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弗蘭韋德的話又把福韋斯雅爾氣的頭皮發麻。但福韋斯眼下也做不了什麽了——從牆頭跌落時,屈米人在他的小腿上開了個口子,深可見骨——即便他眼下小心修養,下半生是否能拖著一條跛腿還得看索爾神的意思。
於是,這幾天裡幾乎把這一輩子的氣都生完了的福韋斯雅爾便用厚厚的毛皮包住傷腿,叫人用木架抬著,呆在戰場後面,“學習”弗蘭韋德國王是如何作戰的。
早在看卡努特如何建造那些木架的時候,心思靈巧的弗蘭韋德便弄明白了那些木屋是如何安裝的,又向卡努特問明白了如何使用,此時便下令將那些木架全部組裝起來。
底層有厚厚冰層的木架作為底座,上下兩面皆有空洞的作為中間層,上面有活動木門的作為最頂層,三層木架拚接在一起,就組成了一座六人多高的木塔。
這樣的木塔一共有六座,全部搭建得嚴絲合縫,並沒有絲毫松動或不穩固。
木塔搭建完成後,克文蘭武士們便在木塔裡面安好木梯,又用楔子將三層之間固定牢靠,這才招呼戰士們進入木塔。
因為木塔本身不大,容納不了太多人,每座木塔便隻進了二十名標槍手和十名劍盾手。
這些戰士在木塔的最頂層站穩後,外面的戰士又向裡面搬運了大量的標槍,還送進去許多擋板。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外面的戰士們才齊聲喊著號子,將這四座大木塔推向屈米人的城牆。
盡管木塔沉重,但靠了底面厚厚的冰層,推動起來並不額外費事,漸漸地便在屈米人驚訝的叫喊聲中靠近了城牆。
這木塔並不特別龐大,隻比屈米人的城牆高出一些,移動起來也並非特別迅速,甚至比正常人徒步行進還慢點。但這東西本身卻是屈米人見所未見的——這就嚇壞了牆頭的戰士們。
一片喧囂慌亂中,膽子特別大的屈米人便搬起冰塊,向著高塔砸了過去。然而這樣的攻擊面對冰封的厚原木不過是個笑話,除了濺起一些碎冰外什麽效用也沒有。
不過,另一方面,這木塔雖然樣子嚇人,可即不發射弓矢,也不投擲槍矛,顯然也是個運人的家夥——既然是運人的,早晚還得上人來性命相薄——而搏命這檔子事,屈米人是不怕任何人的。
於是,屈米人便鎮定下來,放下了冰塊,拿起了武器,靜候克文蘭人前來廝殺。
終於,沉重的木塔貼近了城牆,便停了下來。
緊接著,在木塔下的戰士發出“開門”的命令之後,伴隨著不詳的“嘎吱”“嘎吱”聲,朝著屈米人的那面冰牆轟然砸下,在屈米人驚恐的叫喊聲中狠狠的拍在城牆上。
整個場上一片安靜。在木塔和城牆之間,多出了四條五人寬的通道,每一條通道下面,都是幾個乃至十幾個被砸成肉餅的屈米戰士。
看著那些冰冷堅硬的通道,以及通道後面那個黑洞洞的血盆大口,屈米人隻覺得心裡陣陣發寒,一時間竟沒有了衝上去和敵人性命相搏的勇氣。
屈米人不反擊,克文蘭人似乎也沒有就此奪取城頭的意思,雙方就那麽僵持起來。
片刻之後,弗蘭韋德才在塔下大喊起來:“前兩天你們打得不錯,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見你的鬼!”
“去死吧!”
“我們的人就要回來了!”
見自己好意招降得到的是這樣的咒罵,弗蘭韋德便擺了擺手:“攻擊!”
聽到這個命令,那些原本呆在塔底負責傳令的武士們便對著塔裡大喊起來:“攻擊!”
眼見克文蘭人要攻擊了,屈米人立即叫嚷著衝上木塔的搭板準備防禦。
盡管這兩天一直死守城塞而不落下風,但屈米人很清楚,精兵強將都在遠征軍裡,他們不過是些留守的老弱婦孺,之所以能夠和克文蘭人交戰而不落下風,無非憑借地利,以及一命換一命的血勇——若是失了城牆,憑他們是斷抵擋不住克文蘭人軍勢的。
然而,等到屈米人在通道口組成了陣勢,克文蘭人仍舊沒有從木塔裡衝殺出來。
就在屈米人為這種說了進攻卻仍舊按兵不動的做法感到疑惑的時候,伴隨著“放”的大吼,從每一座木塔的通道裡都飛出了二十支重標槍。
在這種間隔還不到三十步的距離上,每一支標槍都又快又狠,輕易的刺穿屈米人防寒用的皮衣,深深的鑽進屈米人的血肉內髒中,就連骨頭也擋不上片刻。
隻一扎眼的功夫,就有三十多名屈米人送了命,還有二十幾個屈米人身受重傷——這已經比前兩天取得的戰果加一起還要多了。
而下一刻,就又有一陣標槍飛出,奪走了二十幾人的性命。
這樣的損失頓時讓屈米人紅了眼。在第三陣標槍飛出之前,在幾個老成持重農夫“回來,回來,防禦!”的叫嚷聲中,數十名年輕人咆哮著衝上踏板,一頭衝進木塔中去了。
屈米人衝進去之後,木塔裡頓時響起了一陣刀劍入肉的聲音和慘呼怒吼聲,緊接著,便再次歸於沉寂了。
這下,所有屈米人看向那四座木塔的眼神裡都帶上了恐怖,就好像那木塔裡關著什麽隨時會衝殺出來的食人魔獸般。
在一片安靜之中,弗蘭韋德再次開口:“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這一回,城牆上的辱罵沒有了。幾個屈米老人互相交換著眼神,迅速而謹慎的商議著。投降?對屈米人而言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可拒絕?敵人的實力在那擺著呢,無論願不願意承認,屈米人都不得不面對這個事實——他們守不住城牆,也守不住這個城塞了。
所以,擺在屈米人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屈辱的投降,或者死戰到最後一人。
短促的交流之後,幾個老人堅定而絕望的相互搖頭,之後握緊了手裡的武器。
“你們隻管來把魔鬼,我們不怕你!”揮舞著手裡的斧子,個子最高的屈米老人對著城牆下大吼,“除了屍體,你休想從我們這得到任何東西!”
聽到這話,弗蘭韋德便惋惜的歎了口氣,之後轉向一旁的首領們:“那麽,諸位願意親自參與到屈米人的覆滅中嗎?”
這是一個要求,也是一個邀請——邀請奧蘭人、博騰人和薩達昆卡人一齊上陣。
眼見克文蘭人已經成功的壓製住了屈米人,而且穩固的守在城頭,得到邀請的五個首領便紛紛點頭,感謝了弗蘭韋德的慷慨,之後招呼著自己的戰士,奧蘭人和薩達昆卡人一起、三博騰人一起,分別從一座木塔中殺了上去。
而弗蘭韋德也只是簡單的擺了擺手,命令他麾下的雅爾們帶著戰士從剩下的兩座木塔殺上去。
數以百計的戰士在標槍的掩護下從木塔中蜂擁而出,轉眼間就淹沒了牆頭的守衛者。
緊接著,這潮水又毫不停留的繼續前衝,殺向城內。原本不大的城塞內,很快就響起了慘叫聲和哭號聲。
看到弗蘭韋德幾乎是轉眼間就拿下了自己前後攻打了兩天,還損失了一條腿都沒拿下的屈米鎮,福韋斯雅爾重重的哼了一聲:“看不出來,這小子造東西還真有一手。有了這玩意兒,以後咱們攻城都不費勁兒啦。”
出於不便說出口的理由,福韋斯雅爾身邊的武士和雅爾們也紛紛點頭稱是,表示對福韋斯雅爾的讚同。
而在福韋斯雅爾和他麾下的戰士們感到酸溜溜的同時, 弗蘭韋德已經在戰士們的護衛下通過木塔登上了城牆——自始至終,卡努特和他的兄弟們都沒有投入戰鬥,而是一直跟在弗蘭韋德身邊。
在城塞裡,屈米人用冰牆構築出無數的通道和障礙,並依托這些冰牆和障礙阻擋著聯軍的進攻。但在聯軍的進攻下,這些抵抗顯得即絕望,又無力。戰士們爭先恐後的前衝,砍殺一個又一個屈米人,即便在最狹窄的通道裡也能形成二對一甚至三對一的局面。
毫無疑問,這樣的戰鬥會有一定損失。但同樣毫無疑問的是,屈米人能夠給弗蘭韋德造成的損失微乎其微——那些防禦者甚至連鎖甲都沒有,武器也大多是些粗陋的農具,只有少數人才有刀劍和斧頭。
不過,讓弗蘭韋德擔憂的是,直到目前為止,城塞裡都沒有響起過女人的哭嚎——這也就是說,直到目前為止,這場戰爭都沒有波及到女人。
按照弗蘭韋德的了解,整個屈米地區就只有這一座城塞而已。理論上,那些屈米人在派遣了大量青壯前去加入卡雷利亞遠征軍的時候,老幼婦孺應該都集中在這裡才對。
可現在,戰爭已經進入到這個階段了,他們竟然還沒有遇到女人和孩子,這根本不合常理!
看到弗蘭韋德陰沉著臉,卡努特便苦笑了一下,指了指城塞正中的那個巨大的建築:“別找啦,要是我沒猜錯,女人和孩子都在那裡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