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季曾與項羽一起帶兵,見識過項羽的馬上功夫,但近身肉搏還是第一次目睹。項羽在殺會稽郡郡守時,獨斬百名侍衛,劉季一直以為那只是誇大的傳說而已,這次算開了眼界。
帳內氣氛瞬間緊張起來,空氣中有濃重的火藥味,似乎只要一點就能著火。聰慧如蕭何張良也瞠目結舌,不知如何是好。
生死存亡一瞬之間,劉季忽然爆發出猛烈的悲嚎,哭天搶地的撲到了樊噲的身上,淚涕並流道:“兄弟呀,是我害了你呀!你冒死跟著我追隨楚王,屢建戰功,如今卻落得這般下場。你等一等,我陪你一起去吧。”
樊噲並沒有死只是昏過去而已,被劉季這麽一哭,蘇醒了過來,可剛睜開眼睛,就被劉季在臉上狠狠抹了一把,不得不再次閉目養神,繼續聆聽劉季情緒飽滿的哭喪。
蕭何張良等人面面相覷,帳內外的士卒則是十分感動,沛公為人太厚道了,你看這難過的,如喪考批不過如此,這是真把手下當親人看呀。
項羽懵了,他殺人無數,見過嚇得屁滾尿流的,也遇到過視死如歸的,卻從未欣賞過如劉季這種不管自己生死,忙著哭別人的。一時間,項羽也不知該怎麽辦。
張良看出項羽的窘迫,急忙給項伯遞了個眼色。在項氏宗族中,項伯按照輩分算是項羽的叔叔,官拜左尹,算是高層之一。
項伯當年曾殺人,在流竄過程中遇到了張良。張良不顧自己也是通緝犯,將項伯保護起來,因此被項伯視為恩人。
見張良示意,項伯疾行幾步來到項羽身邊,低聲道:“劉季是有功之臣,又是義帝封的西征統帥,若是這樣隨便殺了,諸侯恐心有忌憚離心離德,畢竟劉季不是宋義。”
項羽眉頭微皺,看了看范增。范老爺子是項羽的第一謀士,他認為劉季日後必成項羽統一天下的障礙,大力讚成將其殺掉,但此時也有些顧慮。
畢竟這是劉季的軍營,劉季在軍中素有威望,與兵將們打成一片,若是殺了劉季,他的手下不服鬧起事來,項羽這邊也不好抵擋。
說是諸侯聯軍,不過是掛個名而已,諸侯各有心思,並未傾巢出動,而是各自留下不少人馬駐守搶到的城池,項羽手中不過五六萬人而已,打起來未必佔便宜。
況且秦軍就在眼前,一旦發生內訌,秦軍趁機出動,原本的好形勢恐怕就會翻轉,那就得不償失了。
范增微微點了點頭,項羽喘了口粗氣,橫眉一豎惡狠狠的衝著劉季道:“看在義帝的面子上,本王這次饒你不死。老老實實的整頓軍馬,隨本王攻入關中奪天下,到時候你少不了封侯之位。”
蕭何張良共同皺起眉頭,項羽這樣講等於否定了義帝之前的承諾,抹去了劉季當關中王的幻想,至多給個侯爵,劉季早就封侯了,哪裡用得著等到打下江山才領這個賞。顯然,項羽對於義帝之前封爵並不承認。
劉季為人最是審時度勢,知道此刻保命最要緊,趕緊擦擦鼻涕眼淚,規規矩矩的給項羽躬身施禮,哆哆嗦嗦的護著樊噲回營療傷。
帥帳那邊連打帶哭很是熱鬧,劉季的寢帳確實一派祥和之氣。呂雉滿面帶笑正給下首坐著的一位白衣女子斟甜酒:“妹妹,自從上次彭城分別,我們有一年多未見了,真讓姐姐想死了。”
那位白衣女子正是王軒在營外見到的王妃虞姬,見呂雉給自己斟酒,連忙笑著答道:“我也想姐姐,這不剛到軍營,就跑來看姐姐了。”
呂雉剛要接話,虞姬身旁的一位宦官插語道:“劉夫人,咱們楚國最重大小尊卑,您在王妃面前坐上首,似有不妥。”
一聽這話,呂雉臉騰地紅了,滿面的尷尬。虞姬嗔了宦官一眼:“休得多嘴,我與呂姐姐雖然不是親姊妹,卻一見如故,分別多日好不容易見面聊聊天,哪裡有那麽多的講究。”
呂雉勉強笑了笑:“這位說的也是在理,這禮數還是要的,贖我糊塗了,妹妹請上坐。”
虞姬連連擺手推脫,可呂雉堅持換座位,虞姬隻好從命。呂雉又給虞姬行了一個禮,這才算完事。
“姐姐,你看我給你帶什麽來了?”虞姬想化解尷尬,急忙拿出一個木匣子。
呂雉很恭敬的接過來,打開一瞧,裡面是多款小巧的玉器,一看便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原料上乘做工精美,在市面上是買不到的,是特供宮廷之物。
呂雉家境豪富,也是見過世面的,但還是被眼前的這些巧奪天工的玉器鎮住,如獲至寶的小心欣賞把玩,不禁嘖嘖稱讚:“真是少見的美玉巧件。”
虞姬盈盈一笑:“這是諸侯贈給大王的,大王賞給了我,知道姐姐最喜歡玉器,我就帶來了。”
呂雉心裡一酸,豔羨道:“妹妹人好命也好,如天仙一般又有大王寵愛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是天下女人中的至尊了。”
虞姬不好意思臉色微紅:“姐姐說笑了,我就是在大王身邊伺候的。不過這組玉器確實好,姐姐要是不嫌棄,就送你了。”
呂雉不願領虞姬這份人情,但這玉器卻令她愛不釋手,正躊躇著,帳門一挑,項羽在侍衛的簇擁下闊步而入。
虞姬急忙起身,嫋嫋婷婷的走到項羽身邊挽住手臂:“大王,你怎麽來了?奴家正和呂姐姐說話呢。”
呂雉整理了一下衣裙,給項羽深施一禮。項羽也不看呂雉的臉,而是掃了一眼她手中的玉器:“那是本王賞給愛妃的,怎麽到你手裡了?”
虞姬趕忙解釋道:“大王,呂姐姐最愛玉器,奴家想把這些送給呂姐姐,不知大王能否恩準?”
虞姬輕柔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項羽感到渾身都是那麽舒服,臉上的“冰霜”一掃而空,換上了一副溫柔的神情:“愛妃想送那又何妨呀, 只要你高興,金銀珠玉不足掛齒。那邊的寢帳已經收拾好了,隨本王回帳吧。”
望著項羽虞姬遠去的身影,呂雉心中隱隱作痛,她家中富有又天生美貌,自幼諸事順利人人仰慕,熟料自從碰上王軒,結下一段情緣,事事不順心。
王軒逃婚,呂雉連著幾個月閉門不出,沛縣的人大多看她的笑話,只有劉季幾次上門安慰,令她感動的不得了,一狠心就嫁給了劉季。
呂文起初不同意,劉季與呂雉差了15歲,年齡上太不匹配,但呂雉堅持要嫁,又有算命先生說劉季貴不可言,呂文隻好答應。
呂雉原以為以自己的家室樣貌,配給劉季實屬下嫁,劉季應對她千般好萬般愛,沒想到婚後新鮮勁一過,劉季就開始尋花問柳,還弄出了私生子。
隨著劉季起兵投奔了項梁,之後又獲得懷王重用,封了侯爵,呂雉覺得總算沒跟錯人,自己成了侯夫人,可這劉季封侯後沒多久,就添房納妾,與戚夫人恩恩愛愛,將呂雉放在一邊。
如今看到雄霸天下的項羽獨寵虞姬,呂雉哀歎著自己命苦,論容貌不輸虞姬,論心智更是強於她,卻只能守著空房,不免陣陣心酸。
若是項羽打下江山,虞姬豈不是要母儀天下了。
我不能讓她這麽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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