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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難逑》第36章
眼前男人的臉色真的很難看,難看得讓我一時找不出恰當的詞來形容。

 他拉開我對面的椅子坐下來,不發一言,直盯著我。

 我沒理會這個冷面神,移開目光,又扭頭看向身後的國際友人,抱歉地衝他笑了笑。那老外有些遺憾的攤開手,也笑了笑,識趣地退回了座位。

 我轉過身繼續喝橙汁,不吭聲,也不看秦烈。

 因為,對他的積怨未消,而且,我沒弄清他的來意。

 他突然出現,又一臉不悅,這位準新郎的表現實在令我困惑,既然想不明白,我索性選擇保持沉默。

 “你身邊好像從來不缺男人。”秦烈終於開了口,聽起來有幾分指責,還帶著暗諷。

 這叫什麽,惡人先告狀?我心裡的火氣騰地瞬間膨脹。

 明明是他不甘寂寞另覓新歡,卻反咬一口將我指證成勾三搭四的出牆紅杏,還有天理沒有!若不是顧及形象,我真想把剩下的半杯橙汁免費贈送到他的臉上。

 看來,我十分有必要提醒一下他的所作所為。

 嘴唇離開吸管,我抬起眼,學著他的語氣說,“你身邊好像也從來不缺女人。”頓了頓,又說,“也不錯啊,我們這也算男女平等了,對不對?”

 秦烈鎖緊了眉,“你是這麽理解‘男女平等’的?”

 我撇撇嘴,不予作答。

 這男人怎麽如此有閑陪我磨牙,他忘了樓上的發布會和未婚妻了嗎?

 還是……他從一開始就關注著我的動向,特意尾隨而來,所以見到老外和我搭訕才會臉色那麽難看。

 難道我仍是他唯一心愛的女人,而那婚事不過是烏龍一場?

 本已跌至谷底的樂觀與希望重新升騰起來,超乎控制地愈攀愈高。

 “發布會還在進行,你怎麽到這兒來了?”我仿若無意,實則懷著滿心期待。

 秦烈不假思索的回答,“櫟央想喝咖啡,我叫馮希衛下來買,他看見你在這兒,就告訴我了。”

 嘭!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的希望升得過高,結果直直地墜下去,摔了個稀巴爛。

 櫟央,他脫口而出,自然中透著親密,似乎已念了不下千百遍。應該是那個女人的名字吧?當初看娛樂新聞的時候,我過於關注畫面,只是匆匆掃了眼下面的字幕,心思全部集中在秦烈的熱情舉止和女人的脫俗美貌上,他這一說,我倒有了隱約的印象。

 未婚妻的待遇果然不一樣,能讓他這般寵愛有加。

 橙汁中的檸檬酸戰勝了糖分,辛澀難當。

 我推開杯子,失去了繼續喝的胃口,更沒了呆下去的心情,剛想告辭離開,秦烈又開了口,“旅遊一個月有什麽收獲?”

 收獲是我的男人移情別戀,和一個意外報到極不合適宜的小生命,我心裡想。嘴上勉強應付著,“收獲太多,不知從何說起。”

 “哦,那怎麽舍得回來了?”他是嫌我回來早了,怕擾了他的好事?

 “公司新聞發布會這麽重要的大事,我怎麽能不回來看看?”我回答的盡量合情合理,語氣也盡量平緩。

 雖然離一個月還差一天,兩人心知肚明短信裡的賭注,他卻絕口不提,我也一樣,畢竟,那已經無關緊要了。

 “你剛才並沒進會場。”他篤定極了,“你在哪兒?”

 我不打算告訴他,“在哪兒又有什麽關系?”總之我沒錯過任何細節。

 “你聽到我的發言了?”

 “很清晰。”

 “你知道我要結婚了?”

 “是的。”他可以再招搖一點,那地球人就都知道了。

 “你沒什麽要說的?”

 他要聽什麽,祝福嗎?我當初絕沒料到短信上的戲言竟然成真,事到如今隻得不鹹不淡地說了句“祝你幸福。”臉上撐著若無其事的笑,心裡恨不能把這四個字化作鋒利的飛刀嗖嗖劈過去。

 他挑眉,“就這些?”

 這該死的男人得寸進尺,還不放過我!

 我暗自咬了咬牙,又說,“未來的總裁夫人年輕貌美,你們很般配。”

 秦烈自在的環起雙臂,“其實說到年紀,你也不小了,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他非挑人的痛處下手是嗎?

 遇強則強,我毫不示弱,滿不在乎的說,“我的事就不勞秦總掛心了。何況我對自己的吸引力從不擔心,或者,你需要親眼鑒證這一點?”

 秦烈皺起眉,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微微一笑沒作解釋,抬手攏了攏頭髮,隨即站起身朝玻璃屏風後的老外走過去,“”

 深褐的瞳眸因這意外之舉而稍稍瞪大,反應過來後,老外很快綻出了笑容,眼神期待地等著我繼續往下說。

 再下一秒,不止他的眼睛,連他的嘴巴也一並張大了,示范出標準的驚呆表情。

 原因是,他面前的中國女人口中的句子才開了個頭,剛發出“I”的音,就被人強行擄走了,擄人者正是剛才攪他好事的中國男人。

 我也被嚇了一跳,甚至忘了反抗。

 秦烈牢牢箍住我的腰,徑直往外走,路過門口收款台時扔下一張百元大鈔,頭也不回。櫃台後,服務生呆滯的神情和老外如出一轍。

 我試著掙了兩下沒掙脫開,為免引人側目,隻得盡量跟上他的步伐,幾乎是被他一路半拖半抱著離開的,那形象實在稱不上優雅,經過台階的時候我的鞋底甚至沒有沾到地面。

 很好,這男人不僅有本事破壞我的好心情,還破壞了我一貫維持的好形象。

 我憑什麽還要忍受他的臭脾氣?

 他不痛快盡可以去找他未婚妻發泄,與我何乾?何況我的現在的火氣可一點兒也不比他小。

 一出咖啡廳,我滿腔的惱恨化作咒罵幾乎衝口而出……又和腳步一同硬生生地刹住了。

 難道……秦烈吃醋了?

 我一時氣昏了頭,居然差點兒忽略這個再明顯不過的可能!

 他毫無風度的粗魯舉動,他周身散發的陰沉怒氣,他繃僵的臉,他緊抿的唇,無一不傳遞著這個信息。

 他對我絕不是無動於衷,正相反,他在意極了,曾經的佔有欲沒有一絲一毫的消減。

 才剛受到重創的希望頓時恢復了勃勃生機,我的心跳都因這個興奮的認知而頻率漸快。

 罷了,到此為止吧,我不願再忍受兀自猜忌的痛苦,究竟情有獨鍾,或系移情別戀,不如當面問個明白,心被吊著忽上忽下的滋味太難受了。

 見我不再配合他的步伐,秦烈也停下來,我拍拍他攬在我腰間的手,“你先放開,我有話要問你。”

 他料定我沒有離開的意思,松了手。

 緊箍腰間的束縛解除,我舒服地呼了一口氣,打算開門見山,“秦烈……”

 “秦烈……”

 我是不是太累了出現幻聽,要不怎麽有回音?

 “你還不趕緊回去,發布會就快結束了。”輕柔的女音由遠及近達至身側,以實際行動證明我的耳朵沒有任何問題。

 是她,那個櫟央,神采飛揚,笑靨勝花。

 即使近處端詳依然是一張毫無瑕疵的嬌顏,舉手投足間完全沒有自戀女藝人的矯揉造作,雖然模樣美豔,身上卻散發著和喬依玫一般清新的氣息。

 這樣討人喜歡的女人,誰能抗拒得了呢?

 “這位是……”她眯眼稍想了想,又恍然瞠大水盈盈的亮眸,上下打量一番後長長地“哦”了一聲,“你就是這次廣告的主演阮清對不對?哎,你本人比屏幕上還漂亮好多。”她說話的感覺俏皮活潑,語音裡帶著些許的異國腔,有種海外歸來的味道。

 我勉強笑了笑,“謝謝,你也很漂亮,唱歌也很好聽。”心裡再不是滋味,該表現的風度還是不能少的。

 “真的嗎,秦烈老說我唱得不倫不類呢。”她輕揚柳眉挑釁地看向秦烈,一副“你看,我唱得還是不錯吧”的神情。

 秦烈淡淡的說,“人家是跟你客氣呢。”

 好個“人家”,我孤然一人,他們雙對一家。

 櫟央不依地拽著秦烈的胳膊,“才不是,好多人都誇我唱得好,就你老打擊我。我知道,你就是不想我做這一行。”

 怎麽,他這麽珍惜她,甚至舍不得她踏進龍蛇混雜的娛樂圈?

 秦烈瞥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麽。

 青蔥纖指仍然搭著他的手臂,而秦烈也並無推拒之意,深色的西裝布料襯著白皙中指上那點鑽石的光芒閃耀非常,於刹那間晃花了我的眼,晃得我大腦再次空白一片,晃得我好不容易重拾的希望陷入空白過後的茫然漆黑。

 幾次三番的心理蹦極,再樂觀的人只怕也受不了這樣玩命的極限運動。

 櫟央抬手看了看腕表,“咱們真得快點回去了”,說著,又來親熱的拉我,“阮清,一起上樓吧。”

 我推脫,“不了,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櫟央有點愣,扭頭看秦烈,秦烈直盯著我,“什麽事那麽重要,不能等發布會結束再走?”

 櫟央接著說,“是呀,你可是今天的主角,怎麽能缺席呢?”

 主角,只是廣告中的,現實中的主角,是你們,我沒心情跟著湊熱鬧。

 “我確實和人約好了,很重要的事,真的。”約了一位熟識的醫生檢查身體,我沒撒謊。

 我再次禮貌的道別後,便轉過頭急急往外走。眼見為實,從眼神到動作,他們親密而自然的互動傻子都感覺得出來,我若還抱有希望還真是自欺欺人的可以。

 可剛走到一處拐角,我又被人拉住,身後傳來的熟悉氣息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誰。

 見四下無人,我回頭恨聲低斥著,“秦烈,你放手。”

 他壓根沒有放手的意思,“你跟我回會場,我就放手。”

 “我憑什麽要跟你回去?”

 “今天的日子很重要,少了你怎麽行?”

 難不成他想讓我眼睜睜看著他和別的女人成雙配對,濃情蜜意?

 這該死的男人,他到底是何居心?

 我轟地怒火攻心,再也忍不住了,“秦烈,你要結婚結你的去,你休想讓我跟你回去,我們之間已經沒什麽關系了,你快松手,聽見沒有?”

 強烈的怨氣和委屈令我不能自已,鼻子發酸,眼睛發燙,視線也漸漸模糊,糟糕,懷孕症候群發作的不是時候,我討厭在他面前表現得這麽脆弱,覺得丟臉極了。

 秦烈從未見過我哭,頗感意外的僵了片刻,終於松了手。

 但他沒有聽話地放開我,而是將我緊緊的摟入懷裡。

 我撐手推他,努力控制不讓眼淚往外流,冷冷的重複著,“我跟你已經沒什麽關系了,請放開我。”可惜處於這種姿勢,話怎麽聽都不夠力度。

 “我們怎麽會沒關系?”

 我輕哼,“你和櫟央才叫有關系。”

 “那和咱們是兩碼事。”

 這男人想腳踏兩船嗎?他休要想這等好事!“你聽著,我們倆到此為止。”

 “可惜,我還不想結束。”

 無賴!“你都要結婚了,還纏著我幹嘛?”

 “不纏著你,我怎麽結婚?”

 “你……”

 我混亂的思維猛地恢復清明,仰臉看他,“你這話什麽意思?”

 “意思很簡單”,他低頭貼住我錯愕的唇,說話的同時帶著我的唇瓣一起翕動,如同兩人共同喃出的宣言,“我是要結婚,新娘就是你,小笨蛋。”語畢,他將我擁緊,重重加深了這個吻。

 我傻愣愣地任他輾轉親吻,近兩日持續劇烈的起伏波動因他的一番話而宣告終止,情緒的驟然松懈令我更加控制不住,分不清喜悅還是委屈,如排山倒海而來,我不管不顧的抽噎起來。

 秦烈離開我的唇,輕輕拍撫著我的後背,我嗚咽著埋怨,“可你和那個櫟央……”

 他接過我的話,輕聲回答,“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戴了訂婚戒指……”

 “那個戒指和我無關。”

 “你們那麽親熱,你還和她擁抱……”

 “她只是我妹妹。”

 唰,一大片壓頂烏雲倏地散開。不過,“比你小的女人都可以叫妹妹。”

 “她是我親妹妹。”

 抽噎聲漸弱,摻雜了些許虛假成分,“你們長得不像……”

 無奈的歎氣,“我像母親,她像父親。”

 好吧,這問題暫放一邊,“你剛才對我很凶……”

 “我認錯。”

 “你還嫌我年紀大……”

 “我不對。”

 “你老對我擺臉色……”

 “我再不會了。 ”

 “你還總惹我生氣……”

 “我以後讓著你。”

 “我討厭你的臭脾氣……”

 “我改。”

 再想想,嗯,差不多了。

 我吸吸鼻子,“你說話算話?”

 “說話算話。”

 他從我的包裡掏出紙巾,替我擦淨早已所剩無幾的淚水。

 我仰臉享受著帥哥服務,仍帶著少許鼻音軟軟地咕噥著,“那個……”

 “什麽?”

 “……你爸比你媽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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