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源不斷開拔過來的精兵把這座本不出名的小酒樓重重困住,一層又一層,代表著森然的軍紀制度。零點看書無數兵器舉起,鋒芒點點,冰冷而無情。
莫軒意在這一邊,江草齊則在另一面。
附近的平民百姓早疏散開來,不許靠近,躲得遠遠的,免得遭受了無妄之災。
至於四周的街道通路,則全部被兵甲給封鎖住了。舉目看去,都是鎧甲與武器,如同一片蒼莽的鋼鐵森林。而在旮旯角落處,一個個弓箭手埋伏在那兒,俱是彎弓搭箭,蓄勢待發。
沒有人出聲,場面安靜得讓人感到十分壓抑,甚至窒息。
猛地間,正面街道的兵甲潮水般讓開,轟轟轟,鐵蹄踐踏,一隊彪悍的騎兵奔騰而至。騎兵身上黑黃交錯的條紋清晰地表明了他們的身份:玄武親衛,陳三郎的侍衛軍。
帶頭開路的,正是親衛統領洪鐵柱,全副盔甲,手執一杆熟銅大棍,長達一丈,碗口粗細,重斤。他曾用過多般武器,最後還是覺得棍子趁手,能完美表現出他的天生神力。
其後面一杆大旗飄揚,旗下正是陳三郎,他也罕見地穿上了一副爛銀甲,顯得英氣颯爽。
那邊莫軒意微微一皺眉,他卻不希望陳三郎親自督陣,雖然這樣能極大激發起將士們的熱血和鬥志。但正所謂千金之軀不垂堂,以身犯險,絕非兒戲。萬一有什麽閃失,可就百死莫贖。要知道酒樓內的正主兒都還沒露臉呢,一個個,都是絕頂高手來著。雖然不可能以一敵萬,但在亂軍中襲殺卻是看家本領。
別忘了,這是城內,礙於地形空間的限制,城中兵雖多,但不可能全部屯結於此,能有個千把人,已經相當擁擠了。
不過既然陳三郎來了,就表明了他的決心,不可能再改變主意,勸說之類,毫無意義。
“三郎……”
不遠處的樓上,許珺輕呼出聲,不無擔心。
旁邊許念娘輕咳一聲:“珺兒,三郎現在隻得一州,日後征戰,不知還要面對多少凶險。這是他選擇的路,很多事情無從躲避。”
許珺重重一點頭。
適逢亂世,連選擇都變得奢侈,若在太平年間,只怕三郎會是一個衣衫翩翩,吟詩作對的文人才子吧。但現在,一切都不同。想了想,忍不住問:“爹,如果那些人如你所說的那麽厲害,他們不是早有機會突圍逃走嗎?為何要等到現在,隻讓些手下送死,一直沒有別的行動?”
“逃走?”
許念娘嗤笑一聲:“他們既然進來,就不會再逃出去的。”
許珺一愣,不明所以。
許念娘解釋道:“山寨以個體武力取勝,他們要征服州郡,取而代之,別無辦法,只有武力。”
許珺一怔:“你的意思是說,他們要正面對抗,然後擊垮三郎?”
“不錯,這個辦法雖然笨了點,但直接粗暴,如果達成,更加有效。以我對夏侯的了解,他選擇這個方式一點不奇怪。”
許珺聞言,還是有些難以理解,覺得夏侯尊的選擇瘋狂而無腦,大可不必。
許念娘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帶著一絲溺愛:“若三郎在雍州根基淺薄,不得人心,那殺掉他,便可接管一切;但現在顯然不是,行不通,隻得換一種方式,就是堂堂正正擊敗三郎,從而震懾雍州,成為新的主宰。”
這麽一說就透了。
許珺釋然過來,冷哼一聲,暗暗捏起了拳頭:若不是身懷六甲,她只怕都會下去,留在陳三郎身邊了。
酒樓內,夏侯尊安坐如山,神色堅毅。
最開始被告知消息走漏,
行蹤暴露時,西門輔有些急促,要夏侯尊撤退,但夏侯尊不為所動,西門輔便知道他決定了不會走。其實在入城之前,諸人便商討過多種方案,沒想到夏侯尊直接選擇了最為激進的那一種。也許,是山寨等待了太久;也許,夏侯尊不願意再在討論中浪費光陰;又也許,覺得本方的武力,可以解決所有問題……既已決定,多說無益,跟隨便是。
他們自出生開始,就一直被灌輸著一股理念:復國之事,大於生命;皇室之命,赴湯蹈火!
核心人員如此,外圍的人也勇於效命。當酒樓被圍,西門輔第一道指令便是讓郭掌櫃等率領數名外圍打手衝出去試探虛實。外面刀槍如林,出去的話等於送死,但他們還是頭也不回——因為抗命的下場,也是死!
對於他們被長槍弩箭擊殺的情景, 酒樓上的諸人看得非常清楚,數張臉容不動聲色。
木桌之上,六個大碗擺開,碗內盛滿烈酒,包括夏侯尊在內,六人圍坐著——這些人並非山寨全部,還有幾人散落在州郡其他地方,此刻無法及時趕回。
但整個山寨最為核心的力量,基本都匯聚在此了。一行十數騎,不遠千裡而來,在城外轉悠了一圈後,便早早潛入州郡。這時,許念娘還沒有畫出畫像呢。
整個雍州,重點在於州郡;整個州郡,重點又在州衙;陳三郎坐鎮州衙。
夏侯尊自知己方人少,許多方案難以施展開來,即使可行,但要耗費的時間頗多。當下天下大勢,如火如荼,機會稍縱即逝,夏侯尊絕不願意拖拖遝遝,坐失良機。
因此,自從進去州郡後,他內心便只有一個主意:正面擊垮陳三郎,取而代之!
行蹤暴露屬於一次意外,但無傷大雅,只是提前那麽一兩天罷了。本來這樣的方案便無需做太多的準備,最為重要的基礎早便妥當:他們的武力,代表一切。
夏侯尊居上首,手舉一碗酒,沉聲道:“復國大業,當從今日起。各位兄弟,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諸人齊刷刷站起,各端大碗,異口同聲:“謹遵國主號令,萬死不悔!”
擲地有聲,一飲而盡,各有氣勢徒生。
氣本無形,但可觸感,夏侯尊目光灼灼之下,立刻感受到一道道殺氣騰騰而起。
這一天,不但是他,其他的人,也是期盼已久了。
“殺!”
一聲令下,大碗砸地,發出清脆響亮的破碎聲,鏗然可聞。
“殺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