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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宋》第八十九章 邋遢王相公
  從常州到開封相隔兩千裡,就算是八百裡加急也需要好幾天,王安石是文人自然不會騎這麽快的馬。

  按宋行的估計,王安石至少要等到三天后才能到京城,所以,當王安石蓬頭蓬須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宋行幾乎驚掉自己的下巴。

  一股濃濃的酸臭味幾乎熏得他睜不眼來!

  對王安石的邋遢宋行雖然早有耳聞,也早有心裡準備,但他完全沒想到一個身居要職的讀書人竟然能邋遢到這種地步。

  難怪蘇洵曾這樣描述他:穿著囚犯一樣的衣服,吃牲畜才會吃的食物,蓬頭垢面,竟然還在那兒心安理得地論詩談史。

  真是奇葩一枚!

  相對於宋行的詫異,王安石則完全可以用驚奇來形容,一路上有關宋行的傳說很多,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他完全沒想到這個讓天下傳為奇談的少年竟然是如此的年輕。

  遠來是客,首先說話的自然是宋行,對著王安石拱拱手,微微笑道:“王大人屈尊清風居,宋行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相對於宋行的輕松,小刀隻想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但礙於宋行的面子,也不敢真這樣做,隻好在那兒強忍著。

  王安石則不以為意,看看頭頂上那龍飛鳳舞的“清風居”三字,不禁啞然笑道:“清風倒是沒送來,酸風倒是送來不少,千裡兄,請吧?”

  千裡兄?

  自從來到開封後這三個字宋行著實聽得不少,但從王安石口中聽來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雖說蘇軾他們的年紀都較自己為大,但畢竟是同年,完全不同於眼前這個王安石。

  一句簡簡單單的稱呼,足以說明王安石雖然身居高位,倒也是個性情中人,當即將身一側,微微笑道:“王大人,裡面請吧!”

  進到客房,小刀也沒待宋行吩咐便提起茶壺為王安石倒上半杯茶,然後非常恭敬的站在小刀的身後。

  雖然他極度不習慣王安石身上的那股酸臭味,但少爺既能泰然處之,那他自己也不能失掉禮數。

  王安石完全沒注意到他二人的觀感,現在是四月,北方的天氣仍然相當的清涼,王安石一路急趕,還真有點口渴,端起茶杯毫不客氣地一飲而盡。

  小刀見狀趕緊提起茶壺又為他倒上一杯,剛退回到宋行的身後,卻忍不住捂嘴偷笑起來,宋行見他笑得怪異,忍不住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

  這一望不打緊,剛才喝的一口水差著沒噴出來。

  卻見一隻健碩的虱子正在王安石那濃密的胡須上怡然自得的鑽來鑽去,王安石似乎早已習慣這種眼神,伸手撩過胡須,輕輕一捋,便將虱子捉在手中,那動作是相當的純熟。

  就連武功高強如斯的小刀都自信沒辦法做到。

  這動作讓宋行不禁想起賣油翁,以及賣油翁那句流傳千古的話:無他,惟手熟爾!

  王安石將虱子拿在手中反來複去地看過一圈後,笑道:“你喝我的血,我吃你的肉,倒也公平!”

  說到這兒,順手一丟,那虱子劃出一條異常優美的拋物線,然後準確無誤地進去王安石的嘴中,順著茶水遊走於五髒六腑!

  見著王安石這個動作,宋行差點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好在他的忍字功夫相當了得,雖然反胃得要死,但除面色有點難看外,倒也沒有其他的反常行為。

  王安石的性格非常的直爽,完全沒將這事放在心上,而是直奔主題,笑問道:“千裡兄,你的任命早就下來,而你遲遲未走,據說是在等王某,卻不知你何以知道王某一定會來京城找你?”

  宋行端起茶杯,輕輕喝口茶,壓壓腹中那股翻江倒海的巨浪,隨後才笑道:“很簡單,王大人因何來找宋行,那宋行就是因何而等王大人!”

  “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王安石也不客套,直接說道,“千裡兄,王某在常州時便常聽人說起你在釣魚山的事跡,初時還不相信,直到你在開封中狀元,你那篇強國論真是深入吾心!”

  宋行笑道:“王大人過獎了,那篇強國論不過是宋行胡亂拚湊而得,根本就算不得什麽,聽說王大人在常州正伏案寫萬言書,以大人的雄才偉略,此書一出定然驚天地泣鬼神!”

  “千裡兄何必如此誇獎王某?你的那篇強國論所提出的百年大計教育為本,也正是王某想說的,一國之興盛,最重要的就是人才,咱們今天就來好好地談談如何才能培養人才,如何才能使用人才!”

  王安石並沒有因為宋行的吹捧而變得飄飄然,他今天來開封,原本就是想跟宋行一起探討的。

  同樣的,宋行在開封等王安石原本也不是想跟他說幾句相互吹捧的話,當即結合宋朝的現實以及現代的改革經驗,在那兒侃侃而談。

  如果說談詩說詞宋行的心裡還有點發虛,但若說到這些政治體制的優劣,早在初中的政治課裡就有相當詳細的述說。

  以一個現代人的政治眼光來看千年前的事物,所談出來的觀點自然是超出王安石的想象的,從日出東方說到如日中天,從如日中天說到日暮西山,再到殘月西沉,王安石就一直在那兒靜靜地聽著,硬是沒有打斷宋行的半句話,哪怕是宋行出恭,他都在旁邊聽著。

  宋行的思想太新奇,是他王安石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聽完宋行的一番話後,那些原本想不通的問題也豁然開朗, 直呼相見恨晚。

  “千裡兄,不瞞你說,王某在常州寫萬言書,正遇到難解之事,今日聽你一席話,當真獲益非淺,猶如在黑暗中點燃一隻蠟燭,我相信,經過這一番細談,我的萬言書一定能轟動朝野!”

  說到激動處,王安石忍不住站起身來,緊緊地握著宋行的搖過不停,差點沒把宋行的細胳膊搖散架。

  宋行見王安石如此興奮,心裡也自暗歎,正所謂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給他潑潑冷水也是必要的,當即說道:“王大人,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對上萬言書的事也別抱太大的希望!”

  “千裡兄何出此言?”王安石在極度興奮中冷靜下來,不解地望著宋行。

  “王大人,還記得慶歷新政不?”宋行沒有直接回答王安石的話,而是換個角度來問話。

  作為改革派的先鋒人物,王安石不但知道慶歷新政,而且還是堅定的擁護者,聞言沉沉一歎道:“慶歷新政是由范仲淹范大人與富弼富大人提出來的,總共有十項以整頓吏治為中心政治主張,只可惜……”

  說到這兒,禁不住沉沉地一聲歎息,神色間頗顯惋惜之色,“慶歷新政所提的十項主張,無一不是利國利民的大事,可惜沒有最終貫徹下去,以致半途而廢!”

  在嗟歎惋惜之後,忽地抬起來,目注著宋行道:“你剛才提到慶歷新政,莫非意在提醒王某的萬言書也會中途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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