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天氣愈發暖和,王軒照例要去鋪子查帳,他在帳房收拾妥當正要出門,只見林豔楠笑盈盈的推門進來。
林豔楠雖不是大家閨秀,但也知書達理,非常守規矩,雖然與王軒同在呂家做事,但平日裡很少來找王軒,有什麽事都是收工了之後再說。
王軒見是林豔楠,喜滋滋的上前一把攬住纖腰說道:“娘子,你怎麽來了,莫非是想相公了?”
王軒說罷俯身就要親,林豔楠羞紅了臉連忙把他推開,面如桃花道:“相公,別鬧了,讓人瞧見不好,我是奉小姐之命來請你的。”
王軒心一沉,問道:“小姐?她有何事?”
“小姐說想和你一起去查帳,她就在院外等你。”
王軒眉頭緊攢卻又不能耽擱,將帳本拿好很不情願隨著林豔楠出門。呂婉柔已經在院門外等候,便裝打扮略施粉黛,別有一番飄逸出塵。見王軒出來,盈盈一笑道:“王管家怎麽一臉愁容,莫非嫌我礙手礙腳,不便帶我去嗎?”
王軒苦笑道:“小姐說玩笑話了,隻是這到鋪子查帳淨是些粗活,恐小姐勞累。”
呂婉柔秀眉一挑道:“帳目是大事,早就聽說王管家將帳理的清楚明白,家裡上上下下無不稱讚,我今天也是拜師學藝,望王管家不要嫌棄。”
說罷很俏皮的看著王軒,王軒哪裡敢對視,連忙請呂婉柔上車,奔鋪子而去。
沛縣是泗水郡的重鎮,僅次於彭城,四方商旅雲集,是富貴榮華之地,六街三市好不熱鬧。呂婉柔畢竟是女孩子家,平日裡出門不多,滿眼都是新奇,問這問那興致極高。
對於查帳,王軒已是輕車熟路,鋪子裡的夥計也心知肚明,帳目做得表面乾乾淨淨,沒什麽明顯的紕漏。王軒理帳時呂婉柔就坐在旁邊,看得很是認真。待王軒弄好了帳站起身,發現呂婉柔正拄著臉望著他,不得不檢查一下身上是不是沾上了墨跡或者早上吃飯留了飯粒,呂婉柔見王軒的樣子不由得抿嘴一樂道:“你做事時真是蠻可愛的。”
呂婉柔當著眾多夥計的面說這話,大家都直愣愣的盯著王軒,滿眼的羨慕嫉妒。王軒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急忙請呂婉柔出了鋪子,弄好車準備回呂家。熟料呂婉柔卻不願回去,稱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玩一玩豈不是辜負了大好光陰。
王軒勸她不住,隻好跟著。呂婉柔對買東西並無興趣,隻是一路與王軒高聲聊天,不時挽住王軒的胳膊開懷大笑,引得行人側目而視。王軒起初沒察覺,越走越覺得不對勁,怎麽像是情侶逛街卿卿我我。呂婉柔是名聲在外的美少女,回頭率極高,與他這般親熱,若是傳揚出去,莫說呂文那邊不好過關,他也無法向林豔楠交代。
王軒刻意和呂婉柔保持一些距離,以免過於親近。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勸道:“小姐,已是晌午,該是回家用飯的時候了。”
呂婉柔不以為然:“我總是吃家裡的飯菜都有些膩煩了,今天不妨去醉仙居嘗一嘗,也算不虛此行。
那醉仙居是沛縣最大的酒店,富貴人家的去處,王軒曾陪著呂文在那應酬過幾次。店主見王軒進來,笑臉相迎。王軒介紹道:“這是我家小姐,不可怠慢了。”
呂家在沛縣赫赫有名,店主一聽是呂府上的大小姐光臨,連忙喊酒保打掃樓上的單間。呂婉柔笑道:“我今天來一是品嘗佳肴,二是看看街景,不必那麽麻煩了,把這散座掃乾淨些,弄些店裡的特色小菜就可。”
呂婉柔說完掏出錢來給店主道:“這是給後廚師傅和小二們的辛苦錢,若是菜好酒好,我還有賞。”
店主領了賞,樂呵呵的下去準備。呂婉柔挑了一個靠近門口的位置坐下,不一會美酒佳肴就擺上了桌。呂婉柔起身給王軒斟上一杯,溫顏軟語道:“王軒哥,你我難得共享這良辰美景。小妹我在家外從不飲酒,但今天陪你喝幾杯。”
呂婉柔進店後的舉動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這番話又說得情意綿綿,連店外的路人都停下來看看究竟。王軒心說此事不妙,這樣下去恐怕難以收拾,必須想個法子脫身才行。
王軒正苦惱著,突然七八個壯漢旁若無人的闖了進來,一個個滿臉橫肉身高體健。幾個人分為兩列,高聲喊著:“周公子駕到!”
只見一位20歲左後的男子大搖大擺,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此人衣著華麗,一眼望去必是富家子弟,長得是賊眉鼠眼,讓人不免感歎可惜了那身好衣服。
店主顯然是認識這個人,忙跑過去迎接:“周公子大駕光臨,小的失迎了。”
那位周公子輕蔑了掃了店主一眼,在大堂正中的位置坐下,高聲道:“本少爺吃飯,不喜歡外人在場,你把眼前這些人都趕出去。”
店主慌忙答道:“周公子愛清淨,我早已打掃好上房,勞駕公子上去便是。”
周公子眼睛一眨並不答話,他身邊的一位膀大腰圓臉上有道刀疤的男子喝道:“讓你趕就趕,哪裡來這麽多廢話?若還是拖拖拉拉,小心砸了你的店,把你送到官府查辦。”
王軒一看這來者不善,低聲對呂婉柔說:“小姐,我們還是走吧,這廝來路不明,別給老爺惹了麻煩。”
呂婉柔小臉一揚,滿是不屑的朗聲道:“什麽東西這麽大的排場,吃個飯還容不得別人了,真是討厭!”
周公子聽到這話,目露凶光的向王軒那邊望了望,身邊的幾個嘍逼諤詰木鴕礎B勞袢嵋壞愣疾慌攏翹糶頻幕贗K哪肯嘍緣綣饣鶚侵芄右患勞袢岬哪Q菊牧乘布潯淶貌尤糲幕ǎ蘇鹿塚僮啪票屠吹鉸勞袢岬淖狼啊
“這位小姐幸會呀,在下周旭,敢問芳名?”
呂婉柔瞅都不瞅他:“我有名有姓又怎樣,還不是要被你趕出去?”
周旭哈哈大笑道:“別人自然要轟走,但小姐你,我怎麽舍得呀。來,陪本公子喝兩杯。”
話音未落,周旭伸手托向呂婉柔的下顎。呂婉柔雖說是千金大小姐,但平日裡在家中經常向林豔楠討教幾招,身上也有一些防狼術,只見她將周旭的手腕一翻,將他整個人就給扣了過來。
周旭倒也不惱,轉過身子向呂婉柔的臉摸去。王軒急忙將他的手擋開,手掌放在他的胸口道:“這位公子,清平世界怎能這般無禮?”
周旭見王軒擋他,怒道:“我與你家小姐說話,你這個下人隻配在一旁伺候著,再多言多語,我把你亂棍打死喂狗。”說完,又要去抱呂婉柔,王軒忍無可忍由掌變拳,猛地向前一擊,周旭平時養尊處優,身上沒什麽力氣,被推了個仰面朝天。
眾人急忙將他扶起,周旭暴跳如雷道:“你們都是瞎的?還不快動手,給我把這個小子往死裡打,弄死他本少爺有重賞。”
王軒自穿越而來,還從未遇到這般凶險,以前身邊都有林豔楠,此時隻有他和呂婉柔。雖說王軒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弱男子,但以一敵八想都不敢想,可已被團團圍住,隻能硬著頭皮殺出一條路,店外人煙稠密,至少能找到去呂家報信的。
想到這,王軒抓住呂婉柔的手腕,紅著臉道:“小姐,事急從權,王軒得罪了。”
王軒拉著呂婉柔就往醉仙居門口衝,周旭的手下都是潑皮無賴,平日裡打架滋事家常便飯,一看王軒這架勢,就知道他想奪門而逃。兩人在門口一堵,刀疤男一把抓住王軒的衣領,揮手就打。
王軒閑暇時也向林豔楠討教過幾招,身手較以前靈敏了許多,一個側身閃過,抓住刀疤男的手肘,就勢一拉右膝一個猛撞。
刀疤男沒料到看似好欺負的王軒還有這一手,毫無防備竟被撞倒在地。在一旁獰笑著看熱鬧的周旭顏面大失,殺氣頓起隨手抽過一把短棍,就向王軒劈過去。
王軒神經緊張根本沒注意到後面的襲擊,呂婉柔嚇得花容失色,想上去拉但已晚了一步。眼看周旭的棍子就要砸下去,隻聽“哐當”一聲響。周旭手捂虎口齜牙咧嘴,棍子被震飛出去,一把扇子在空中盤旋,削到牆面竟劃出一道深痕。
眾人目瞪口呆,只見守在門口的兩人已經被推開,迎面走來一位翩翩佳公子。十八九歲的模樣,身材挺拔面如冠玉,眼若秋波目光炯炯,眉似墨畫鼻如懸膽,線條利落俊逸,實乃平生罕見之美少年。一襲白衣勝雪,外罩黑色繡龍錦袍,清新出塵翩若驚鴻,嘴角微微下吊,透露著一股高傲之氣。
少年身後跟著兩人,左邊的那位玉樹臨風劍眉朗目器宇軒昂,右邊則是另一番光景,五短身材吊梢眉三角眼塌鼻子,醜的令人不忍直視,但走起路來卻是虎虎生風,透著筋骨強勁。
在三人之後,有一位中年男子,長相頗為奇特,鼻梁高挺,頸項頎長,美須飄逸。
白衣少年將扇子拾起,轉身向周旭抱拳道:“在下趙月,方才失禮了,公子且看我等薄面,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將事情弄僵。”
周旭斜眼瞄了一眼趙月,怒道:“本公子想打就打,你們是何等草芥,休要多管閑事,若是不缺打就趕快滾!”
少年目光霍的一跳,身影一動便來到周旭面前,連扇六個耳光,抓住衣領隨手一扔,周旭徑直飛了出去,摔得七仰八叉。
王軒看得不禁駭然,這少年看似隻是一位富貴公子,卻功夫相當了得,如此輕而易舉就將一個男子提起扔出,非一般人所能為。
周旭平時仗勢欺人慣了,何曾受過這般羞辱,眼睛都要噴出火來,掏出一錠金子扔在桌面上,咆哮道:“給我打,誰給老子出這口氣,這金子就是誰的!”
少年鎮定自若眼睛都不眨一下,向左右兩側示意一下,從容說道:“元修、元震,替本公子教訓教訓他們。”
元修元震躬身答了一句“是”,便跳了出去與周旭的手下打成一團。要說周旭這幫人架沒少打,手腳功夫不算差,但白衣少年身邊一高一矮一俊一醜的兩位隨從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沒到半碗茶的功夫,元修元震就將周旭的八個打手揍得鼻青臉腫倒地哀嚎。
周旭一看這場面,再也不敢叫囂,腳下抹油就要奪門而逃。元震身矮腿短動作卻是十分利落,一個箭步便堵住門口,將周旭手臂擰到背後向上一推,駭人的“哢吧”一聲,周旭疼得眼淚直流,腿一軟跪在地上。
醉仙居已是一片狼藉,店老板一直躲在櫃台後面不敢出來,看到這雞飛狗跳破桌碎盤的場景實在心疼,躡手躡腳的走到那位中年人身邊,輕聲道:“劉季,你好歹是個亭長,都打成這樣了,怎麽不管一管。”
亭長是縣裡負責治安的小吏,劉季有口難言,他與這位趙公子萍水相逢,方才在茶館飲茶,眾人議論時事政治,劉季是健談之人又在官府當差,少不了侃侃而談,與趙月頗為投緣。兩人相談甚歡, 趙月做東邀劉季到醉仙居。劉季平生好飲酒,自然樂著赴宴,熟料竟遇到有人打架。
劉季任亭長多年,深諳看人之道,一眼望去便知周旭來者不善,而這趙月也絕非普通人家的子弟。這樣的兩夥人動手,他根本不敢管,可亭長的身份擺在那裡,若是一句話都不說,縣尉追究起來如何是好?
劉季正在躊躇,醉仙居外一陣馬蹄聲,幾十位秦兵披甲執劍兵分兩列,縣衙裡的頭役持鑼開道,清脆一聲道:“縣尉大人到!”
來者正是沛縣縣尉柳樂松,秦製縣尉通常不掌兵,但沛縣是商業重鎮,因此郡尉分撥了五百兵士給柳樂松使用。
劉季見上司到,連趕了幾步上前作揖道:“劉季參見大人。”
柳樂松眉頭一皺,冷冷道:“怎麽又是你,上次你鬧出事來,若不是蕭何曹參向縣令大人求情,早革了你的亭長之職,怎麽還不記打,竟聚眾滋事成何體統!”
劉季額頭已滲出汗來,慌忙解釋:“大人明鑒,今日之事與劉季無關,劉季也想息事寧人,但動手的人太多,一己之力實難勸阻呀。”
柳樂松眼光一掃,認得是呂婉柔和王軒,他在呂家赴宴見過,周旭和趙月雖說不知身份,但兩人衣冠楚楚傲氣凌人,一看便知不是等閑之輩。這案子不好審,還是推給縣令穩妥。
想到這,柳樂松下令道:“來人,將他們統統鎖拿帶回縣衙,請縣令大人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