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大寶馬載著我一路疾馳,兩人沉默無話。
秦烈在想什麽我不知道,我則因為一直悶頭理清繁複的頭緒,沒心思說話。
剛剛見到他的刹那,我整個胸口都被喜悅漲得滿滿的。雖然我不是什麽純情少女,不會成天到晚嬌怯的低頭紅臉,可面對一個大男人心意昭然的舉動,那一刻的我竟有些羞澀,因為那個男人是秦烈,向來冷酷無情、不為女人所牽絆的秦烈!
但秦烈並不知曉,他的到來對在座的三個人有著怎樣的象征意味。如身處一場牌局,關乎著重要的賭注,而執牌的人卻渾然不覺,毫無保留地將最後的底牌明晃晃的亮了出來,成就了參賭之人,暴露了自己的底限。
車駛入小區,邁表歸零,秦烈終於開口問,“你答應程浩揚什麽了?”
這問題他一定憋了一路吧?我故意顯出懶洋洋不願多說的樣子,“哦,小事一件,沒什麽可說的。”
秦烈沉默了片刻又問,“你們經常聯系嗎?”
我反問他,“這和你有關系嗎?”
他沒料到我的回答會如此不配合,酷臉被氣得鐵青,手重重的擊在方向盤上,“阮清,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說話?”
打量著他的反應,我想起程浩揚的話,這是他口中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秦烈嗎?我記憶中他似乎也是冷靜自持的,幾時開始變得這般暴躁易怒了呢?
我斂眸低首歷數著他近來的所作所為,線索漸漸清晰起來。
是了,應該就從我們分手開始,他會在公司發威,他會衝我喝吼,他會無視原則的想拐我上床,他會賭氣般地把我使喚得團團轉;但,他也會在我額頭寶貝似的印下早安吻,也會費心的從上海為我帶回茶餐廳的美食,還會任我使性子胡鬧而舍不得將我辭掉……
我以前怎麽沒意識到?
怪不得都說女人遇上愛情智商就降為零了,再聰明也無濟於事。愛情?我猛然驚覺自己竟不知不覺和這個詞聯系在一處了。
世上的事情真是奇妙,瞬息之間乾坤挪移,天地翻覆,秦烈竟會和愛情二字掛上鉤,而我居然還甘心奉陪。
一場好戲上演在即,可我絕不傻傻的先唱獨角,要演,也是男主角先上場,而對付嘴硬的他,單刀直入的方式最有效。
機不可失。我是個行動派,想到就會做到。
我側過身,雙目晶亮的直視著眼前仍火大的男人,不容他有半點躲閃,“秦烈,說實話,你愛上我了嗎?”
他瞬間一震,火氣消散在空氣中,旋即撇開眼說,“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他用回避的方式來回應我,並沒承認。
我仔細端詳著眼前的男人,目光掃過他深邃的眼,英挺的鼻,和他越抿越緊的唇,語氣不依不饒,“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愛上我了嗎?”
他的眼神不再躲閃,黑眸幽亮,臉龐的線條也變得柔和許多,“答案對你很重要嗎?”溫柔的低語竟讓我不太習慣。
我清晰地辨出他眼中的情意,是的,此刻我再確定不過,這個男人是愛我的。
耐性被拖得越來越少,我的不滿漸漸累積。他難道非要我先開口承認對他有情嗎?
較勁兒的心裡作祟,我裝作滿不在乎的不再看他,“不回答算了,我隻是隨便問問。不耽誤你時間了,bye!”
我扳開車門作勢要下車,一隻手臂忽地橫來用力將門關上,又轉過我的身體,逼近的黑眸裡幾乎躥出火花來,“你到底是什麽意思?逗我很好玩嗎?”
我搖搖頭,“我沒有逗你。隻是覺得想聽你說句真心話太難了,問下去也是浪費時間,我隻好放棄了。”
他的神色恢復如常,探詢的目光在我臉上逡巡片刻問道,“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麽想聽我的真心話?”
很好,這男人絕對是打太極的好手,慢悠悠的推來搡去不吃一點兒虧,非要我先承認不可。他應該知道惹惱女人的後果是很嚴重的。
我笑得極甜,看著他眼中高漲的希冀,“沒別的意思,就是防患於未然。秦烈,我怕你會愛上我,畢竟我們都有各自的戀人了。”
希冀化為愕然轉而窘怒。
他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臉色愀變,瞬間,又神態自若的冷笑著,“憑你?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
“是嗎?那你今天為什麽跑去找我?”
“你想太多了,我恰好在附近,順便做個人情不想麻煩我朋友罷了。”車程25分鍾也算附近?好爛的借口。
我的語氣輕松起來,如同解決了一個心病,“看來我的確想多了。我們的意見一致就好,誰都別有非分之想,安心做我們的上司和下屬。”
我如願地看到他冷靜的面具一點點的碎裂,目光中的怒意和冷意翻攪在一處,幾乎就要爆發。突然,他坐正對著車前方,不再看我,沉聲說,“如你所願,我們隻是上司和下屬的關系。”
“那最好。謝謝秦總順便送我回來,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再見。”順便二字我特意加重了語氣,說完我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車,再晚一步,難保自己不會大笑出聲來。
進電梯按下樓層,我仰頭看著節節攀升的數字,心裡的愉悅也隨之升漲,我以前怎麽沒發現,這男人別扭起來真夠可愛的!
一夜好眠。
第二天,我神清氣爽的投入工作,不出意外的接到了程浩揚的電話,“阮清,你不會想不認帳了吧?”
我呵呵樂著,“我都說了願賭服輸,你急什麽?不過,我記得當時我們並沒規定,賭約何時生效吧?”
程浩揚一頓,隨即認命的歎息,“阮清,我真同情那個愛上你的人!以後有他受的。”
我隻想煞煞他的銳氣,目的達到,又喂給他一顆定心丸,“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別當真,我是個講信用的人。但這邊還有好多工作必須處理完才行,我會盡快的,放心。”
其實,我是需要時間將計劃考慮周全,不僅要讓那個嘴硬的男人開口,還要約見我近期難碰一面的溫柔男友,連程浩揚那邊也不能怠慢,誰知他是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資本家,到時候隻怕我上賊船容易下賊船就難了。
我悶頭想著如何和程浩揚講條件,結果撞上了同樣沒看路的馮希衛,他手裡的文件散落了一地。
我迭聲道歉幫他揀起來,順便問著,“秦總今天上班了嗎?”
馮希衛的臉苦得快皺成了一團,“別提了, 阮姐,今天早上秦總隻呆了不到一個小時,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挑了一大堆毛病。說來也奇怪,秦總最近像換了個人似的,害我們這些在他身邊的人成天戰戰兢兢的,是不是事業做大的人脾氣也會跟著大啊?”
個中原因隻有我知他知,誰讓秦烈自己找不痛快的,可惜連累了周圍的無辜人士。
我理齊了資料正要交給馮希衛,突然被傳真上的公司頭銜吸引了視線,“小馮,這些傳真都是給秦總的嗎?”
“對啊,這段時間的傳真很多,不知道秦總是不是又對做谘詢公司感興趣了?”
感興趣?恐怕他感興趣的是人,不是公司。
秦烈呀秦烈,你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不動聲色的把傳真交還給馮希衛,笑了笑,“可能秦總最近事太多了,心煩。沒準兒過兩天你們就有好日子過了。”
看來,無論如何,我也要和我的溫柔男友見上一面了,為他好,為我好,也為無辜的群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