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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特區》三十八、懷璧其罪
  (感謝vladimir同學的再次打賞,表謝!另外再次拜求推薦,票數大多都是毛遂自薦,好難看啊)

  說起文刀要去的這個縣城,其實還真要感謝劉仇、石小虎他們那些先人當年起事鬧了一場,不然這個一直都是窮鄉僻壤代名詞的茫茫千裡山野,任哪個皇帝也不會想起要在這裡建一個鄖陽撫治,當然更不會在後世深山老林中崛起一座嶄新而現代化的汽車城,更不用說文刀所在的那支王牌師,從此悄無聲息地坐鎮於此千年不變的莽莽群山深處。

  作為鄖陽撫治所在地的鄖縣,其實真是一個風水寶地——

  北依秦巴,南望武當,既有神農架原始森林屏障,又有漢水蜿蜒繞城而過的天塹,可謂是深山中的明珠,老林間的奇葩。以至於唐朝大詩人李商隱偶遊漢江之後,欣然賦詩一首:

  “溶溶漾漾白鷗飛,綠盡春深好染衣。南去北來人自老,夕陽長送釣船歸。”

  而本朝的大名人王世貞在鎮撫此地時,更是常常長歌短唱,詩詞連連。其中,就有一首專門寫給鄖縣城和漢江水的詩篇:

  “鄖江紆夾萬山稠,誰信山坳可放舟。一葦巧隨崩石轉,雙撓齊動亂峰流。喜無魑魅來相問,還有王孫是故遊。休訝茲行非宦適,吏情何處不滄州。”

  此刻的城中,能在時局越來越謠言瘋傳最盛時還能像他們有此雅興的,還真有這麽幾個人。

  不過,喜形於色的他們這時所待的地方實在不好說,而且百分之百是個人都不願去的所在——牢房。而且這個牢房,還是一處特別牢房,關著的人名頭極大,乃是每年官府都要發文追剿的榜上有名的十大土匪山寨之一的柳樹埡山寨及其大頭目曹三毛。

  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當這個曾經是很多官軍可望不可即的目標,真的落網後,他們才發現,這個幾乎是押送上京馬上就能升官發財的欽犯,跟他身上的那些不知名寶物一比,一下子就判若雲泥了。

  “老爺,估計再怎麽變著法子也問不出更多東西了。學生以為,此等天大功勞,當有兩條路可走。”

  鄖陽府提督丁學昌,此刻內心潮起潮湧難以平複,只能假作閉目沉思狀以掩飾自己。對於案前師爺略顯賣弄的話語,他其實並無多少苟同。

  “第一,老爺可以富貴險中求,趁著本案乃是我提督府第一時間抓辦和成功緝拿之利,立刻全面封鎖消息。然後著心腹悍將,盡遣親兵速速秘密入京,將人犯和寶物一並直呈天聽。”

  “第二,則是中規中矩之策了,且不用太著急去辦。老爺今晚可回府深思一夜,待天明時,若還五它圖,就可直接去薛巡撫衙門,將人犯與寶物一並呈上就是。”

  師爺頗為得意地撚須說完,忽然發現牢房內血肉模糊的曹三毛蘇醒了過來,正試圖抬起腦袋四處尋望著什麽,不覺一聲嗤笑道:

  “老爺快瞧瞧,那打不死的賊娃子竟然自己醒了。”

  丁學昌聞聲望過去,正好碰上一雙狼一般的眼神直撞過來,冷不防被嚇了一跳。當下頓時心中不喜,抬手就要喝一聲再打,轉念一想,卻又自我克制住了。

  這賊頭雖然強悍,但畢竟是血肉之軀,一頓棍棒再打下去,不小心真打死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正想著,牢房中的打手突然愣了一下,隨即轉身跪道:

  “稟告提督大人,犯人說只要不再打他,而且保證饒他不死,他願意現在就將那人說給大人聽。”

  哦,丁學昌有些難以置信,忍不住看了一眼師爺。

  師爺當然也是一愣,撚須半天沒有回過神來。這曹三毛死硬耐打,他可是親眼所見,怎麽那麽多酷刑都扛過去了,現在卻又要主動招供,莫非是腦子被打壞了。

  “大人,”牢頭和打手看到兩人都一副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還是丁學昌最先反應過來,突然有點失態的起身頓足道:

  “還叫個什麽屁大人,快快將人給本官提過來呀!”

  曹三毛被幾條大漢抬過來,盯著丁學昌看了兩眼,裂開血糊糊的大嘴就是一笑道:

  “大人得給我一個保證,保我不死,我女兒無罪,我就將這一場大富貴送與大人。而且我現在就可以告訴大人,那人不僅還有很多寶物,而且只有我知道怎麽找到他。”

  “你竟然能找到那人?”

  天呐,這可是比送上人犯和寶物還要了不得的好事啊!如今聖上正為北地韃子的鐵騎和內地流寇的紛擾而頭痛,倘若真有了賊頭說的這些可無聲無息殺人於百丈之外的寶物,升官自不必說,我大明豈不是也可以轉危為安了嗎?

  丁學昌大喜之下,突然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曹三毛面前,俯身顫抖道:

  “你這個賊頭,這麽大的事情為何不早說,非要自己遭受非人的皮肉之苦才肯開口!你若早早這樣說,別說保你不死,就是附送你一頂官帽又何妨。我且問你,你願意招安嗎?”

  曹三毛聽完,忍不住在心底嘲笑了一下眼前的這個丁大人:

  媽的,你以為老子願意挨打呀,老子不是一直沒想通嗎?奶奶個熊的,那小娃娃不是說這百人敵幾乎可以如入無人之境嗎,怎麽老子被圍了之後左衝右突最後還是被官軍給抓了,可見那小娃娃根本就是一個大騙子。

  媽那個巴子,你這樣害老子,老子就不會借刀殺人嗎?

  “大人明鑒,草民不願招安隻想在自己的山寨終老一生。不過草民願意隨時去找那個小騙子、哦不,是海外回來的奇人,而且保證我的山寨不會再與大人對抗。”

  “小騙子?呵呵,老夫看你才是大大的騙子吧——”

  師爺突然冷笑一聲,冷目盯著曹三毛道:

  “你帶著我們隨時去找那人,那千裡山野,官軍只要一動,人盡皆知,我們又如何進得大山而不被你們這些賊人襲擾,那人又如何自己坐在那裡等著束手就擒?”

  丁學昌聽了,雖然一言不發,但卻是臉上一黑。

  曹三毛也有些傻眼,心下也不由得十分懊悔起來。他奶奶的,怎麽忘記了官軍如何進山這一茬!想著想著,他突然一咬牙道:

  “索性與大人明言了吧,那人其實現在就在我家山寨之中。而且他剛剛自海外歸來,人生地不熟,去哪裡都是兩眼一抹黑,更別說那千裡山野荒郊。大人現在就可以派人跟著草民進山,一去便知。”

  丁學昌與師爺對視一眼,沉吟半晌,隨即戟指道:

  “你說你有一個女兒,我們索性就來一個君子協定。你即刻取一信物交予本官,待我著人將貴女接入城中,你再回山寨將那人用計帶來就算功成,如何?”

  曹三毛氣得暗罵一聲,試探道:

  “草民不想將一個少不更事的女娃娃牽扯進來,更何況她還是我的女兒。大人,如果我拒絕呢?”

  丁學昌馬上一笑,身體靠向椅背道:

  “那也由得你,不過本官有的是辦法找到你說的那人。最不濟,我們只要牢牢守住各山口關隘就是,我就不信他插翅飛過千山萬水而去吧。”

  狗官!曹三毛一臉橫肉抖了又抖,無奈點頭道:

  “在你們繳去的包裹中,有一件青衫口袋裡有一塊黒木吊墜。大人著人拿著這個東西,小女見了必定會不說二話跟著前來。不過大人請聽好了,小女要好吃好喝待她,若有半點差池,我、我就——”

  丁學昌冷哼一聲,抬手打斷他的話道:

  “休得囉唕,本官也是聖人門徒,如何行事自有分寸。你一個賊頭,若不是機緣巧合得遇那人,豈有你在此咆哮公堂之理。來呀,將那黒木吊墜取來,送本官回府。”

  走出牢房,師爺有些不解,正想詢問一番,卻見提督大人衝他擺擺手, 命人起轎道:

  “本官突然想起一事,轉道去學政大人瞿豐府上。”

  話音剛落,師爺馬上恍然大悟,趕緊拍拍自家腦門跟了上去。

  那瞿豐學政,乃是本土人氏,家族瞿姓一脈在這鄖陽府轄地千裡山野,漢水兩畔,五縣一山,門生故舊遍布,是真正的一頭打不死的地頭蛇。

  但這還不算最恐怖的。最讓同僚膽戰心驚的是,這瞿豐本來就是一個土著出身而已,也不知怎麽就搭上了宮裡的一條線,具體也不知是還是哪位皇子,總之傳說甚多,卻從沒有一人能夠說得清楚。於是一來二去,這瞿豐一府,便成了鄖陽府的香餑餑,上到巡撫、提督大人,下到城防把總、團練小旗,人人都對那老東西高看一眼。

  哦對了,這瞿豐說是土生土長,但據說祖上卻是客家。或許正是這個旁支緣故,他瞿豐才能有本事搭線宮中吧。別人不知,他作為一個提督府的師爺還是很清楚的,客家人現在的勢力,說句不恭的話,若是他們也要舉起起事,那可比什麽白蓮社、流寇之流強多了,簡直要人有人,要錢有錢。

  也許正是佔盡了福緣吧,這瞿豐到了他兒孫一輩,幾個兒子卻是怎樣使勁都不爭氣,生出的卻一個個都是女兒身,連一個帶把兒的都沒有。所以這老東西一氣之下,將兒子全部趕出去自住,平日隻留下一對俏麗可人的雙胞胎孫女在府上,一個文靜,一個好動,倒也珠聯璧合,總算也是一種聊作慰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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