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富道的確過得滋潤,自從跟隨陳三郎進入嶗山府後,一府之地,他嶗山觀盡得道法之事,簡直可以稱為“壟斷”。?
當下時局,雖然說兵甲為主流,但道法也是大行其道,很受歡迎。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而與妖孽相對應的,非道法莫屬。世道多劫,民生艱難,同樣要求神拜佛,期盼庇佑,安慰心神。
諸如種種,注定道法門派即將迎來興旺之機。
不同的州域,都有不同的宗門盤踞,形成傳統。比如蠻州的修羅、名州的釋家……以前揚州,算是青城道統的天下,不過自從正陽隕落,大受打擊,青城不得不派遣多名親傳弟子下山,分頭行事,這就顯得有些慌亂,拿捏不準了。
嶗山在雍州,本是一個老宗門,傳承不淺,可惜沒落久矣,最後剩得一個嫡傳,眼看獨苗都要斷絕,也不知是祖師爺顯靈還是什麽的,硬給逍遙富道闖出一條道來。
而今嶗山派與陳三郎同氣連枝,陳三郎得了嶗山府,嶗山派便得嶗山,陳三郎得了雍州,那此州域內,嶗山派將得到一個展壯大的黃金機會,到了那時候,逍遙富道即可完成師傅的遺命,重振山門,光宗耀祖。
所以陳三郎交代的事情,道士從不敢怠慢,兢兢業業。當然,陳三郎本身的實力也夠硬。
實力高低,決定了主次關系,這樣才不會亂。
見到逍遙富道儼然一副宗主態勢,陳三郎打趣道:“道士,你舍得下山啦?我可聽說,你招了好幾個童子,不乏美貌者。”
道士嘻嘻一笑:“本道掐指一算,知道你回來了,特地下山,入城等候。”
陳三郎說不過他,也不廢話:“我的確有事相求。”
“請!”
道士神色一肅,帶陳三郎轉入觀中淨室。
此地清幽,即使觀中童子也不得入內。
坐下來後,陳三郎放下背負的一個包裹,打開,露出一尊土地金身。金身之上,縛妖索纏繞,捆綁得結結實實。
望見此物,逍遙富道眼眸一縮,隨即放出光來,嘴裡嘖嘖有聲,不斷讚歎道:“好東西呀,真是好東西……”
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伸手過去,指頭輕撫金身,仿佛在撫摸著心愛的情人。
“摸夠了沒?該做正事了。”
逍遙富道嘿嘿地乾笑一聲,想了想,問:“你要煉製成甚樣?”
“你覺得呢?”
陳三郎反問。
逍遙富道正色道:“此物蘊含純粹龍氣,又封印了兩道陰神,暗合玄武,正好用來煉成一尊印章,用來鎮墨壓紙,號施令,自生權威。”
陳三郎讚道:“正和我意。”
他如今乃一府之主,要制定眾多章程命令,手頭上正缺一方印。
印者,自古有之,歷史源長,代表著身份,有著十分豐富的名分意義。文人不可無印、將軍不可無印、為上位者,更離不開印。不同的官位,都有著不同的官印。
陳三郎坐鎮府衙,當然也有印,不過只是一塊急就章——也就是臨時急用的印章。
隨著嶗山府穩定下來,人員齊備,一方專屬大印的需求越來越迫切。不過大印製造,對於材質,對於銘刻,都有著非常高的要求,務必精良,這才具備氣勢,更不會輕易被人模仿假冒。若是粗製濫製,印在公文上,人家一看,便覺得不規范,那麽對於公文傳達的信息,自也會輕視怠慢,久而久之,根本建立不起公信和威望。
很多東西,說是形式,但往往必不可少,卻是人心使然。別的不說,即使下面的衙役,若不穿製服出去,別人不認識的,
便不會把你放在眼裡。對於衙役而言,那一身衣衫,便代表他的身份。同理,執掌衙門者要頒布條例律令,絕不是黑字白紙寫上去就行了,還得落印蓋章,這才具備約束力,才能讓人信服。
這個道理,放之四海皆為準,即使皇帝下旨,也得蓋印才算。至於口含天憲,君無戲言之類,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畢竟天下間,能獲得這般待遇的人能有幾個?
因此可知,印章的重要性。
現在,陳三郎就要用土地金身來煉製一方大印。此金身材質不凡,等閑工匠下不得手,因此得請道士來做。
逍遙富道年紀不大,但煉製法器不少,經驗豐富,最重要的是,他值得信任。
若說天下間,煉製手法比他勝出的人絕對很多,只是陳三郎一時間去哪兒找,也沒有那個必要。
土地金身,本身就是天然法器,加上吸納了兩道陰神,更是不俗,躍然有靈,這也是縛妖索一直捆在上面不敢松開的根源,沒有這道繩索,只怕金身都會逃之夭夭,成為精怪。
逍遙富道又仔細端詳了一番,問道:“這印,要刻何字?”
印章內容,重人私章,多刻字號,什麽“草堂居士”、“八大山人”之類;而官印刻的官名頭銜,一目了然。
這些,現在都不適宜。陳三郎也不想刻上局限性大的字文,浪費這方好印。
以土地金身的材質,天地間也沒有多少能與之比擬的,真正稱得上是天材地寶。
士大夫階層,不管當官還是不當官,一輩子用過的印都會有許多,大大小小,有些印,只是一時興起而做,用過一次兩次就放到一邊,置之不理了。因為他們浪費得起,用來製造印章的不管是多名貴的石頭,始終都是石頭,有錢就能買到。至於官印,則由朝廷來,升官了,或者貶官了,都得更換,舊印回收,頒新印。
但陳三郎不想這樣,土地金身只有這麽一塊,怎麽換?要是刮印重刻,肯定會影響印章的完整性和結構性,畢竟這煉製出來後,就是一件法器成品。譬如那縛妖索,如果短了一截,肯定會導致法力受損,要重新溫養許久,才能恢復如初。
想了一會,始終不得心意,陳三郎問:“道士,你覺得該刻上何字?”
逍遙富道眉頭一挑,很乾脆地道:“此物有蛇龜陰神,合玄武之意,你姓陳,姓氏即名分,不如就刻‘陳氏玄武’如何?既簡單,又不失氣勢意志。”
“陳氏玄武?”
陳三郎體會著這四個字,越想越覺貼切。回想己身,跡之路,都因水而起,多得水族相助,而玄武寓意,便是水神,各種契合,當即一拍手,道:“好,就刻這四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