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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麽，公子當然是好的了！”賀一龍如是說。

　　“我不敢說，我就覺得公子有時好威嚴。”羅鄂生如是說。

　　“公子呀，俺覺得怎麽都看不透公子。”關田生如是說。

　　李記聽完，又是使勁眨了半天眼，剛要說話，卻發現文刀覺得不對一轉身又回來了，趕緊轉臉一笑道:

　　“公子，你說的那鋪子倒是一家當鋪。不過小的覺得，是不是先去跟袁承志和他爺爺見個面之後，再做計議更好一些呢?”

　　文刀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當”字招牌，呲牙一笑:

　　“聽你的，你是地頭蛇。”

　　一行人很快找到袁承志和他爺爺住下的客棧，卻沒見到爺孫倆人。跟店小二一打聽，才知道他們等不及已經去了城裡最大的東郊市場。

　　東郊市場離這家客棧還有點路程，幾乎是要穿過半個縣城。好在李記、賀一龍他們都知道這個市場，而且以前就為山寨還專門來過這裡。

　　但在怎麽去市場卻有了分歧。

　　李記說最好出城貼著城牆邊兒過去，又安全人又少，不用擔心多生枝節。

　　賀一龍人小心眼大，說應該直接穿城而過。他知道有一條路，雖然麻煩點，需要不斷地在各式各樣的民居、商鋪甚至衙門之間穿行，但好處卻是顯而易見的，可以直接省一半的路。

　　最後大家都將目光看向了文刀。

　　文刀想都沒想，直接選擇了賀一龍的辦法。

　　這次進城，雖然已偏離了文刀最初的想法很多，但拿一些稀罕東西換錢，以及重點看一下大明時期的米店、商鋪以及民宅、鐵匠房等，這些關系到國計民生的方方面面，卻是一定要深入到社會中才能看到一個真實的即將滅亡的大明。

　　文刀一拍板，大家自然也就無話了，一行人再次轉身向東而去。

　　巧的是，他們不知不覺居然又走到了剛才的那家當鋪前，自然又勾起了文刀進店一觀的欲望。這下，誰都不提反對意見了。

　　當鋪是什麽地方，來錢最快的呀，雖然肯定會被宰得血淋淋的。

　　可是，身無分文在繁華的大街上走，那滋味同樣也是血淋淋的。

　　也許是文刀完全有別於大明大多數的氣質，在他帶著眾人一腳跨進當鋪的一刹那，立刻就有兩個店小二模樣的家夥迎了上來。

　　“喲，這位小公子，到本店要典當什麽寶貝呀?”

　　這口吻，和這做派，聽得李記、賀一龍聽得不覺就是一皺眉。文刀卻不以為意，只是一笑，隨即將早已準備好的東西，慢慢從長衫遮蓋中的野戰服四個容量驚人的口袋中，一一掏出來，然後氣定神閑地負手站在了櫃台前。

　　“幾位兄台瞧瞧，我這些小東小西，可值多少錢。”

　　這些東西，都是他從野戰大背包中經過仔細斟酌預先拿帶出來的，至於能在明朝分別值什麽價，一會兒就知道了。

　　店夥計開始還沒怎麽在意，但等到文刀一件件掏出物品，一件件擺出來時，這些家夥的眼珠子也跟著越瞪越大，最後突然鬼哭狼嚎地大喊了一聲:

　　“掌、掌櫃的，您老、老趕緊出來看看吧——”

　　話音未落，一個身著大襟袍衫、織錦綢緞的富貴模樣之人，戴著一方平定巾便帽，一邊不慌不忙地踱步而出，一邊十分不滿地瞪了一眼店夥計。

　　“嚎什麽嚎，眼皮子這麽淺能做什麽事情！”

　　還別說，文刀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富貴打扮的人，忍不住就多瞄了幾眼。

　　要知道，像這種打扮，而且還有蟒龍圖案的花團錦簇精工手織，這也就是明末亂世開禁。要是放在剛剛過去的萬歷年間，這種打扮就會要了他的小命，更別說他還是商賈身份，比一般庶民還低賤一些。現在，他日子總算好過了，派頭也就抖了起來。

　　可惜還沒好好打量一下，這家夥終於也跳了起來，抖著一臉肥肉突然盯著文刀道:

　　“少年人，這、這東西可是你的，不是從什麽地方摸來的?”

　　媽的，這什麽話呀！

　　文刀有些火了，很想看看自己現在到底年輕了多少歲，弄得人人都一見面就一口一個少年一個小公子的，這以後還怎麽登高振臂一呼打土豪分田地啊！

　　“你們這店裡，可有鏡子，拿來我瞧瞧。”

　　“有、有，鏡子麽，小店有的是——”

　　到底是做生意的，這掌櫃的一看文刀摩挲著自己的臉要鏡子，馬上就明白了怎麽回事，趕緊讓店夥計取了一面鏡子過來。

　　文刀一看，不覺被逗笑了:

　　“這是鏡子嗎，我要的是鏡子，你給我這銅鏡幹什麽?”

　　掌櫃的一愣，反而也被文刀逗笑了，袖手就道:

　　“銅鏡就是鏡子呀，你這少年，不會是故意來消遣人的吧。”

　　難道自己又搞錯了，這都崇禎年了，別說葡萄牙人已經開始在搞澳門，即使意大利人利瑪竇來華傳教，也都已經二十多個年頭，玻璃鏡子這時還沒出現嗎?

　　怔了怔，文刀隻好舉起銅鏡，對鏡相看:

　　只見一張還算清晰的熟悉面孔，也正疑雲滿面地盯著自己。而臉上的那份稚氣，即使是這效果不佳的銅鏡，也是怎樣都掩飾不去的。

　　放下銅鏡，文刀突然有些沮喪。

　　軍校畢業再加上做見習排長一年，本來就不大的25歲年紀，現在好像被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十八、九歲的最好時光，到底是老天爺厚待自己以便去改變一下近代中國的悲慘結局，還是純粹就給自己開了一個歷史玩笑?

　　放下銅鏡，卻發現一個店夥計盯著自己，突然在他的掌櫃耳邊嘀咕了幾句。掌櫃的頓時就是一聲怒吼道:

　　“那你還囉嗦什麽，還不快速速去拿過來！”

　　很快，店夥計便捧著一個西洋鏡跑回來，文刀一看，馬上笑道:

　　“掌櫃的，我就說嘛，這時候怎麽會沒有鏡子，現在你們還不是說拿就拿出來了嗎?”

　　掌櫃的笑得兩眼都眯縫起來，很快又從店夥計抱過來的一個布囊中抽出一樣東西道:

　　“小公子，我哪裡知道你要的是西洋景呀！早知道是這個，我這裡還真有不少藏品哩！雖然這價錢上，可能不是一般人敢想象的，但對小公子手中的這些典當來說，或許就算不得什麽了。”

　　說著，一支單筒西洋望遠鏡順著櫃台又遞了過來，同時一聲奸笑也伴隨而來:

　　“如果小公子不方便，你又喜歡這些西洋景，我倒是可以替我們東家做主，就打破一次規矩，跟你以物易物好了，小公子覺得如何?”

　　真是奸商，連少年人也馬上換成了小公子，不就是鏡子和望遠鏡嗎?

　　文刀突然笑了笑，出其不意地將賀一龍懷裡的另一個背包抓到手上，然後在裡面翻檢一陣慢慢掏出幾樣東西丟在櫃台上:

　　“掌櫃的怎麽稱呼，再請你瞧瞧這幾樣小物件如何?不過我可明言了，我急需現銀，概不賒帳和以物換物。”

　　“蘇貴，小公子叫我蘇掌櫃就好——”

　　蘇貴說著，兩眼緊緊盯著櫃台上剛剛被擺出來的物品，不覺又是大驚失色地偷眼瞅了一下文刀，嘴裡卻莫名其妙地對著那兩個店夥計罵了起來:

　　“王仨，馬二，你們兩個不長眼的東西，怎麽還不給小公子上些好的茶水過來！”

　　“啊，噢，哦，小的、小的馬上就去——”

　　兩個夥計點頭哈腰，慌裡慌張地跑了出去。

　　文刀看著幾人演雙簧，也不捅破，正要笑著開口，卻發現李記不知為何，站在一旁不停地給他遞眼色，甚至還著急地恨不得上來直接拉人。

　　這掌櫃的有鬼，文刀當然早就看了出來，不過他卻另有所想，對李記的示警直接無視，順手又拿起單筒望遠鏡笑道:

　　“蘇掌櫃，你這東西已經落後了，如果你確有誠意，我現在手上就有現貨， 可以出讓兩部比這不知高級多少倍的望遠鏡給你，還有這櫃台上的物品，你先都給報個價，然後我們具體再談。”

　　“不忙，不忙，小公子先喝點茶水再說。”

　　不知為何，蘇貴這時突然變得心神不寧起來，頻頻向門外張望。

　　這下，就連賀一龍、關田生他們也都坐不住了，突然走過來，一邊一個，又是不停地使著眼色，又是索性伸出手拉扯道:

　　“公子，劉家叔叔和苗家叔叔跟我們約會了時間，現在都過去半個時辰了，我們得趕緊過去找他們，不然就碰不上面嘍。”

　　看到戲份也演得差不多了，於是文刀做出頓時醒悟狀，慌手慌腳將櫃台上的東西一股腦地往懷裡收拾，一邊起身說道:

　　“蘇掌櫃，忽然想起今天還有急事要辦，我們改日——”

　　正說著，卻發現蘇貴早已走到門口，正好與七八個突然闖進來的大漢扎做一堆，嘴裡隨之就是陰森森地一笑:

　　“少年人，還改什麽日子呀，嘿嘿，我看你根本就是一個小賊，也不知從哪裡盜走這麽多寶物，現在你是走不了啦。要麽老老實實交出東西，要麽統統將你們剁成肉醬！”

　　看上去原本一團和氣很想掌櫃的蘇貴，張牙舞爪下，突然變得面目猙獰，不可逼視。

　　果然還是來了，就是大明哪有這樣溫情脈脈嘛。文刀不由就是一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