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理宗皇帝開慶元年十月，蒙古大汗蒙哥為飛石所擊，卒。未幾，李璮自山東進犯，取海州等四城，言欲直取臨安，各地派兵救援，忽必烈繞襄陽，兵圍鄂州，右丞相兼樞密使賈似道屯漢陽以援鄂州。十一月，蒙將兀良合台經交趾入廣西，連下貴州﹑象州，入靜江府，破辰州﹑沅州，直抵潭州城外，大敗宋軍二十萬，聞忽必烈兵圍鄂州，遂自鄂州之滸黃洲北渡，與大軍合。閏十一月，忽必烈聞阿里不哥爭位，欲退兵，詐稱將直趨臨安以迫和，朝廷驚恐。十二月，賈似道與忽必烈議和，後乘其撤退，率眾將進逼，斬首一百七十有餘，奏稱大捷。至此，戰事方歇，賈似道以功進少傅，封衛國公。

“鄂州大捷，斬首一百七十餘人。哈哈，這位蟋蟀丞相，可是當真……當真有趣啊！”黃藥師聽到這個消息，哈哈笑道。他嘴上雖然說著“有趣”，聲音之中，卻是殊無笑意。忽必烈撤軍之時雖然謹慎，但若宋軍奮力出擊，斬首數千並非什麼難事，甚至可能真正取得大捷。哪像如今這樣，只斬首一百七十有餘，就敢奏稱大捷。更荒謬的是，朝廷竟然還信了，當真是千古奇聞。

“局勢糜爛至此，非是一人之過。賈似道敢於任事，已經遠勝尋常之人，我等也不要過於苛責了。”一燈大師說道。蒙古進犯大理之時，許多守將都是望風而降，敢於抗擊的，不過寥寥無幾而已。賈似道臨危受命，能夠讓那些桀驁不馴的將領聽命已是難得，能夠取勝，已經能夠稱得上“良臣”了。

“是啊！誰能想到韃子還有這般後手呢。那兀良合台不過一支偏師。便能從大理入交趾，蹂廣西、破湖南。若非他要和忽必烈合兵，只怕潭州城說不定也會被破了。局勢糜爛至此，實在回天乏力。”黃蓉同樣嘆道。以往她讓郭破虜隨方志興在赤霞山莊學藝。便是存了將兒子置於後方，脫離戰事之意。如今看來，卻也不是那麼穩當。赤霞山莊所在的益陽縣屬於潭州府，雖有方志興佈置的陣法守護，也不見得能夠擋住蒙古大軍。

方志興前些日子聽聞兀良合台率軍進至潭州，心中同樣震動不已。非是擔憂仍在赤霞山莊的李莫愁、洪凌波等人，而是驚異於蒙古實力之強、宋廷地方之弱。若說山東李璮進犯還能說是計謀的話，兀良合台的進犯。著實給了人當頭一棒。此次兀良合台北上，所率蒙古騎兵不過三千，其餘上萬人眾，俱可稱得上雜兵。如此一支偏師，便能在數月間轉戰數千里，大小十三戰，擊破宋軍四十餘萬，最終與忽必烈在鄂州會合。以此來看，宋蒙雙方差異，可謂盡展無疑。若非忽必烈急於北返爭奪汗位。只怕這次所說的覆滅宋廷，也確有幾分可能。襄陽城縱有精兵，面對如此大勢。也是無力回天。

“兀良合台是蒙哥心腹，曾經西征孛烈兒（波蘭）、捏迷思（德意志），南下昇龍府，迫降交趾，可謂天下名將。如今忽必烈不避此人身份，將他與史天澤一起留在河南，又讓張柔留守鄂州白鹿磯，顯是要阻我等北伐之途。有這幾人在此，我等欲要北伐。只怕難為了。”方志興嘆道。兀良合台與蒙哥一起長大，又曾任蒙哥怯薛長。可謂絕對心腹，如今忽必烈雖然帶走了兀良合台的兒子阿術。卻放心讓兀良合台留守河南，顯然已將蒙古大軍整合完畢，不擔心此人反叛。想到數月之前，自己還想著乘蒙哥身亡之時北伐，方志興心中不勝感慨。數月征戰，終於讓他明白什麼是大勢已成，蒙古自成吉思汗以來形成的兵威，當真是縱橫無敵。襄陽城縱有精兵數万，在這等天下大勢面前，卻終究如螳臂當車，郭靖、黃蓉死守襄陽的心情，他也終於體會到了。

“像兀良合台這般的將領，蒙古還有多少？”黃藥師向郭靖問道。他自負聰明絕頂，琴棋書畫、醫卜星相、農田水利、兵法戰策無一不精，但面對兀良合台戰績，卻也不得不表示佩服。兀良合台率領的兵馬不過萬餘，便能轉戰數千里奇襲後方，打敗數十倍的宋軍，著實稱得上匪夷所思。黃藥師心中自忖，就是讓他帶領這麼多人，只怕也難以做到這點。想到此人不過忽必烈麾下一走狗，他心中更是感嘆，若是宋軍有幾員這等大將，何愁處處無人。

聽到岳父詢問，郭靖道：“兀良合台是速不台的兒子，比我長了四歲，當年我在蒙古時，他還沒有展露頭角，沒想到如今……唉！”想到當年自己沒注意的人物如今成了赫赫有名的戰將，郭靖心中也是不勝感慨。他和兀良合台算是同輩人物，如今刀兵相向，只能說是世事無常。

“如此看來，像兀良合台這樣的將領，蒙古應該不會少了。蒙古韃子縱橫天下，當真不容小覷。”黃藥師聞言，感慨道。一個當年遠不如郭靖的人物，如今都有了這般能力，蒙古數十年征戰，培養出了不少將領。相比之下，大宋數百年來重文輕武，實在相差甚多。

“前些日子在鄂州被我射了一箭的阿里海牙，也是一員悍將。”郭靖道。忽必烈兵進鄂州，他和呂文煥也在賈似道命令下前去救援。攻城之時，阿里海牙奮勇先登，被郭靖一箭射穿頸部，不過此人命大，卻未因此斃命，反而受到忽必烈褒獎，悍勇之名，兩軍皆聞。

聞言，眾人俱是默然。以往他們多是關注蒙哥、忽必烈等人，就是擴展開來，也不過對金輪法王、瀟湘子等人多加關注，如今看來，實在太過狹隘了。此次大戰出現的兀良合台、李璮、張柔、史天澤等人，每一個都不能輕忽，而年青一代的阿術、阿里海牙等人，也都是名將之資。至於後人熟知伯顏、張弘範二人，一個如今在隨旭烈兀西征，一個剛剛嶄露頭角，蒙古人才之盛，由此可見一斑。有這些人統領多年磨練出的精銳蒙古大軍，天下間又有何人能敵？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縱有千般良謀，又有何用哉？哈哈……”長笑聲中，黃藥師聲音漸低，身形已然漸漸遠去。征戰數月，襄陽城兵馬疲憊，又四處分散不少，有兀良合台、史天澤、張柔等人率軍把守，想要北伐，希望已極是渺茫。黃藥師自知再留下來也沒多少意義，故而就此離去。

洪七公見此，同樣嘆息一聲，勉勵了一下郭靖，就此離去。

眼看兩人離去，方志興心中一時空空落落，不知是何想法。為了此次北伐，他數年前便開始籌劃，雖未像郭靖那樣站到前台，卻在背後付出了極大心力，如今眼看便要完全落空，心中極為複雜。

“賢侄，慈恩那裡，還望賢侄出手相救！”一燈大師說道。他此次前來襄陽，除了助郭靖等人守城外，便是請方志興回去醫治慈恩，沒想到大戰一起，便是連綿數月，幾人也一直無暇脫身。眼看襄陽這邊戰事難有進展，而慈恩的傷勢卻會越拖越重，一燈大師終於再次提了出來。

聞言，方志興長吁口氣，向一燈大師說道：“大師言重了，貧道近日便會回去。”然後向郭靖道：“郭大俠，貧道有些私事，如今先回去了。若是北伐之時，還請知會。”說完又叮囑楊過在此輔助郭靖守城，向他傳遞消息。

雖然不捨，郭靖、黃蓉等人卻知道方志興等人不會再留下來，商談了一番，眾人就此作別。

方志興這一去，一燈大師、周伯通、瑛姑、方毓霞、神鵰等，同樣就此離去。沈清辰等全真弟子，也就此北返，郭襄、郭破虜兄妹，則因為數月征戰大有所獲，隨方志興學習武功。一時間，往昔熱鬧的郭府，只留下郭靖、黃蓉、朱子柳、楊過等寥寥數人，比之先前熱鬧的略顯擁擠的場景，可謂大有不同。

看著人影稀疏的院落，郭靖、黃蓉對視一眼，有些感傷，卻又有些心意相通的甜蜜，打起精神，安排襄陽事務。大戰方歇，事情千頭萬緒，還需他們這些人努力才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