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拆了百余招,金輪國師瞧得大不耐煩,喝道:“達爾巴,趕快反擊,他不是你的大師兄!”達爾巴的武功自遠在楊過之上,但心存敬畏,功夫倒去了五成,楊過卻乘機全力施展。
只是楊過一味姿勢俊雅,雖然佔得上風,卻也傷達爾巴不得。達爾巴隻道大師兄手下留情,越發畏縮起來。國師大怒,厲聲喝道:“立時反攻!”這一句話聲音奇猛,隻震得各人耳鼓嗡嗡作響。達爾巴不敢違抗師令,一挺金剛杵,當即狂打急攻。
達爾巴這一番猛擊,便將楊過逼得不住閃避,招數中的破綻也漸漸顯露出來。達爾巴見他劍招稍疏,金杵倒甩上去,楊過縮手不及,劍杵相交但覺一股大力激蕩,急忙運使混元劍法中的卸力之法,順勢一引,方才避過這猛烈一擊。這套混元劍法他雖然學的不精,難以使的全無破綻,但其中的卸力之法,楊過還是能用出來的。
但是達爾巴力氣極大,金剛杵又極為沉重,饒是楊過應變奇速,也被震得虎口劇痛,知道了對方厲害。他心知此戰事關重大,當下定了定神,想起師父所說,劍法一變,用出了方志興所傳的衡山劍式。這路劍式是方志興所創五嶽劍法的一式,乃是結合百變千幻雲霧十三式等衡山劍法整合而來,取火勢變幻不定之意,劍招靈動,而又變幻莫測。廳中眾人見楊過劍法變幻更顯奇妙。都是大聲叫好。
不過達爾巴的金剛杵本就以力破巧,不管楊過劍法如何變幻,他只是一杵打來。並不理會其它。面對如此蠻橫的打法,楊過也不得不避開讓過,如此一來,這路恆山劍式自然沒有發揮余地了。
見此情形,楊過又用出了華山劍法。他學劍時便是從華山劍法學起,前一段時間又在華山待了十幾天,對劍法中的含義領悟更是深刻。因此若論起來,還是這一套劍法用的最是精純。此時用將出來,輕靈飄逸間。同時又帶有一股凌厲之意。達爾巴金剛杵雖猛,卻也不得不小心應付楊過劍招,如此一來,雙方總算重又回了均勢。
華山劍法是後世華山派數百年完善所得。當然極為精深奧妙。而方志興劍法大成後。又根據五嶽五行之說,取西方金之凌厲,將華山劍法中的招式化繁為簡,更顯奇險凌厲,如此一來,威力也是更強。而且這華山劍式是五嶽劍法中的一式,雖然僅為一招,卻包含了數十招劍法。大成後更能組合為一,並依據華山劍意演化出無數劍招。如今楊過此劍尚未達到圓滿。自然無法任意演化,但他將自己所學華山劍法一一用出,變化也是極盡險峻,廳中眾人見此,皆是讚歎不已。就連方志興見到,也是暗暗點頭,想來楊過再過一段時間,華山劍法定然能夠圓滿。
不過楊過雖然用此扳回了局勢,想要取勝,卻也非一時可為。見得此景,他手中寶劍一抖,用出了一式極為繁複的劍招,正是包含數十招劍法精要的華山劍式,威力極為凌厲。一劍既出,廳中靠的近的都覺寒意襲體,渾身汗毛直豎。如此氣象,當真世所罕見。
外人都感覺的如此明顯,對面達爾巴自然也感受到了,他見機極快,知道自己輕身功夫不如楊過,躲也躲不過這招。因此暴喝一聲,雙手握住杵柄,橫擊而出,正是金輪法王傳授的絕技無上大力杵法。他單手舞杵已神力驚人,此時雙手用勁,連腰力也同時使上了,金剛杵上所發呼呼風聲更加響了一倍。
楊過此時若是再向前進擊,雖然仍能傷到達爾巴,卻也可能和對方拚個兩敗俱傷。見此情景,他也隻得收劍退避,避開達爾巴的這猛烈一擊。
達爾巴這一擊之後,記得對方是大師兄轉世,重又單手持杵起來。他心中有所顧忌,鬥起來不免束手束腳,眼見楊過單手持劍,自己當然也不會雙手握持金剛杵。
楊過和達爾巴拉開距離,站定後重新上前,平膀出劍,劍鋒上指,用出了一招全真劍法中的“馬蹴落花”。這一招神完氣足,勁、功、式、力,無不恰到好處,招式雖然簡單,法度卻謹嚴無比,而且招式之間,同樣極為凌厲。全真劍法中正平和、大氣斐然,這劍法若由馬鈺、丘處機、郝大通、方志興等人出手,自是端穩凝持,深具厚重古樸之致。楊過年歲不足,又性子輕佻,再加上他學劍時先學的偏向凌厲的華山劍法,自然難以用的那麽古樸拙重。此時用出全真劍法,雖然招式、勁力等絲毫不錯,卻不免帶上了一股凌厲之意。不過全真劍法本就是王重陽自戰陣而來,如此用雖然不合本意,威力卻也不見得差了。比之華山劍法的險,此劍卻可以稱之為正了。
這一招方到半途,楊過手腕一抖,劍招便分而為二,用出了全真派上乘武功中的“一氣化三清”劍術。他練習全真劍法的時日較短,“一劍化三清”尚還沒有達到,“化二清”倒還算是精熟,此時用將出來,廳中有見識過全真劍法的,都是大聲叫好起來。能在如此年紀達到這個地步,也算極為不凡了。
郝大通、孫不二等全真之人看到,更是微笑點頭。方才楊過的劍法雖妙,卻用的並不是全真劍法,他們雖然讚歎,卻不免心中還會有些腹議。如今見到楊過在數套劍法無功後用全真劍法對敵,自然感到滿意,楊過如此作為,無形中表明全真劍法比前面幾套劍法更勝一籌,可謂是漲了全真教的臉面。
方志興見此也是心中微笑,若以威力來論,玉女劍法、華山劍法等也不見得弱於全真劍法。但他偏偏讓楊過最後用此,其中一部分原因便是為此了。而且楊過經驗不足,初上場後可以靠輕功施展玉女劍法躲閃。觀察對方路數,然後再慢慢加重勁力,發揮出自身本事。此時在達爾巴壓力之下,果然將自身劍術發揮出來。
全真劍法是當年王重陽威震天下的技藝,可以說是當世最頂尖的劍法之一,無論招式、勁力,都可以說達到了絕巔境界。楊過雖然將其發揮的三成都還不到。但此時對達爾巴使來,卻也將對方打的左支右絀,逼得他吼叫連連。大為狼狽。群雄大喜之下,齊聲喝采助威。
金輪法王眼見徒兒武功明明高於這少年,只因存了怯意,不斷遭到對方搶攻。以致處境窘迫。厲聲喝道:“快使無上大力杵法!”達爾巴不敢違抗師父之命,應道:“是!”重新雙手握住杵柄揮舞起來。這“無上大力杵法”無甚變化,只是橫揮八招,直擊八招,一共二八一十六招,但一十六招反覆使將出來,橫揮直擊,威力卻是極為宏大。劍走輕靈。楊過用的全真劍法雖然勁力不小,卻也及不上達爾巴這個用重兵器之人。隻得重新避開,不敢和對方正面交鋒。
此時楊過用的是全真劍法,若他施展輕功躲避,劍法上的威力就不便發揮了,因此他也不一味躲避,腳下一變,用出了方志興所授的北鬥步法。這北鬥步法是方志興、郭靖、全真六子等人合力所創,其中變化自然極為深奧,楊過也是學了一兩年才得學會。他輕功頗佳,步法變幻也是極快,輔以精微奧妙的全真劍法,緊守不攻之下,達爾巴一時也奈何不得。
這達爾巴武功之強,堪稱楊過出師以來遇到的最強對手,此時兩人鬥了數百招,都是拿出了平生本事相拚,不但達爾巴忘記了對方是自己的對手是大師兄轉世,楊過心中也絲毫沒了賣弄心思,一意觀察達爾巴招式,專心和對方相鬥起來。他為人聰慧,基礎又好,壓力越強,發揮越是上佳。達爾巴杵法簡單,楊過不一會兒已經摸清了對方路數,長劍刺、削、截、抹,招數間更加奧妙,不一會兒,竟而重又扳回了局勢,和達爾巴鬥了個旗鼓相當。
廳中眾人見達爾巴用出如此猛惡杵法,正為楊過擔心,見他用步法躲開了對方攻擊,進而重又扳回了局勢,都是暗暗喝彩。方才還可以說達爾巴沒有發揮出自身功夫,楊過以巧佔得上風,這時雙方竭盡全力他還能和這個凶猛的大和尚鬥了個旗鼓相當,武功之高,不說小一輩難尋,就是老一輩中,也是極為罕見。
兩人又鬥了一會兒,楊過的劍法已經悄然又生變化,此時他用的雖然多數還是全真劍法,卻將華山劍法、玉女劍法等夾雜其中,甚至間或還有一兩招混元劍法、一字電劍、奔雷劍等劍法的招式,轉換之間,卻是圓轉自然。再過一會兒,各種劍法更是混雜無間,在他手中任意轉換出來。此時眾人已經無從分辨出楊過所用劍法到底是哪家哪派,隻覺得每一招都是似是而非,卻又極為奧妙。
楊過此時所用,正是方志興所授的雲劍訣。這路劍訣共分兩個層次,第一層次便是行雲流水,任意所至,第二層次便是體悟白雲飄渺之意,使得招式轉換間更為隨意飄渺,無從預料,或者以其它意境統禦劍法, 達到同樣效果。如今楊過雖然只是達到了第一層境界,只在平時能將所會的各種劍法自由使用,此時在達爾巴壓力之下,竟然戰鬥中用出了雲劍訣,進展之速,當真頗為驚人。
方志興在場邊看到,也是暗暗點頭。他讓楊過上場,為的便是鍛煉自己這個弟子,以便盡快領會這幾年的所學。如今看來,此戰過後,楊過的劍法定然能夠更上一層,而且以後練習重劍時,也會想到今日達爾巴如何用杵破去他的劍法,以此明白劍法中的不足之處。自己今日這一番苦心,總算是沒有白費。
場中楊過的劍法越用越是順暢,達爾巴可就不是那麽好受了。他的金剛杵本來就頗為沉重,又用的全是自身真力,碰到楊過這個輕巧油滑而又變化多端的對手,當真有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他縱是力氣再大,卻也不是無窮無盡,再是這樣下去,也非得脫力不可。
廳中眼力高的,這時都已看出楊過和達爾巴雖然場面上仍是旗鼓相當,其實卻已經可以說是勝券在握。如此再鬥數百招,達爾巴力氣只要稍有減弱,楊過定然能夠將他敗於劍下,想到此處,群雄都是激動不已,對楊過也更是高看。特別是郭靖,更是虎目含淚,心中大是欣慰。故人之後如此,他也總算能夠心中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