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請等一下。”
杜南正走出地窟,忽然一名妙齡女子追了上來。來人身材豐美,一身布衣還披著少量骨質的鎧護,腰間掛著一個工具袋子,裝著十幾種不同的小工具。背上還背著一柄半扳半錘的長條匠器,看起來除了匠製使用還有打架防身的用途。
“不好意思,神尊閣下。”
妙齡女子拿出一份圖紙,送到杜南面前又說道:“我想請你復活一個人,我在美心坊的師傅。為了救助我們脫離險境,她被魔蝠咬死了。只是半個月前的事情,我還冰凍著她的屍體。請你復活她,我拿這個跟你交換,可以嗎?”
“這是什麽?”杜南接過圖紙。
“繭。繭的製作圖紙,我自己繪畫的。”妙齡女子的眼瞳內帶著小得意,仿佛對自己極有信心。
“你就是香雲師傅?”
“咦?嗯,你知道我?”香雲愕然了。
“你從什麽地方知道‘繭’的製作方法?這東西可不能憑空想象出來。”杜南細看圖紙,發現真是那麽回事,並不是胡亂繪描出來的。
“砂島,就是砂島‘教導’我的。”香雲聽到杜南對‘繭’有認識,不禁大喜過望。
“噢?”杜南聽著奇怪了。
伸出一手。
瞬間。
黑色光芒如波紋蕩動,迅速朝四面八方擴散。不到十幾秒,整個砂島都染上了一層黑色薄膜。杜南的力量滲透了整個砂島的每一個角落,包括最最核心位置的一枚大神格。這枚大神格被最堅硬的晶體包裹著,它還殘留著一點點精骨和靈識。
香雲說是砂島‘教導’了她,實際也沒有說錯。
這股微弱的靈識確實向用心學習的人傳遞了極少量的信息,幸運的是,眼前這位香雲師傅擁有足夠的智慧去理解,去領悟,去汲取使用這些信息。
一開始。
杜南以為砂島只是安生之所。
沒想到,這個小世界也有‘豐富’的遺產……相對平凡人,它算是奇跡一般的遺產了。
仔細想了想。
混沌海洋的砂島大多由某種特殊因素凝結晶體,再凝成晶山,最後變成巨大的砂島。它們的內核部分肯定擁有特殊東西,例如這個砂島的遺留就是那位‘大神’生前的機甲知識。在隕亡之後,他留下了自己的學識,供給可能‘學習使用’的後來者。
杜南不禁有些懷疑:創世父神是故意‘容許’這種存在吧?
要不然。
混沌海洋的風暴要撕碎這些砂島並不困難,再能撐也撐不了幾百年。
“可以嗎?”香雲小心問道。
“當然。”杜南卷起圖紙,說道:“這份東西很值錢。對某些人來說,比整個砂島的人命都值錢。你只要復活一個人,還是擁有屍體的死者,這再簡單不過。”
“師傅,還是原來的師傅嗎?”香雲再小心問話。
“嗯。我明白你擔心什麽,放心,混沌海洋是非常特殊的地方,死神和死國的力量無法觸碰這片地方。你聽不懂?我說明白一點。你師傅的靈魂還在這裡,除非砂島崩散了它才會飄蕩到混沌海洋中。飄在混沌海洋的靈魂幾乎不會潰散,也不會被死國收容,只有飄出了混沌海洋才會被死國掠走。”
“有砂島就一直在?”
“嗯。”杜南點頭,香雲也放心了。她相信旅者不會說謊,卻不知道自己眼前男子就是‘死神’。沒有人比杜南更清楚:混沌海洋永遠都是創世父神特製的‘安全區’,不容任何真神插手干涉。混沌海洋雖然是又混亂又危險的區域,卻也是‘絕對自由’的區域。
這也是為什麽旅者們能夠輕易復活‘本人’的原因。
換成一般的重組重塑,呵呵,能夠找回一部分記憶都算很厲害了。最差的手法,復活者只是跟原人一模一樣的肉塊而已。
杜南跟香雲回到美心坊。
復活一位中年婦人。
此時此刻。
因為杜南之前的舉動,砂島中所有的旅者都警戒了起來,他們可不希望有人破壞砂島的核心。雖然本身能夠確保安全,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休息地,誰都不想白白浪費了。
“夜少……”
楚城趕了過來,問話道:“我代表大家過來問一句話。夜少,剛才你在幹什麽,弄得這麽大動靜?剛才的力量輻射是整座砂島的吧,夜少有什麽特殊的打算嗎?”
杜南應道:“沒事,楚少。我只是查驗一下某件事情,不是想要搞破壞。對了,找一天你通知各個團隊的團長一塊坐一坐,我有些事情想找大家談談。反正空閑就來,不要勉強。這份圖紙給你帶走,給他們看一下。估計你們沒有人能看懂,不過,有興趣就一塊坐坐。”
遞過圖紙,楚城小心收下。
他相信夜遊神不會無緣無故約請大家,肯定跟剛才的事情有關。
想了想。
楚城又問:“夜少,你剛才救活了美心坊的師傅?”
杜南點頭:“有問題嗎?”
楚城笑了:“當然沒有問題,夜少,我們旅者喜歡做什麽就做什麽。不過楚某多話一句,夜少這樣做應該是有原因的吧……呵呵,楚某不是多管閑事,也不是探聽夜少的秘密。只是想說,對砂島的普通人來說越是干涉他們的生活,對他們越是不利。楚某在砂島中最長呆過兩百多年,看過好幾代人生活。實際上,不管不問才是最好方式。”
“楚少,請繼續。我正需要了解一下‘生活’的本質。”杜南笑道。
“噢?好。其實……”
楚城平了平情緒,心裡認為杜南的‘年齡’並不大:“從大方面看,生命生存生活都是一樣的本質。壽命長如樹木,壽命短如蟲子,它們都有各自的精彩。孤葉窟那位‘教育家’是亮麗色彩,大家都不介意復活她。相對的,她的丈夫則毫無特點,生與死都很平常。夜少復活了他,在某方面看,他還可能影響教育家妻子的工作呢。”
“救一,損一,是這個意思嗎?”
“嗯。當然,也不能肯定這就是壞事,也許她有了丈夫會更加熱誠教育。總之夜少復活他是一種‘擾亂’,讓事情變得未知,這對一個整體來說未必是好事。剛才在暖風樓楚某發現一件事情:夜少對自己的掌控很好,卻忽略了其他人的存在。或者說,夜少對‘他人生活’完全一無所知,對吧?”楚城笑道。
“嗯?這話怎麽說?”
“夜少是不是看不起那些女人?”楚城問道。
“不。強者弱者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她們這樣生活也是一種無奈。我個人覺得,努力有第二條路,不一定要這麽走。”
“所以楚某才說,夜少對他人生活一無所知。”
“噢,還請楚少指點。”
“在夜少面前楚某不敢托大,只是生活上,楚某能說上一兩句。首先,夜少覺得任何人都可以努力,都可能變好,事實上這種想法是……大錯特錯的。生命群族中,天生就有天賦好和天賦差的區別,這是修行的差異。但是,這跟生活無關。即使懶與勤,這也與生活無關。”
“那麽,楚少認為生活的本質是什麽?”杜南問道。
“個人追求。”楚城認真道。
兩位超越生死,超越凡塵,甚至超越了神的豪強,只在討談一個無聊到極點的凡人問題。如果有其他旅者聽到,他們一定會很震驚。但是,杜南確實需要一個‘認識’太古神威萬衍生命的契機。而楚城也看得出來,面前的夜遊神對這個話題極感興趣。
“個人追求是什麽意思?”杜南繼續問道。
“簡單說,就是一時興起的欲望,驅動個人做一些有用或者無用的事情。夜少,其實凡人的生活就是在‘不斷後悔’中修正,或者死不悔改中渡過。哪怕你故意伸手,為一個人塑造完美生活,他也是你養的一隻籠中鳥。”楚城說道,那神情,他似乎乾過這樣的事情。
“繼續。”
“好,夜少。我個人認為,夜少如果培養一個種族,肯定會將所有人精英化,讓大家都有自強自立的本事。但是,夜少有沒有想過……荒野中有狼就有羊,有羊就有草,三者缺一不可。看到夜少知道叢林法則,不過,夜少有沒有想過,人類也是一樣的?”
聽到這話,杜南腦海閃過一陣靈光。
突然間。
他想到泰坦和巨龍種族。兩個強大種族都沒有弱者,但是,它們又顯得如此虛弱,隻經歷一次打擊就徹底沉淪了。相反,人類這個種族有強有弱,有起有落,始終保持在不高不低的層次。
身體之內。
太古神威萬衍生命陣陣波動,仿佛有一種‘喚醒’重生的感覺。
杜南拿出一枚混沌立方。
靈視內部,一個‘完整’的生命界限正在成形。百多年間錘煉不成的‘兵器’,在這一刻突然看到了奇跡般轉機。此刻杜南也知道,想要將萬衍生命變成‘生命立方’還不夠,自己還需要更了解這種‘生命生存生活’的本質。
對生命無知,不可能影響萬衍生命的變化。
“我們都是‘神’,我們擁有很多時間。”看到混沌立方,楚城也不認識,更不會多嘴煩問,隻說道:“夜少想要了解生存與生活,自己親自嘗試一下最好不過。無論夜少想做什麽,不著急,我們有的是時間做好它。”
“多謝。”杜南收回混沌立方。
他也不怕被人看見,因為這玩意就是他將要使用的‘兵器’之一。
在小混沌區域,沒有絕對強大的兵器可不好應付危機。
“不客氣。夜少什麽時候有空就到暖風樓說一聲,楚某人自然會幫你聯系各位團長。這圖紙……可能會有人認識,夜少確定要讓我們觀看嗎?”楚城笑道。
“如果你們認識,它就不會留到現在了。拿去吧。”杜南自信笑道。
這份‘繭’的圖紙連香雲本人都不算了解呢。
除了自己這位匠神。
誰都不會知道它真正的作用。
楚城走後。
杜南第一時間捉了幾隻小蟲子,移植了一顆小樹,弄一個大琉璃缸養了起來。他沒有興趣培養小蟲子,隻想了解一下這種生存方式的變化。想要真正領悟萬衍生命的意義,自己必須參與到這種‘生命’衍殖當中。 如果說自己一直以來隻了解自己,那現在杜南需要了解一下別人,完全不一樣的外人。
看一看。
品一品。
準確認識其他生命生物到底是怎麽生存的。
“回歸普通人的模式……這算是‘破而後立’嗎?如果能夠徹底釋解太古神威萬衍生命,那麽,還有可能將‘生命之神’的星界神權納入掌中。成為生命之神,我也能更加接近創世父神了。呵,它到底是怎麽創造出艾伯利翁三姐妹的,真是令人好奇啊。”杜南逗著小蟲子,估計再過兩三天就得放歸自然。
這樣‘圈養’確實是一種破壞。
自然的生命,自然成長才是最好的生存方式。
想要獲得‘生命之神’的神權星界,杜南覺得自己還需要更用心一些。在小混沌這種無神力限制的地方,能夠用力量奪取的東西早就被奪光了。剩下的東西必然要非凡條件,自己必需有非凡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