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明榮醒過來的時候打個激靈,下意識地往懷中摸去,當手指觸及那份金黃時才松了口氣:東西還在……
身為欽差,自是與聖旨密不可分,不可分割,要是聖旨沒了,那他這個欽差也當不成了。零點看書
“醉酒誤事呀……”
他嘟囔了句,但一路饑渴,奔波勞碌,對於擺上來的酒肉毫無抵抗能力,貪杯了點,實屬正常。
“看來對方還是講規矩的。”
想通這一點黃明榮如釋重負,只要講規矩就好。
房中光線在變暗,這一覺好睡,竟是睡了半天功夫,要到傍晚時分了。
哐啷聲響,房門打開,照例是那兩名衙役,端著飯菜進來:“欽差大人,晚飯送來了。”
有東西吃,黃明榮自然樂意之極,不過中午一頓吃得夠飽,現在並不感到饑餓,倒是對一身邋遢耿耿於懷,這幅樣子委實見不得人,當即委婉提出。
衙役吳二哥呵呵一笑:“大人放心,等你吃飽了,便送浴湯和新衣過來,還有床鋪等。”
黃明榮一聽之下,很是高興,可聽到“床鋪”之時,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敢情是要把自己安頓在此了?
這間偏房不大,四壁徒然,貌似不適合自己的欽差身份吧。
黃明榮摸了摸胡須蓬亂的下巴,試探著問道:“你家陳大人可在州衙?”
“陳大人呀,你來得不巧,他出遠門去了。”
“啊!”
黃明榮跳了起來:“出遠門了?”
吳二哥歎了口氣:“是呀,我們剛入主州郡城,萬廢待興,不知要做多少事情,哪裡閑得住。”
黃明榮忙道:“如此的話,他不是更應留在州衙主持大局的嗎?”
“呵呵,我家大人與眾不同,他能上馬征戰,也能下馬禮賢下士。這一次,便是要出城招攬人才去了。”
黃明榮怏怏地哦了聲,又問:“多久才能回來?”
“那可說不定,快則數天,慢則數十天……我們也不清楚。”
聞言,黃明榮一張臉立刻成了苦瓜狀。
吳二哥乾咳一聲:“欽差大人,我們剛入主州郡,城內頗不安全,所以你就好生呆在房中不要出門,一日三餐,各種用度我們都會送過來的。”
黃明榮臉色更加難看:“我出去也不行?”
“嘿嘿,也不是不行,但到了外面,要是發生了什麽事,我們可是不管的。”
望見對方一張陰晴不定的笑臉,黃明榮明白過來了,不再吭聲。這一路來,見慣生死,卻更是怕死,與生死相比,欽差這個身份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
州衙陳三郎的公房內,周分曹、周何之等人赫然在列,一個個臉色沉穩。
陳三郎手指輕敲案上:“鎮南節度使,統製雍州、蠻州、揚州三州事宜,好大的手筆,好大的官帽子。”
“節度使”一職,本為舊製,今朝用來,多是臨時急召,但幾無例外,都是一手抓的大官銜,一如八府巡撫那般,權柄極大,管的東西也很多。
如今從陳三郎嘴裡說來,每說一個州域,諸人都忍不住眼角一跳,三州事宜啊,這是何等的威風?
一般而言,封疆大吏,執掌一州,那已經是權力的頂峰狀態了,現在一道聖旨下來,直接封了三個州,嘖嘖,簡直不敢想象。
周分曹乾咳一聲,開口說道:“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哪裡有這麽好的事呢?”
在列眾人自是明白,雍州剛打下州郡,將士征討四方,都還有不少地方尚且沒有拿下,順利的話,還得一兩個月才能完全平定下來。至於蠻州,雖然石破軍等全軍覆滅,
但那兒山高路遠,蠻夷眾多,自古便不是好與之地;揚州更不用說了,乃是元文昌的後方地盤。元家出征,絕非傾巢而出,還留有不少兵力在鎮守著,以己方目前的實力,要去攻打,便如同張嘴去啃硬骨頭一樣,一不小心,牙齒都給崩了。這三地,蠻州揚州都反了,不再認朝廷為主,而雍州淪陷,一片荒亂,朝廷早失去了控制,那麽新帝一口氣把三大州域封了下來,其實對於王朝而言,根本不算得什麽,就是許官帽子罷了。既能收買人心,又能創造機會。要是陳三郎爭氣,真得把三州給收復了,對於朝廷目前的局勢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
自從李恆威喪身,滿朝文武,能拿得出手的將領人物真得不多了。即使有將,卻是無兵,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目前能號召聚集的兵都屯在京畿一帶了。
對於外面的局勢,毫無辦法。
陳三郎的橫空出世,倒給新帝一個提示,乾脆封下一個“鎮南節度使”的大官銜下來,統製三州。
這一個金光閃閃的官銜,對於很多很多人來說,都擁有著無以倫比的引誘力。
只可惜,很多人中,不包括陳三郎。
因為聖旨上,最後還有旨意,是要陳三郎發兵揚州,攻打元文昌後方,使得元家瞻前顧後,力有不逮。
這個戰略從大方面來說,是對的,只是不符合實情。陳三郎手頭上就那麽一兩萬兵,用來穩固雍州,或許還湊合,但要出兵揚州去,就遠遠不夠看了。
陳三郎之所以能夠在短短時間內入主雍州,往虛的方面說,是取了巧的,等於是撿了大便宜,畢竟面對的蠻軍,乃是敗軍,再看其他,都無對手。可揚州不同,乃是元家經營了數十年的大本營,即使主力造反北上了,但還留了不少人在,負責生產運送糧草物資等。
對上他們,陳三郎不是很有信心,至少目前沒有。等雍州穩定下來,休養生息一段時日,提升兵力後,或許可以一戰。
但那起碼是半年以後的事了。
半年後,天下會成什麽樣子了?
新帝的算盤打得明白,從大義上,陳三郎等既為臣子,便該舍棄小我,為國捐軀,不惜一切替朝廷創造戰機。
只是陳三郎,不願做這等炮灰呀!
所以他不會接旨,避而不見,就是不願被那鏡花水月般的名分給箍在頭上。
不接旨,並不等於抗旨,這是兩個概念。
陳三郎心中早已打定主意,明天出城,招攬人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