗不斷,甚至在腦海中也開始出現輕微的幻覺了。仿佛他再不吃東西,就快要虛弱致死一般。
如果現在有頭烤焦的大象擺在張三面前,恐怕他都能活吞下肚。
穿過政府的主心乾道,張三轉進一個小巷子裡,來到一個有些幽暗的胡同口。站在此地,張三能感覺到一股淡淡的暖意從前方溢出,他那蒼白的臉色似乎也松了些許。
胡同有些昏暗,前方那泛黃的燈泡一閃一閃的更是駭人。隻是張三臉上的表情依舊,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到這裡來。
在張三沒走多久後,一個雙眼略大,眼珠閃動著水靈之色的小女孩偷偷摸摸的從另一旁快速竄出。小女孩賊頭賊腦的看了眼四周,然後悄悄的沿著張三所走的路線小跑而來。看著她那急促和劣質閃躲的模樣,顯然就不是跟蹤的料。
要不是張三現在神智有些不清,發現這如此蹩腳的技術,早就嗤之以鼻了。
然而,在小女孩看到張三進入一個又黑、又暗、還略帶恐怖的小巷時,臉色霎時間變得微白起來。她站在胡同口,眼中露出一絲恐慌,可是兩雙水靈的眼睛不斷轉動,顯然在衡量利弊。
小女孩隻是略微猶豫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麽,隨後臉上露出一抹堅毅,很快點了點小腦袋又跟了上去。
張三進入小巷不多久,一個小酒館便出現在他面前。酒店上一塊木牌隨風搖曳著,閃著個兩字“彷徨”。
“李大頭,上次狩獵你輸了,10比9,老子比你多一頭烈猿,今日你買單。”
“啊呸!劉矮子,你還有臉說,最後那一隻算誰的,要不是隊長救你,你早就翹辮子了。你還有臉把烈猿劃到自己狩獵范圍,去去去,別丟咱們銀虎獵魔團的臉好吧!烈猿一隻腳都比你大,踩你就跟踩螞蟻一樣。”
“什麽叫不算,你讓隊長來評評理,那烈猿的最後一下不是我終結的嗎?”
“啊哈!終結?就你?拿著根號稱什麽“齊天”的軟棍在烈猿屁股上挨了一丟丟,這也算你終結的?要不是隊長把那頭烈猿弄殘了,你有個屁機會啊!自己軟棍一條,充什麽大頭鬼,比不過就直說。
”說到這時,那叫劉矮子的家夥,橘黃的臉色沒由來的浮現一抹赤紅,可卻依舊不服輸的叫喚著:“它剛好被老子捅爆菊花死翹翹了,那又怎麽了?難道你敢說擊殺那頭畜生的不是我?還有,那誰軟棍啊!那是齊天棒,皮欠抽了是吧!”
“怎滴,你想打架,老子奉陪。”
說完,李大頭手臂上青筋瞬間勒緊,猛的一拍桌面,“轟”的一聲巨響傳來,仿若整個大地都晃動了一番。
離張三不遠處,一個將近兩米高的大漢裸露出粗壯的臂膀,怒視著前方,這大漢渾身肌肉隆扎,散發著陣陣粗狂之氣。單單從這個頭看去,其蘊含的力量恐怕是駭人之極。
大漢還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特點,那便是他的頭,甚至嚴格點來說,他不僅具有光頭特性,同時還具備頭比一般人大上一號的特質。
大頭也算不虛此名了,隻不過這大漢顯然對這名字有些不感冒。
至於在這兩米多高的大頭對面是一個不足一米六的矮子,當然也並不是說這家夥真的很矮,而是當這家夥站在光頭身旁的時候,這種差距足以讓人打心底讚同,甚至眾人在看向兩人的第一眼,便可以把他忽略不計。
那被稱之為劉矮子的家夥,身行不壯,甚至也沒有李大頭那恐怖的肌肉。隻是他的雙眼很小,幾乎快要眯成縫隙。哪怕他現在和李大頭兩人怒目而視,可是一旦站遠一點,甚至都根本看不到他眼珠。
如果非要用成語來形容一個人,鼠目寸光和賊眉鼠眼足以概括他的全部特征。
兩人正爭的面紅耳赤,加上動作頗大,仿佛真要打起來一般,似乎在座的也沒人知道張三的到來。
小酒館裡總共有三個圓桌,其中李大頭和劉矮子兩人佔了一個圓桌。其余兩個都分別坐了兩個人,台吧外背對著張三坐著一個,如果再加上吧台裡站著的那個中年大叔,這裡就一共6個人。
至於那兩個一人佔據一個圓桌的家夥,脾氣也有些古怪,靠左邊桌子的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子,一頭簡單的碎發,有著白皙到讓女人都嫉妒的皮膚,面容也是非常俊俏,再加上其身形頗為消瘦,給人一種柔弱書生之感,其嘴角始終都蕩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隻不過這種書生之氣,在人們掃過他身旁那件龐然大物時,都會戛然而止。
這是把插在地上長達六尺長,寬達三尺的恐怖大刀。大刀並非盈白色澤,而是褐紅中帶著點烏黑的顏色,這到有點像在垃圾堆裡存放了許久的棄刀,刀身長滿了鏽漬,普通的不能在普通。
可是就這樣一把刀,在這個渾身帶著書生氣息的男子眼中卻是視若珍寶。就連他看向大刀的目光都帶著濃濃的依戀,宛如在看著自己心愛女子一般。隻不過這家夥的眼神在看向另一旁圓桌上的女子時,帶著一股比看向自己大刀還要狂熱的精光。
書生另一邊的圓桌同樣被一個女子佔據,這個女子臉上面帶一塊詭異的黑色玻璃面具,面具外殼刻畫的是一隻獠牙顯露的猙獰蜘蛛,讓人望之生畏。
雖然這女子看不清其真實容貌,不過在她那一身緊扎在其身上的黑色皮甲卻勾勒出一副勾人心魄的魔鬼身材。女子舉止優雅,時不時用她那火紅的唇覓上口杯中美酒,渾身透露出一種霧裡看花的誘惑,素雅卻貴氣。
特別是女子那一頭波浪般絢美的金黃秀絲,以及那雙勾人心魄的淡藍色眼珠,仿若讓人一觸便無法自拔。
張三仿佛早已習慣了這種氣氛,對周圍一個個人影完全無視。此刻的他抿著蒼白的嘴唇,一路向吧台走去。
“呦,咱們的小三來了。”
那渾身帶著書生氣息的男子似乎第一個發現張三,他嘴角依舊蕩著像往常一樣的笑容,話語中略帶調戲之色,顯然他早已認識張三。
然而在其看到張三那張極度蒼白的臉色之後,書生一如往常的笑容卻頃刻收斂了起來,伴隨著其眉角的漸漸皺起,一股若隱若現的寒意悄然而生。如果熟悉他的人便非常清楚,其眼角正漸漸流露出一股猶如九月飛霜的陰寒。
隨著書生這邊的動靜,吧台的人也漸漸回過神來,起初他們在看向張三的臉上都帶著絲絲溫柔的笑意。哪怕是那兩個正爭得面紅耳赤的家夥,此刻都隻是相互嘀咕了幾句便停了下來。
兩人同時轉成笑臉看向張三,可是無人例外,在座每個人在發現張三的異樣時,神色均是悄然的變了變。
張三顧不上和眾人打招呼,他喘著粗氣,直接朝著吧台走了過去。弱小的身形看上去有些搖曳,緩慢的步伐在這寂靜的店鋪回旋,變的格外安靜起來。隨後,他便和吧台上那個背對著正門的家夥並排而坐。
“古大叔,給我兩份乾蟻肉,再來一份紅瑪麗。要快。”
張三坐下之後,喘著粗氣的點了兩樣東西,隱隱在其低著頭的雙眼裡閃出一道若隱若現的紅芒,隻不過被其理智深深的壓了回去。
張三這個異樣的表情打破小酒吧的和諧,顯然吧台的中年男子也被其那蒼白的面色嚇了一跳。
被稱之為古大叔的中年男子神色頗為緊張的看著張三, 臉上流露出一股發自內心的擔憂,問道:“小三,你今天這是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是不是生病了?”
一連串的疑問,足以說明這名為古大叔的中年男子,其心中到底有多在乎張三。
可以這麽說,眼前這孩子幾乎是古流雲看著長大的,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張三的家庭狀況。說起來,這個孩子也是個可憐的娃,從小張三就沒有父親不說,母親更是在張三幼年便臥床不起。不過這孩子卻又生的聰明伶俐,小小年紀便在亂世之中與諸多流浪娃爭食,以撿垃圾養活自己。
可以這麽說,自從這孩子在街上無意中昏倒過一次,被古流雲抱了回來之後。他們倆的關系才漸漸好起來的,因為他知道這個小男孩始終封閉著自己的心,把他對這個世界的排斥與對所有人的冷漠全部顯露在外,生人勿近。
如果不是那一次,他也不會真正了解眼前這個小家夥,其骨子裡究竟存在一種何等瘋狂的執著。
為了一個饅頭,這孩子能硬撐著發著高燒的身體在暴風雪彌漫的天氣裡,足足排了長達4小時的隊,卻堅持不要自己所給的分毫食物。
中年大叔清晰的記得這個男孩那年用稚嫩童音所說的一句話。
“寧苦不受憐來之憫,寧死不受乞來之食。”
小男孩的話語非常堅定,透露著一股讓人動容的剛毅。他不接受任何人的施舍,一切都得是他憑著自己能力得到的東西,他才肯接受。
就這麽一個剛毅的小男孩,如何不讓早年喪子的古流雲心生憐惜。看著他,古流雲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