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劍南和劉光明察言觀色，覺得老頭已經被說服，兩人同時微笑著問:“老先生，賣不賣?”

　　“賣！”王老漢一臉的嚴肅，“一千萬，概不還價！”

　　“咳咳！”

　　光頭老板被雪茄煙嗆得直咳嗽，雙眼也瞪成了牛眼:“老先生，這個玩笑您可是開大發嘍！您老知道錢灃字畫的市場價嗎?一千萬，實在是太高啦！”

　　“誰有閑工夫跟你們開玩笑?一千萬，少一分也不賣！再說，你堂堂大老板，一支煙都能十萬塊，還能缺這點錢?”

　　老漢那張紫紅色的臉緊繃著，說話帶著刺，明顯就是在故意為難光頭。范劍南是強拆起家，幹了幾年喪盡天良的買賣以後開始洗白，並向收藏圈靠攏。雖然是個附庸風雅的奸商，但也是拍賣場的熟客，對錢灃字畫的市場價了如指掌。

　　2009年以後，隨著《乾隆王朝》、《大清禦史》等古裝劇的熱播，這位有著“魯公之後惟斯人”美譽的乾隆朝著名廉吏錢灃，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錢灃廉潔清高，多次上書直參和、國泰等一乾貪官汙吏，為官為人深得老百姓喜愛，同時，錢灃的字畫也順勢水漲船高。

　　2014年春天，北京保利拍賣錢灃的一副四尺立軸的駿馬圖，起拍價竟為250萬人民幣，錢灃字畫的火爆程度，可見一斑。

　　“這樣吧老先生，我出二十萬，您是明眼人，這個價格已經很高了。”

　　范劍南不愧是圈內老手，知道古玩行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硬道理，提高了價格，還有意無意的捧了下老漢，顯得誠意十足。

　　“一千萬，少一分沒商量！”老頭加重語氣，“不過我隻要歐元，一千萬歐元。”

　　“你......”范劍南摸著光禿禿的腦門，氣得牙根直癢癢，心裡一把火熊熊燃燒著，恨不能拿塊板磚把老頭直接撂那兒。

　　歐元?這老頭哪裡是賣畫，明明是在捉弄人！

　　主子出師不利，劉光明心中暗喜，他眼珠子咕嚕咕嚕一通亂轉，然後從包裡拿出一隻精美的白玉擺件，玉質通透細膩，如脂如膏。

　　林謙走進一瞧，那玉雕是個壁形丹鳳朝陽墜，玉璧素面無飾，宛如旭日東升，一隻展翅飛騰的鳳鳥，凌於旭日上方翩然舞蹈，雅致中帶著濃濃古韻，絕對高手所為，一望便知並非凡品。

　　“老先生您看，我這件玉雕擺件，正宗的遼代皇室貴族的老東西，這麽貴重的老物件，也才花了不到9萬塊錢嘛。”

　　劉光明把玉雕往老漢眼前一遞，口氣也變得格外親切，“老大哥，您想多賣點錢，留著給自己防老，這種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您也不想想，清朝距今天才幾百年啊?我這件遼代的白玉精品，距今可是一千多年的老東西，也不就七八萬嘛。老哥哥，做人可千萬不要太心高，要不然，煮熟的鴨子給弄飛了，咱到時候可沒地方哭去。”

　　劉光明的長篇大論說完，老漢隻是冷笑一聲，“毛沒長全的半大小子，管誰叫哥?明白告訴你們，這字畫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別說我不賣，就算真賣也不賣給你們這幫二鬼子！”

　　王老漢說著，操起門邊立著的鐵鋤頭，臉色變得陰沉可怕，“滾，都給老子滾！”

　　范劍南見老頭真發飆了，一口吐沫吐在地上，惡狠狠地瞪了眼劉光明，丟下一句“廢物！”，氣呼呼的打開車門，劉光明趕緊跟著上車，點頭哈腰，低頭認錯。

　　“他們走走了，你們兩個娃怎還不走哩?”老漢盯著林謙和趙康說道，臉上還帶著怒氣，不過口氣明顯和緩許多。

　　也是，林謙和趙康穿成這熊樣，老頭再大的脾氣也不好意思發泄。

　　盡管覺得沒什麽希望，林謙還是硬著頭皮，紅著臉說道，“大爺，我知道錢灃的畫是您的傳家寶，我們的錢也沒有剛才的光頭多，但是這幅畫對我們真的非常重要，您能不能......”

　　老頭的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林謙，“小子，看你這樣子乾這行不久，大爺告訴你實話，不管你出多少錢，這幅畫我也不賣！別瞎耽誤功夫了，趕緊走吧！”

　　王老漢說完，門一關回家了，林謙搖搖頭，和趙康一起，無精打采的推車出了村。

　　天氣變得更加悶熱，兩人又累又渴，心裡又很失落，乾脆把車一停，靠在一棵大樹下乘涼。

　　“林哥，我看這趟咱們算白來了，”趙康一腳踏在樹下立著的，一塊兩尺高的石頭上，拿著塊白毛巾擦著汗，“二十萬他都嫌少，咱們這幾萬塊錢，根本就是一槍扎死楊六郎，沒戲！”

　　放棄?

　　林謙上小學時，老師告訴他，人生關鍵的就一步，那就是考上初中。等上了初中，老師又告訴他，人生關鍵的就一步，那就是考上高中。等上了高中，老師又告訴他，人生最關鍵的一步，那就是考大學。林謙幸虧沒有考大學，否則大學老師一定會告訴他:以前你們老師講的話都不算數，人生最重要的一步，其實是找工作！

　　這麽多年社會上的摸爬滾打，林謙終於明白了，人生最關鍵的那一步，並不是考學升職漲工資，而是不管遇到多大困難，也絕對不可以放棄夢想！

　　林謙正想著用什麽故事啟迪自己這位毫無士氣的兄弟，眼角的余光無意中看到了趙康腳下踏著的石頭，上面貌似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花紋！

　　林謙讓趙康放下腳，兩個人撅著屁股，用汗巾把石頭擦乾淨，這塊石頭終於露出了本來面目:這是一塊圓形石雕，共分為三部分，下部為雕刻蘭草紋的金剛座，中部為圓鼓形，圓鼓周圍是花紋浮雕。最上面用透雕和浮雕的方式，雕刻著犀牛望月的吉祥圖案。

　　林謙並不知道，這塊圓形的石雕，就是古代放在大戶人家門口， 象征主人身份地位和權力的門鼓石。古代打仗勝利歸來的將軍，為了顯耀赫赫戰功，便把戰鼓放在門前，後來演變為用門鼓石代替。門鼓石有驅邪和擊鼓的寓意，在門第觀念深刻的封建社會，門鼓成為彰顯宅主地位和身份的象征。

　　古代門鼓有嚴格的規定:武官門前用獅子形，文官用箱形，平民則隻能用門枕石來代替。古代媒人為別人拉媒牽線時，為了突出男方家庭的富足，經常會詳細說出對方門口石鼓的具體情況，以此作為聯姻的參照物。

　　“林哥，你快過來，這裡有間破廟！”

　　林謙正欣賞門鼓上的花紋雕刻，趙康忽然大喊大叫，林謙走過去一看，原來大樹旁邊真有間破爛不堪的房子，像是破廟，又像是古代的祠堂。破屋坐西朝東，前面是一條早已乾涸的小溪，後面不遠處有座小山丘，可謂風水極佳。

　　大門兩邊是一副紅漆對聯，上聯是:三字帖，一品公，書生妄敢稱兄弟;下聯是:千裡路，萬卷書，布衣也可傲王侯。寫對聯的人功力不深，但是龍飛鳳舞，傲氣凜然，自有一番氣象。

　　兩人推開破屋一看，迎面是面闊五間的前廳，前廳正中伸出一座三面敞亮的大戲台子，戲台頂有圓形藻井，兩翼飛簷翹角，翼角裝飾鳳凰展翅，台前的大木柱雕刻著獅子滾繡球，精巧細致。

　　屋裡蜘蛛網遍布，地上堆滿了破爛的農具，幾隻青蛙、螻蛄蹦來蹦去，屋裡還有股尿騷味，顯然很久沒人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