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她原本是痛不欲生想死的,但張洪義壓根兒不管周百合心裡的苦楚,他甚至認為自己能給她吃,給她喝,供她平安供她住就已經是盡了丈夫的職責了。
他大字不識一籮筐,來往的也只是一些青皮小混混,以前也從未與姑娘有過糾葛,認為自己成家立業了,媳婦兒就該在家中主內,男人主外掙錢養她,他與周百合內心深處一點兒不搭,時間久了,時常看她哭哭啼啼的,又吟個什麽一些他聽不懂也不明白的詩句,兩人之間越發冷淡。
百合想到這裡,緊張得開始不住咬牙,張洪義這個人天生神力,力大無窮,他那身材力氣,一個打十幾二十個普通士兵都不成問題,更別提要對付原主這樣一個才剛到十五,又一路顛簸到營州之後病弱加交的閨閣弱女了。如果他要用強,還得想辦法制他。
至於原主想要回帝都,並且得回候府的心願,那都是以後的事兒了,畢竟此時最重要的還是要先保住自己要緊。
她心中似火煎一般,那頭零零碎碎的腳步聲倒響起來了,張洪義步伐大,且每走一步都沉,讓人一聽腳步聲都能知道是他,他好像拉著人,這會兒快到門口了,一個老頭兒喘著氣抱怨:
“我說張黑子,你急啥?你那媳婦兒還能跑了不成?容我喘口氣吧。”
“死的不是你婆娘,你是不急,我媳婦兒要不成了,那可不行!”張洪義身材高大,那聲音也洪亮。這話一說出口,老頭兒氣得好半晌沒順過氣來,許久之後開鎖的聲音響起,那老頭兒還在念叨著:
“說的什麽話?五文錢買回來的罪奴,哪兒還少了?五文錢買個姑娘,倒要花十文錢請大夫了,你這張黑子。就是不會算帳的。”
張洪義開了門鎖。聽到他這話,‘嘿嘿’的就笑了起來:“五文錢也是錢,要是我媳婦兒出了事。回頭我可不會依的。”
他這不要臉的話讓老頭兒聽得直氣,恨聲就道:“如果我來時她就咽了氣,關我什麽事?”
“當然跟你有關,誰讓你走慢了?”他揚高了些聲音。甕聲甕氣的,老頭兒氣得哼了一聲。不再搭理他。
幾道腳步聲響了起來,外頭屋門一被打開,光線順著外頭的門溜了些進內室,百合翻轉過身假裝閉上了眼睛。沒多大會兒功夫,她感覺有人將她跟炒菜似的翻了過來,像是怕她掙扎似的。把她蘆葦般的細手腕捏在了掌心中,應該是張洪義的手。他常年要麽殺豬,要麽跟著一群狐朋狗友的鬼混打架,是營州一帶出了名的地痞無賴,那手上繭子頗多,摸在百合手腕間,這具身體原本是個書香門第養出的大家閨秀,雖說家中巨變後吃了些苦,可那肌膚雖然失了水份,但總歸有底子撐著,這會兒被張洪義一抓,他手上的繭子仿佛細小的刀片,一下下劃拉在百合手上,讓她忍不住掙扎了兩下。
她一掙扎,張洪義反倒更不想放手了,百合掙扎了好幾回,他抓得越來越緊,抬了眼皮看他時,他咧著嘴‘嘿嘿’的傻笑,一旁站著一個穿了青色長衫,留著山羊胡背了木箱的老頭兒,看到他這樣子,有些怒火,又有些忍不住,想要催他又不敢,最後隻得跺了跺腳:
“張黑子,我看了病,還要回去的。”他這話說完,張洪義才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慌慌張張將手一扔,眼珠轉了轉:“你可瞧仔細了,好不了算你的!別碰到我媳婦兒手了,你要碰了,我回頭也抓你家那老娘們兒腕子去。”這無賴的話聽得瘦老頭兒臉色都漲得有如豬肝一般的顏色了,想要發火,可看他凶悍的臉色,卻又不敢:
“你講些道理,望聞問切,不碰到,哪兒能瞧得出病來?”
“你望望問問也就是了,聞聞摸摸可不行。”張洪義不以為然的咧了咧嘴,隨即又道:“連這點兒本事也沒有,還敢稱賽華佗,回頭我砸了你的藥鋪去!”
瘦老頭兒聽得臉色大變,最後仍是忍不過,冷笑了兩聲:“總之不是我的婆娘,若是治得好,那便治了,若是治不好,你就是砸了我的藥鋪,也沒法整治。”老頭這一橫了心,張洪義反倒猶豫起來了,最後他咬了咬牙,從自已衣擺上撕了一塊下來搭在百合腕間了,這才示意老頭兒將手搭了上去。
原主確實是病了,不過並不是風寒而應該是風熱,她一路勞頓,原本身體就弱,再加上鬱結於胸,這一病倒如山倒,鑽了牛角尖沒想通,倒是險些去了。
“倒好,不是受了風寒,只是祛祛心中邪火,熬幾碗湯藥給她灌下,活命是得活命的,不過心病還得心藥醫。”他一面拿出筆墨開方子,對他所說的什麽心病心藥,張洪義是半點兒沒有聽懂,可他所說的百合能得活命他卻是聽進耳中了,他咧了嘴笑,等這瘦老頭兒開好了方子,仔細的將藥方吹幹了小心翼翼折起來,兩人望了半晌,瘦老頭兒終於忍不住了:
“診金呢?”
“什麽診金?”他反問了一句,瘦老頭兒直氣得額頭青筋亂跳,他才伸手抓了抓亂糟糟的腦袋:“好了好了,真是小氣性,明兒去收了豬回來,劃兩塊豬肉到你鋪子裡。”他一面叉著瘦老頭兒出去,顯然是準備一塊兒與他去抓藥了,瘦老頭兒心疼得直跺腳,嚷嚷著平時舍不得吃豬肉,今日倒被強盜惡霸強押著吃了一回,末了百合還能聽到他叮囑一定要張洪義劃好豬肉送到他鋪子中,直到張洪義不耐煩了,威脅了他幾句,緊接著才漸漸聽到門落鎖了,腳步聲遠去了。
等這兩人一走,百合心頭松了口氣,強撐著身體想要起來,只是這一動,才發現渾身軟得如面條一般,半點勁兒都使不出,一動便暈得厲害,揭開被子,身上忽冷忽熱的,那汗臭味兒湧了出來,也不知是多久沒洗過了,熏得她人都想吐。
百合強忍了惡心感,站下地來,試著想做星辰練體術,只是剛一彎下腰,便一頭栽倒下去,好不容易爬起來,這一折騰身上又開始出冷汗,那體溫‘蹭蹭’開始往上冒。看來這會兒確實急不得,百合隻得又重新爬上床,倒頭便睡,一覺醒來時,精神倒是好了許多。
她醒來時,也不知道是哪個時辰了,這屋子中隻余屋頂上一個極小的天窗有光亮進來,除此之外就隻得一道沒門的框能透光了,此時屋裡漆黑一片,應該是天黑了,一股中藥味兒夾雜著陣陣飯香,百合吞了口口水,只聽到不知哪兒傳來打水的聲音,不多時張洪義兩手端著碗,大踏步進屋裡來了。他人貧困,是沒有錢買蠟燭這樣的東西,雖說身為屠戶,他的日子也不至於過不下去的,可是一來他這個人貪玩好耍,再加上又好那杯中之物,平時有些錢便拿去與朋友們打酒喝了,家中半點兒沒有余錢,好在以前他一個人生活,也壓根兒不需要這些東西,此時才發覺不方便了。
張洪義先將一隻碗朝櫃子上一擱,伸手就去抓百合,百合雖然想躲,可是哪兒躲得過他?被他抓了個結實,一股苦澀的味道隨著他的手遞到了嘴邊:
“喝!”他講話時聲音洪亮,想著白天看到他時那張凶狠的臉,配上他這聲音,讓人忍不住直打哆嗦,那藥汁冒著熱氣,湊到百合嘴邊時,便熏了她一臉,她乾嘔了兩聲,被張洪義強逼著灌藥,原本以為這藥該是很燙的,卻沒想到碰到嘴唇邊時,雖然確實有些微的燙口,卻並不像百合想像中那樣燙得讓人無法下咽,只是張洪義灌得急,她被迫大口大口的喝了,嘴中如塞了黃蓮,心中翻江倒海的,她強行忍住了,張洪義看藥碗空了,又將碗擱下,拿了之前櫃子上放著的另外一個碗,又開始喂她。
這一回碗中裝的是白粥了,雖說那粥並沒有熬得濃稠,但餓得久了,再加上這粥又能吹散嘴中的苦藥味兒,米飯自帶的香氣洗刷了藥的味道,她仍是一連喝了好幾口,直到再也喝不下了, 百合才別開了頭。
中間除了張洪義讓她喝藥時說過一個字兒之外,兩人再無其他對話,他也不吭聲,又喂了她幾口,見百合實在吃不下了,也不嫌棄,自己三兩下將剩余的粥水全倒進了自己嘴中,擦了一把嘴,收拾著碗又出去了。
晚上他打了水來給百合洗腳,最後和衣躺在了百合身旁。
開始百合還防著他,深怕他有不軌的,可是他並沒有,他甚至沒有要揭開百合被子的意思,床榻狹小,根本擠不開,為了防止他不掉下去,他隻得伸手將百合攬在了懷中,中間兩人隔著一層被子,這樣寒冷的天氣裡,不知是不是他自己本來身體便強健的原因,他不蓋被子身上也是暖的,百合防了他半宿,最後自己實在挨不下去了,才閉著眼睛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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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心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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