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嘯月山門前,“莫問”古琴奏響間,傳出一段極其悠揚的旋律,樂院院主修鈺仲有著琴帝之名,普天之下,音律神通是為最強,他的手指在琴弦之間拔弄,旋律優美徜徉,意境深廣,只是前奏部分,便聽的人如癡如醉,不能自拔,由此忽略了琴音中暗藏的殺機。
嘯月廣場上,以紅杏夫人為首的眾多嘯月元老、長老紛紛如癡呆一般站在廣場上舉頭望著天空,情緒被琴音的節奏帶動下,意境飄遠、神思不屬,竟無一人覺察出琴音中的誘惑。
在場眾人,也就蕭洪章一人聽出了優美旋律背後的大意殺境。
破道武境之後,修行者便再度與天道近了一分,對於空間法則的運用和理解更加深入超然,蕭洪章情知道武境的實力足以毀天滅地,莫說小小的嘯月山門,即便是眼下數裡方圓的連綿群山,在道武境眼中也不過是朽木枯石,若是讓修鈺仲在此肆無忌憚的施展他的琴術神通,恐怕整個嘯月宗會在短短半個時辰之內,便灰飛煙滅。
至於嘯月宗廣場附近的所有修行者,也會被他的琴音所影響,輕則魂飛魄散、重則屍骨無存。
是以在琴弦射出的刃芒之余,蕭洪章飄然飛起,眨眼之間,身形沒入雲叢,直往九霄雲外飛去。
錚鳴琴音響起半闋,修鈺仲揮手撫弄琴弦,數百道綠色弧光驟然轉道而上,向青雲之外的蕭洪章追逐而去。
釋放出大片的弧光,修鈺仲挺身而起,足下青雲翻湧,托著他的身體,同時飛出雲叢。
琴音嘎然而止,遊離在山門附近的弧光刃芒紛紛崩潰消散,由此產生的激蕩之力,化作一道道能量漣漪在嘯月宗的廣場上徹底擴散開來,重重波動衝湧著山上所有的建築猶如暴露在狂風暴雨之下,紛紛搖搖欲墜,猛烈的狂風在山頂回蕩吹動,將不少倒地的昏迷弟子吹到建築之間的夾縫裡。
天下地下,到處都是被狂風刮下來的、用於搭建殿宇的琉璃和瓦片,數根粗壯的旗杆攔腰折斷,砸在廣場上石磚龜裂灰塵滾滾,放眼望過去,不消片刻,偌大個宏偉的嘯月廣場已是滿目狼籍。
“道武境,太可怕了。”
從琴音中脫離出來恢復意識的紅杏夫人等人心有余悸的望著破空而去的兩道背影,滿目駭然、震驚的無以複加。
聶人狂陰沉著面孔望著空中翻滾的雲朵,沉聲道:“嘯月發展至今日,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道武境的高手,若沒有道武境的高手坐鎮,將永遠看別人的臉色。”
“說的沒錯,咱們心齊、人多、財富力強,就是沒有道武境高手,就因為這個,嘯月宗就算日益強大,也無法真正觸頂九界山,看來我們要更加努力一些才是了。”
“不止是本宗的元老、長老,所有的門人弟子都應該盡快提升修為,本宗決定,山海書院一事若能安然挺過去,嘯月宗就封山百年,再不問世事。”
因為修鈺仲的出現,紅杏夫人看出了嘯月宗發展至今的最大問題,這些年的光景,嘯月宗擊敗了一個又一個強大的敵人,名聲越來越大、地盤也越來越大,由此而形成的利益源源不斷的湧入到這個利益集團當中,眼下在七霞界,誰不知道拜入嘯月宗的山門有著諸多的好處,不說嘯月宗內部高層的元老、長老為人親和,對待下人弟子皆是慈祥有加,傾力培養,哪怕最不受重視的外門弟子,平日所擁有的修煉資源也要比其它門派強上一些,就算山海書院和錦繡福地兩大天宗也比不了。
擁有如此眾多好處的天宗門派,自然是人人向往的去處,嘯月宗也因此正在不斷的壯大。
可加諸著如此眾多好處的發展驅使背後,哪能一點積弊和隱患沒有。
別的不說,嘯月宗這些年面對的敵人是越來越強大,有好幾次得罪的敵人,都是一流天宗,甚至外面已經開始傳,嘯月宗跟擁有道武境的太上天宗沒什麽兩樣了。
但是嘯月宗至今並沒有道武境高手,根本連太上天宗的邊都靠不上,反過來,嘯月宗目前擁有的資源開始讓一些太上天宗為之眼紅。
這是好事嗎?
當然不是。
甚至可以說,這是一種危機的信號。
說白了,現在的嘯月宗有一個巨大的弊病,那就是發展的勢頭太猛了,各種環節、各種關竅,都完全達到了太上天宗的級別,卻沒有太上天宗那樣擁有的道武境的高手坐鎮,這絕對是一大隱患。
以往,蕭嶽河、聶人狂、項破天等元老,甚至於管銘、章元澤這些長老或多或少也能看出一點弊端的顯現,但終究是沒有多說什麽,嘯月宗一件大事接著一件大事發生下來,他們也無暇顧及,可是當山海書院這頭龐然大物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包括紅杏夫人在內的所有人這才意識到,嘯月宗最根本性的問題不是風絕羽得罪了多少人、也不是天坊和嘯月宗在亂生夢洲、七霞靈洲創造出多大的利益、引起多少人眼紅。
嘯月宗最根本的問題就在於,它沒有道武境的高手坐鎮。
正因為如此,紅杏夫人切身體會到修鈺仲的強大手段之後,終於看破了重重迷霧,獲得了真正的明悟。
對紅杏夫人而言,嘯月宗現在是表面上光鮮亮麗,實際上已經病入膏肓,本來,嘯月宗成立的前提是為了幫助風絕羽抗衡墨陵,而上官若夢等人早已救出,無論是風絕羽,還是她自己,都應該在那件事結束之後,好好謀劃一下想想嘯月宗日後的方向,可是他、她都沒有這麽做,不得不說,這是一大失誤。
所以紅杏夫人在喊完那句話之後,竟然有些深深的懊悔,衝著眾人說道:“這件事怪我了,嘯月宗,早就應該收一下腳步了。”
眾人看著紅杏夫人,開始紛紛自省了起來。
但事已至此,眼下還需要渡過幾大難關。
……
九霄雲外、赤朗長空……
蕭洪章拔雲攀霧,遠遁到遙遙高空之上方才穩住身形。
陷宇山稱帝之後,蕭洪章曾有好長一段時間不可一世,自覺本命中的道境已經觸頂,可以不懼天下豪強。
但實際上,他遇到的道武境高手極少,並且像修鈺仲這樣的頂尖強者,也還是首例。
雲叢之中,遙遙馳來的修鈺仲背後一把無形的“莫問”古琴時隱時現,大有一種背世隔界的恍惚之感,但古琴是蘊藏的強大氣魄和靈性,卻是令他無比駭然,長空之下,琴弦自行拔弄發生聲響,節奏輕緩而優美,嫋嫋回旋,聽著極是動聽,可琴音之中蘊藏的無窮大道,竟是令他都感覺到毛骨悚然。
尤其是那把在世間傳揚了多年的“莫問”古琴出現之後,蕭洪章突然意識到,自己手中這把同心古焱劍,其實也就是在品質上比“莫問”強了那麽半籌,但古琴中的靈性,也就是器靈,遠遠比同心古焱劍還要可怕。
二人一追一逃遁入高空,不等追上蕭洪章,修鈺仲那雲雲洪亮的嘯聲,便四平八穩的傳了過來。
“蕭洪章,可以停下了吧,本帝知道你離開嘯月山門是怕傷及無辜,本帝也願意成全你的美意,但你擋在嘯月宗前面,便注定要與修某一戰,此間此處,本帝可以給你這個機會。”
修鈺仲的語氣十分大氣爽朗,並非是那種陰險狡詐之輩所擁有的氣魄,他看著蕭洪章,宛若看著一個比武較量的對手,而不是什麽仇人。
蕭洪章的鬢角落下兩滴汗珠,他停穩身形屏氣凝神,沉穩有力道:“早就聽聞山海樂院院主琴帝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氣魄非凡,閣下雖為復仇問罪而來,卻能拋下十萬精銳孤身一人先行趕到,看來閣下也並非手段毒絕、妄造殺孽之輩,既然如此,為何不能聽聽嘯月宗的解釋呢?”
修鈺仲聞言, 面無表情的回道:“本帝來,不是為了聽什麽解釋,而是控制嘯月宗而來,中天發生的大事,雖關系山海利益,但此事還需真正的打理者親自過問,本帝就是一個執行院長命令的人,所以有些話,蕭兄便不必再說了。”
蕭洪章磨了磨牙,根本無法反駁。
外界傳聞山海書院的六院之中,只有武院駱臨樓好大喜功,喜歡開疆拓土,反過來另外五院,只是喜歡琢磨自己喜歡的小玩意,其實此言不假,但無論如何,山海書院到底還是一個整體,這羅世宏出了事,駱臨樓回不來,山海書院也不可能坐視不理。
至於道理二字,這個世上可沒什麽人過多在意,畢竟修行者,本身就是不講道理的,人家也不想跟你講道理。
想到這,蕭洪章緊了緊手中的同心古焱劍道:“如此說來,今日一戰在所難免了?”
修鈺仲看著他眼皮都沒抖一下,穩如泰山道:“蕭兄不是嘯月中人,若能就此退去,修某自然樂得清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