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重的火氣一上來,跟他自身本源一玄重水性子正好截然相同,因為當年他留守亂生界,照看天坊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風絕羽想在天坊這邊增強天坊的自身實力,同時把持整個天坊的運作方向,當然,這不代表風絕羽不信任沐天浩和沐古,而是覺得天坊這邊有必要存在一個有絕對話語權的人存在,以免把天坊的性質搞變了。
按照風絕羽當年的設想,嘯月宗是天坊的絕對保護傘、而天坊則是嘯月宗最堅固底氣最足的堅實後勤後盾,二者之間,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要不是羅世宏一事發生,導致靈洲那邊被迫過早的攪進七霞界的渾水,這個關系可能會永遠都不會改變。
然而世事難兩全,就是因為風絕羽當年被杜名禮一掌拍進了無序之界,導致他這個龍頭離開了大本營,而且一走就是一百多年,嘯月宗和天坊雖不算群龍無首,卻也難以維繼,所以紅杏夫人那邊給出沐古的命令是保存實力,七霞界這邊只有嘯月宗跟山海書院死嗑。沐古得令後照做,但他不是沒有主見的兵卒,他是個將帥,他有頭腦,他覺得天坊失去了嘯月宗的庇護,又沒有風絕羽背後那驚人的人脈,想走的長遠會很難。
那個時候,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嘯月宗一出事,亂生界這頭就完全顧不上了,而這個時候,正正好好是各大交易坊市、亂生界有頭有臉的勢力羨慕嫉妒天坊的關鍵時期,各方的壓力極大,於是乎沐古走投無路,才想出把天坊變成商盟的主意。
只不過這個主意在當期確實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最好辦法,但沐古也知道其中弊端也很大。
困難時期,天坊可以犧牲一部分利益將盤子擴大,拉攏更多想好好發展的天宗氏族進來為了同一目的而各盡其力,可是一旦渡過難關了,利益分配就成為了重大的問題,這些個盟友絕對會覬覦天坊主事權這把交椅的,但是沐古當時一來是沒有其它辦法,二來也是覺得如果風絕羽回來了,要壓下九大成員族就不是問題,所以就這麽幹了,沐天浩和玄重幾經思考之後也同意了,可是誰也沒想到,一晃幾十年過去,嘯月宗竟然傳來風絕羽的魂魄爆掉的消息,這個消息可是讓沐古始料未及,以致於最後紅杏夫人誤以為風絕羽死了之後,根本壓不下整個嘯月宗的怒火,最終走向了跟山海書院同歸於盡的道路。
而這時,天坊的處境就尷尬了,因為同盟利益已經形成多年,九大成員族誰也不想放棄手中的功績的積蓄多年的財富,所以他們根本不可能答應天坊單方面向嘯月宗伸出援手,而沐古分析利害,也覺得九大成員族做的沒錯,故此在這次會面上發表了自己公正的見解。
按照沐古的想法,天坊成立之初的確是風絕羽傾力所得,嘯月、天坊上下都應該感謝風絕羽這個首領,可九大成員族跟嘯月有什麽關系?完全沒有啊?嘯月難的時候,九大成員族還沒加入商盟呢?現在嘯月有難了,九大成員族也沒有理由舍棄了自身的利益跟嘯月宗走上那條不歸路。
可是玄重不這麽想,在玄重看來,天坊只是他人生中寄居的旅店,嘯月宗才是真正的家,而這個家裡面,他最親的人就是風絕羽了,現在風絕羽的四位夫人、他最關心的朋友全都在那,我能置之不理、視若無睹嗎?
正因為如此,玄重才不顧一切的向沐古開火了,而且一點都沒顧及沐天浩的顏面。
玄重站了起來,就在偏廳裡,擲地有聲道:“沐古,你要記得你的身份,你好好想想,天坊是怎麽建立起來的,沒有二弟,哪會有天坊如今的聲勢,沒有嘯月宗,天坊早在兩百年前孤燈門一件事上,就徹底灰飛煙滅了,嘯月、天坊本為一家,無分彼此,缺了哪一個都不行,倘若你現在說要對靈洲的事不管不顧,我第一個就不饒你。”話到此處,已經非常重了,以及玄重拿沐古就是當子侄看待,現在明顯要分明立場、區別關系。
此言一出,沐天浩也是皺了皺眉,他一來覺得玄重說話過重,二來也是覺得沐古太過冷靜,於情義上有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幫誰,還好這個時候,北冥月替兒子說了句話道:“兄長莫急,古兒不是這個意思,對嘛古兒。”
飛花娘娘一向跟北冥月交好,二人親如姐妹,此時也走過來當起了和事佬道:“你看你急什麽,古兒不是沒把話說完嗎?”
“有什麽好說的,事急從全,這個時候天坊就應該站起來,全力馳援靈洲。”玄重脾氣臭,是有目共睹的。
這時沐古一臉的委屈,滿臉橫肉直顫道:“我也沒說不幫啊,我只是冷靜分析。”
“分析個屁,你替那些個有奶便是娘的氏族說話,不就不想管嗎?”玄重一上來那股勁兒,誰也勸過不來,包括風絕羽也是一樣。
但沐古也著實沒有不管不顧的想法,聽完了玄重的話更是委屈的不行道:“玄叔,你怎麽能這麽看我呢,我沐古知道自己天賦平平,不是修行的材料,如果沒有風叔,我可以一輩子就是個碌碌無為的胖子……”他說著激動的拍了拍胸前的肥肉,委屈不已道:“可現在討論的是嘯月和天坊生死存亡的大事,各方各面的乾系利害必須剖析清楚了,不然怎麽找到活路。”
“古兒說的有道理,你看你這個脾氣,快坐下,聽他說完……”飛花娘娘趕緊搶了一嘴,生怕玄重這個榆木腦袋再上了什麽鏽,衝撞了沐天浩,畢竟二人是以兄弟相稱的,這不是要搞分裂嗎?
玄重此時也意識到自己過於衝動了,但那一身的火氣不可能馬上抹滅,他氣哼哼的坐下道:“那你說,你方才那番話是何用意?”
沐古不敢大意,心思透明道:“我的意思是,九大成員族我們依靠不上,但嘯月宗的事,也不能不管。”一句話表明立場,玄重這時火氣才消去了不少。
沐天浩見關系緩和下來,心裡也是松了口氣,一邊勸著玄重先別急著動怒,一邊喝斥著自己的兒子道:“你這小子,有話不會說清楚些,快跟你玄叔叔講個明白。”
“是。”沐古垂拱,然後道:“其實我跟九大成員族聊及此事就是想看看他們的態度,因為牽涉到山海書院和錦繡福地,他們也不敢招惹,但只要天坊出手,必會引來山海怒火,所以即使我們用天坊的財富全力支持,九大成員族也未必會答應,他們一定會站出來反對,這裡面牽涉的利益太多,我不能不小心行事。”沐古條理清晰道。
眾人點了點頭,這個時候,一向少言寡語的任麒麟道:“那坊主的意思是……”
沐古歎了口氣,隻覺得疲倦道:“其實天坊和九大家合作多年,還算融洽,但這種融洽是站在利益得到保證的基礎之上的,關系並不牢靠,裡面的利益糾葛十分複雜,可我們既然決定要出手了,那就不能拖著,所以我在召集九大家之前,已經將一部分天坊的財富暗中抽走了,並做好了全力備戰的準備,但這些利益也涉及到他們,所以我只是想提前作個鋪墊,日後也好解釋,不過這種事只要發生,必然後患無窮,玄叔、爹,你們都知道,九大家近些來可不安生了,他們早就取我沐家而代之,把天坊牢牢的攥在手裡,說句危言聳聽的話,只要咱們一動,九大家肯定會想辦法將天坊清除出去。”
“他們敢……”玄重聞言,再次炸廟了,恨聲道:“別忘了,是誰把他們帶進天坊的,沒有天坊的威名,沒有二弟的黑蛟圖,沒有你沐古多年來走南闖北掌握的九界山資源,他們九大家憑什麽在九界山一言九鼎。”
現在的天坊,遠勝從前,論及整個九界山的資源,恐怕連一些九界山主都望塵莫及,而這正是天坊的優勢。
現在的有人想搶佔天坊的優勢,玄重第一個不答應。
沐古無語,歎道:“玄叔,你不答應行嗎?生死存亡的問題,不是一個人的事,也不是一個天坊就能決定的,你要承認,在嘯月宗出事的這些年,沒有九大家,天坊也支撐不下去,不是嗎?”
一語落,玄重終於閉嘴了,他再不想承認,沐古的話還是確確鑿鑿的實據,沒有九大家,天坊這些年壓根就撐不下來。
“不過……”這時,沐古突然提高了聲調道:“我決定這次不惜一切代價,即便犧牲我們自身的利益,也得全力支持靈洲,所以今日與爹、玄叔還有任大供奉分說此事,就是想讓大家心裡有個準備,倘若那一天到了,我們可能要離開靈溪峽了。”
話音落,偏廳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