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涇公墓是魔都最早的公墓之一,通常來說公墓都距離市區很遠,這個也不例外,從市區到那裡,就算是開車也要兩三個小時,而出租車兩三個小時的話,那價格簡直銷魂的難以直視。 若是平時,楊白估計會肉疼很久很久,不對,他根本就不會打的。
但是現在是特殊情況,不過可以肯定,等他冷靜下來後他會肉疼到暈過去。
從某方面來說,楊九指對葉芝那叫一個仁至義盡,送她去醫院,替她把孩子養大,然後還給她火化找了塊墓地下葬。
雖說當年的墓地價格沒有現在那麽可怕,但是對於楊九指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當然,因為沒有錢,所以雖然是有了一塊安息之地,不過也是墓園風水最差的一塊地方,而且葉芝的墓碑很有——特色。
不過這種特色估計沒人想要。
首先,墓碑上是沒有名字的,因為當時葉芝隻來得及把孩子生下來,孩子落地後不久她就撒手人寰,而楊九指也隻記得要把那個孩子作為自己孫子養大,等把孩子抱到懷裡的時候他才想起,這孩子的母親叫啥他都不知道,等他去問的時候已經晚了。
所以上面該寫名字的地方只有慈母兩個字。
第二,沒有生卒年,不對,卒年還是有的,1996年3月26日,但是生年——既然連名字都不知道,何況是生年。
第三就是立碑人了——孝子楊白。
也不知道楊九指是以什麽心態讓人把這四個字刻上去的,一個剛出生的娃娃居然就被冠以孝子的頭銜。
最後,是遺像。
通常來說墓碑上的遺像一般都是過世之人最風華正茂時的照片,就算不是,那基本上也是一副醒著的樣子,但是葉芝的墓碑上的遺像——一看就是去世的了樣子,而且可以看得出來這人去世的非常淒涼。
不是因為黑白,而是因為遺像這種東西是從生前的照片中挑選出來的,可問題是葉芝——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哪來的照片?當然只能對著她的遺體拍照了,當然,如果有優秀的入殮師,那麽是可以盡可能還原逝者未去世時的容貌,但是楊九指已經沒錢了,或者說沒有多余的錢了,把剩下的錢拿去請入殮師的話楊白就連奶都喝不上了,更何況,葉芝去世的時候已經憔悴到了極點,就算恢復生前的容貌,那也是無法和當年那個土木工程系的系花聯系起來的。
葉師道夫婦驚愕的看著墓碑,無論如何他們都沒有想到自己女兒的後事會如此的……簡單,但實際上這已經是當時楊九指的極限了。
楊白也沒管自己外祖父母已經是兩眼淚汪汪了,他的書包鼓鼓囊囊的,他從包裡拿出一包香,抽出三根點燃後手捧著朝墓碑磕了三個頭,然後把香插在墓碑前土硬的和石頭差不多的香台中,之後再拿出了一些水果糕點放在祭台上。
小的時候還不懂事,而且家庭條件實在困難不堪,一年也就只能來這裡上一次墳,等到了初中,家庭條件稍微好點,楊白一年能來個兩三次,不過毫無疑問的,除了香,楊白什麽貢品都拿不出來,有時候看到不遠處掃墓的人拿出一堆貢品,他只能看著積灰的祭台發愣,臉滾燙滾燙的,隨後用力的磕幾個頭,其他也沒有辦法,等上了高中,拿了獎學金又抱上蘇清歌的大腿,他一個月就能來一次,臉也終於不用發燙,因為他終於可以像那些人一樣,拿出一堆貢品了。
若是列舉世界上最不幸的事情,
那麽子欲養而親不待肯定有,但白發人送黑發人同樣也是。 而墓碑前的三個人,便湊齊了這兩個不幸。
楊白此時已經起身,他膚色白皙,所以此時額頭上的紅格外顯眼,冷眼看著葉師道兩人,過了好久也沒見他們有什麽反應,於是才開口:“你們沒什麽要做的麽?”
聽到這話兩人如夢初醒,司徒蓧,也就是葉芝的母親開口問道:“這附近有賣臘腸的地方麽?”
“恩?”
司徒蓧看著墓碑:“小芝她當時最喜歡吃臘腸了。”
楊白點點頭:“我知道了。”
之後楊白就朝外面走去,他覺得應該讓母親單獨和父母見面。
一個小時後他返回墓前,手上提著一袋臘腸,葉師道夫婦已經是雙眼通紅,司徒蓧更是有倒下去的可能性,不過楊白也沒管他們,將臘腸放在祭台上,又是三個響頭下去,隨後起身說道:“回去麽?”
葉師道夫婦看著他,過了片刻才點了頭,不過走的時候也是一步三回頭,這讓楊白很是無語,現在一步三回頭,你們早幹什麽去了?
出發的時候還是陽光明媚,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楊白抬頭甚至能看到在市區看不到的星星。
快進入市區的時候,葉師道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小白,你父親呢?”
大概是因為剛剛給母親上了墳,楊白現在就是一副想要報復社會的樣子,而報復的首要對象,毫無疑問就是白鎮洛,聽到這話,楊白笑了,不過笑的極為?人,司機都以為是遇到了變.態殺人犯,想著趕緊到警察局報警把這人抓住——就算不是殺人犯也一定是神經病。
“該吃吃該喝喝,人家過得可好得很。”
“你沒有和你父親住在一起……?”
“三個月前我都不知道我父親是誰。”
葉師道隻覺得全身血液凍結,這算什麽,女兒為了這個孩子付出了命,但是孩子的生父居然直到三個月前才和這孩子前面,恐怕是在此之前,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吧。
雖然很想要開口你既然看上去過得不差,為什麽你母親的墳墓卻是那麽寒酸,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葉師道這個人生閱歷也算是豐富的人,卻對比自己年輕四十多歲的外孫產生了恐懼之情。
“你……要不要到HK來和我們一起生活?”
楊白似乎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在司機驚恐的注視下哈哈大笑, 過了好一會,他扭頭看著自己的外祖父母,之前覺得他們蠢,還真的是沒錯。
“我不是你們,在這裡我有掛念的人,我要留下來照顧他,況且……我想你們也不希望這麽早死吧?”
楊白知道自己現在有些不正常,實際上他從很早就開始不正常了,但是在遇到白鎮洛之後,這些不正常就頻繁的湧現,說句實在的,他真的覺得自己如果和葉師道他們去了HK,說不定哪天就抄刀把他們砍了。
葉師道垂下頭,不再言語。
幾天后的虹橋機場候機廳,來的時候榮光滿面,去的時候面若死灰的葉師道夫婦看著面無表情的楊白,嚅動嘴唇,欲言又止,之後葉師道將一張紙遞到了楊白面前,楊白接過後掃了一眼,發現這是葉師道的聯系方式還有在HK的住址,他的臉微微抽搐,最後塞進了口袋裡。
……
飛機在天空中劃過一道雲,楊白一直到飛機看不見才轉身朝出口走去,路過了一個垃圾桶,他看了片刻,從口袋中掏出那張紙,揉作一團後扔進了標著“可回收垃圾”的垃圾桶內,隨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之前對葉師道夫婦說得並非只是一時的氣話。
他是真的,不想要見到他們第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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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還想要說什麽的,結果又被二抽結果嚇到了,景帝次時代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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