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晚上喝了太多的酒,扶蘇一覺醒來還是覺得有些頭暈目眩,洗漱一番才清醒了一些,簡單吃了幾塊點心,就拿起蒙毅從鹹陽寫來的信。
信的內容很簡短,還用了一些暗語,說嬴政身體愈發不濟,扶蘇要和蒙恬把控好軍隊,一旦事有變故,立即以勤王的名義殺回鹹陽。
扶蘇心中升騰起沉重的不安之感,他與蒙毅私交甚篤,與蒙恬卻若即若離。這次來上郡,還未與蒙恬懇談一次,實在拿捏不住這位大將軍的想法。如今大敗匈奴,可下一步要怎麽走卻沒個主意。
扶蘇正躊躇,一名軍校進帳施禮道:“公子,王軒大人求見。”
扶蘇一愣,他與王軒在上郡未有任何私交,從來都是公事公辦,這次王軒突然到訪,所為何事?
兩人分賓主落座,王軒並不說話,而是掏出一卷竹簡捧給扶蘇。
扶蘇翻開一看,是李由寫給嬴政關於開放互市的奏本。扶蘇粗略的讀了讀,眼光最終落在嬴政的禦批上。
“朕心甚慰”
扶蘇將書簡推還給王軒,他是皇子,沒有得到嬴政的許可,是不可以看官員們呈上的奏本的。
“王大人,你明白規矩,這東西,我是看不得的。”
王軒笑了笑道:“這是聖上讓卑職帶在身上的,斷無瞞公子之意,公子看看不妨事。”
扶蘇面無表情;“王大人,有話直說吧,讓我看這個東西必有用意。”
王軒沉吟稍許,這才說道:“公子,我們之間有間隙,其中原因,不言自明心照不宣,但如今同在上郡軍中效力,以大秦社稷計,理應摒棄嫌忌,公子以為呢?”
這話說的入情入理,扶蘇點了點頭,王軒繼續道:“聖上曾在禦花園召見卑職,授平匈奴之計,先戰而潰之,後以互市招撫,同化蠻夷永休刀兵。”
扶蘇有些疑惑的望著王軒:“既天子已有聖裁,我們照辦就是了。”
王軒搖了搖頭:“我大秦尚武,破六國無不是乘勝追擊摧枯拉朽,如今大勝匈奴,朝廷上下難免會有北進蕩平的想法,若聖上此時停戰議和,難免會落下怯戰的議論,然聖心已定,建互市換休兵,公子若此時上奏一本,主薦議和必恰合上意,蒙大人在朝中撮合,天子順水推舟,大事定矣。”
扶蘇輕輕一笑道:“既是一件好事,王大人何不請胡亥上奏?”
“公子,派系黨爭,乃社稷之禍,”王軒提高了聲音道,“胡亥公子在鹹陽,不知上郡軍情,奏本就是閉門造車。公子身在上郡,最知戰之利弊,唯公子上奏本方才有理有據。這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之事呀。”
“那,你為何……?”
扶蘇話並沒說完,就被王軒打斷:“公子,王軒出身寒微,深知民間疾苦,凡有兵戈之亂,最苦的就是老百姓,流離失所賣兒賣女,有的鋌而走險成賊成盜。匈奴一日不平,邊關就不得安寧,若激起流寇之變,恐江山不穩。
公子是皇長子,金枝玉葉,與蒙毅大人又是莫逆之交。這個功勞,卑職不想搶,也搶不了,請公子明鑒。”
扶蘇的奏本送到鹹陽沒多久,嬴政就下旨,先是褒獎上郡將士取得大捷,接下來任命王軒為欽差,與匈奴議和。
王軒早就料到議和的事情會交給他辦,令他發愁的是,如今匈奴蹤跡皆無,到哪裡去找他們呢?
蒙恬派出多路探馬向北尋找,忙了一個多月,派去的人回報數百裡內無匈奴。王軒心裡犯嘀咕,匈奴少說還有幾萬士卒,怎麽可能就消失了呢。
王軒不願再等,向蒙恬請了兩千騎兵,帶上林豔楠北出上郡去尋匈奴。蒙恬特派羅烈護送,並沿途廣設哨卡,確保一旦有消息,上郡這邊能及時得知。
王軒大體知道匈奴應在漠北,但漠北究竟是怎麽的概念,他模糊不清,包括羅烈在內的秦軍將士,向北也只不過最遠到雲中,過了雲中再往北就是神秘之地了。
兩千多人浩浩蕩蕩的穿過古長城,進入從未涉足的漠北地區。王軒穿越前是北方人,四季分明。來到大秦之後生活在東南,溫潤潮暖,後來到了西北,飽餐黃沙狂風,自信對祖國大地的天氣來者不拒,誰知到了漠北,才知什麽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漠北的氣候怪得很,白天陽光火辣辣的刺痛著皮膚,曬得人無精打采疲憊不堪,等到了晚上卻是黑得不見五指寒風刺骨。
上郡的秦兵大多是關內人,但也沒經歷過這樣的天氣,沿途病了不少,王軒卻是越走越精神,因為他相信匈奴就在不遠處。
讓王軒如此自信的原因是漠北並非他想象中寸草不生的沙漠,雖然也有荒蕪的地方,卻也不乏綠洲,而水草正是匈奴棲息所必需的。
粗略一算,這隊人馬已經離開上郡十天了,向北疾馳了七八百裡,逐漸發現了一些匈奴北逃時慌亂中遺留的弓箭馬刀等,王軒心悅下令扎下營寨,派人給蒙恬報信。
天色暗黑,月光昏沉,到了三鼓,營中已是鼾聲四起,王軒卻沒有睡沉,他這兩天染上了風寒,身子不舒服,睡一會就醒過來。
林豔楠十分機警,見相公醒來,也不再睡,小兩口壓低聲音聊著家常。正說著,王軒忽然覺得眼前一亮,抬頭一看只見帳外似有火光。
王軒夫婦衝出帳外,秦軍大營已是火光衝天,轅門的守兵已經被亂箭射死,數百名黑衣騎兵正在投擲火把。
“有人劫營,”王軒這句話還沒有完全喊出,大營四面喊殺聲震天,匈奴兵如魔鬼一般,從黑暗中殺了出來。
秦軍將士正在熟睡,乍聽帳外殺聲四起,人不及甲,馬不及鞍,連兵器都沒有來得及拿,就被成群結隊的殺掉。刹那間,秦軍大營崩潰。
羅烈手持佩劍帶著幾名隨身侍衛殺出帳外,一把扯住王軒:“快向南走,這裡有我擋著,速去!”
沒時間讓王軒多想,林豔楠牽過兩匹戰馬,羅烈帶兵死戰護送著兩人殺出重圍。
也不知跑了多遠,王軒剛要停下來喘口氣,只聽凌亂的馬蹄聲響,一隊人馬從山坡上衝了下來,擋住了去路。
王軒定睛一瞧,來的是匈奴兵,想必是抄近路追了上來,領頭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雖然天色很黑,但王軒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
“冒頓,沒想到我們在此重逢。”
冒頓冷笑一聲,將手中提著的一個東西往地上一扔:“王軒,速速下馬受降,否則這就是你的下場。”
王軒低頭一看,心口如同被刺了一刀,那是一顆血糊糊的人頭,正是羅烈的首級。
“你……,殺了羅將軍。”王軒面如死灰嘴唇微顫。
冒頓提刀在手:“他在上郡一戰殺我士卒無數,今日身首異處就是報應,你若是不想頭顱落地,就快快磕頭歸降,本王子還可念往日之交,給你條活路。”
“畜生!若不是我家相公幾次搭救,你早就沒命了,現在卻恩將仇報,”林豔楠怒斥著催馬就衝向冒頓,揮劍就刺。
冒頓也不答話掄起馬刀迎戰,兩人大戰五十回合不分勝負。冒頓心生一計,大吼一聲:“此敵我自擋之,爾等將王軒擒來。”
匈奴兵一哄而上衝向王軒,林豔楠急忙回馬去救,冒頓一箭射出,正中林豔楠坐騎的後腿,馬失前蹄,林豔楠猝不及防摔了下來,被匈奴兵捆住,王軒也被生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