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兄弟,能替我擋子彈的!」
加多寶的聲音很低,只有靠得這樣的近,水靈才發現他渾身緊繃得厲害。這世上,同女人們用胭脂水粉兒女情長累積出的友誼不同,有一種情誼是槍林彈雨中練出來的,那之間沒有任何虛假及利益瓜葛,同生共死,兩肋插刀在所不惜。
水靈沒有這樣的情誼,但她對這樣的情誼不陌生,上輩子她跟著譚霖的時候,兄弟義氣看得太多太多。
所以這不妨礙她理解加多寶為何如此憤怒與哀傷,可是面對這種情況,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加多寶,事實上,水靈覺得她與加多寶之間,一直以來都是他在幫助著她,支撐著她,而她替加多寶做的,完全都是可有可無的。
如果她是醫術高強的醫生,她就能進手術室盡全力搶救高源,如果她身手厲害些,甚至可以反過來保護加多寶,可是她什麼都不是,她只是一個帶著一點點神秘玄幻色彩,靈魂穿越了現在未來的一個苦命人,所以這種情況下,她除了不停的輕拍加多寶的背,嘴裡說著「沒事的沒事的,不要擔心」,當真什麼忙也幫不上。
拍著拍著,加多寶渾身的輕顫就漸漸安靜了下來,他暫時性的恢復了一些冷靜,低頭,下巴嫌累的擱在水靈的頭頂上,這一刻,放也不想,不放也不是,恰逢一陣清風吹來,於是收緊雙臂,將懷裡的水靈攏了攏,遮遮掩掩的問道:
「冷吧?這大晚上的也不多穿件衣服了出來。」
「還好,不是很冷。」
她動了動,很克制的給了加多寶面子,其實9月的京城也只是晚上微涼些。加多寶抱著她,讓她感覺就像置身在火爐里一樣,甚多不自在。特別是他還一點兒都沒有撒手的架勢,水靈想開口讓他放手。又覺得人家正在為了兄弟重傷而傷心,她本來就幫不上忙了,這會兒連個擁抱都吝嗇,是不是對加多寶也太苛刻了些?
然而,普通朋友的普通擁抱,需要抱這麼緊這麼久嘛?水靈的心思有點兒複雜,於是重重拍了幾下加多寶的背,在他懷中艱難的扭頭。找了找那輛計程車,卻是發現計程車居然不見了,心中正哀嚎著這下該怎麼回去,就只聽加多寶在她耳際低聲道:
「丫頭,今晚你別走了,我明天一早派人送你去學校,好不好?叔想你待在這兒,你在這兒,叔的心情還能稍微好點兒。」
這話不是加多寶誆水靈,他本來脾氣就不好。遇上高源重傷,心中的暴虐折騰得他想大開殺戒的心都有了,可一看到水靈。殺人的心沒了,空氣變得清涼了,神思又清明了,這丫頭比大劑量的鎮靜劑都還管用。
「不太…好~~吧…」
她略猶豫,原諒她總是會把事情想歪,男女之間相處,她總是會第一時間豎起一道防線,不是她自作多情,也不是她自認魅力無限。而是她就是從那樣一個情情/色色的地方爬出來的,所以加多寶讓她今晚別走。她確實第一時間想到別處去了。
可再一想,這可是加多寶。就算他有這心,他的兄弟還在醫院裡人事不知,他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還想些風花雪月的東西,於是也就大方的同意了。她曾說過,只要加多寶需要,她可以在保留底線的原則下,沒有限制的儘可能回報他。
因為得到水靈今晚會留下的承諾,加多寶略微鬆開一些抱著她的臂膀,粗糙的大手留戀般的從她纖瘦的肩頭下滑,手指勾住她的手指,然後整個握住,轉身,牽著她往醫院裡面走去。
這一系列的動作,教水靈背上冒出一層的雞皮疙瘩,她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然而仔細的去看加多寶臉上的神情,那完全是為了高源之事的痛楚,彷彿一點兒都沒為自己的行為覺得有什麼不對,於是當下,水靈也不好說什麼,只能被動的被一臉沉痛的加多寶牽進了十八集團軍區醫院。
十八集團軍區醫院屬於軍隊內部野戰醫院,規模並沒有水靈想象的那麼大那麼豪華,相反,有種回到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簡陋感,整個軍區醫院就兩層樓,幾乎沒有什麼病人,醫生更是一個不見,估計都在手術室裡面了。
手術室外面就是一條簡陋的木質長凳,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不過水靈也明白,部隊不講究形式,這裡也沒有那麼多的病人,那麼一切都不用那麼現代化,事實上,現在很多醫術高超的醫生都是從部隊里出來的,所以實在不能因為這是一家條件簡陋的內部野戰醫院,從而忽略其中醫生的技術。
「太晚了,手術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你今天就睡在休息室里,被子我剛叫人換過了,我就躺了一小會兒,不臭。」
加多寶將水靈牽進手術室旁邊的小門裡,裡面就只有一張行軍床,床上擱著一台黑色的不知牌子的筆記本電腦,被子還摺疊得宛如豆腐塊兒般的整齊,而且看那暗綠的顏色就是新的,看來果真如加多寶所說的,他就躺了一會兒。
「那你呢?」
環顧了一圈這間窄小的休息室,水靈不太明白加多寶是什麼意思,按說加多寶現在是情緒低落期,需要人陪著,她不是應該陪加多寶在手術室外的長凳子上等消息嘛?但他又讓她進休息室睡覺,她在哪兒不是睡,幹嘛要跑到這裡來睡?
「我就在門外邊兒守著。」
加多寶低頭,人高馬大的站在窄小的休息室里,黑黢黢的雙眼看著水靈,伸出一根手指來替她拂開額頭一根亂跑的髮絲,聲音中透著一股欣然的慰藉,刀鋒般線條分明的臉上,明明不想笑,卻艱難的扯了一抹笑出來,啞聲道:
「你在這裡邊兒睡著,我在外面守著你倆,心裡舒坦些。」
他確實沒想怎麼樣,現在這種氛圍,想怎麼樣也沒用,加多寶就想在這種時刻,水靈能好好的待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這是一種很怪異的心態,就像收藏家一定要把自己最重視的寶貝擺在在寶庫中,就能獲得一種奇異的滿足感一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