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問住了弗蘭韋德。年輕的克文蘭王皺著眉,思索了半天,之後重重歎了口氣:“唉,我也不知道到底要怎麽辦。”
停頓了一下,弗蘭韋德狠狠的喝了一大口酒:“我只是想,大家不必征戰廝殺,可以相安無事,種種地,打打獵,捕捕魚。”
聽到這話,大廳裡的人都安靜了。
皺著眉頭沉默了許久,卡努特才再次開口:“我去的地方也不少了。烏普蘭不算,北邊的芬馬克,南邊的羅馬帝國,更南邊的塞浦路斯島,還有薩拉森人的地方——你說的那種地方,我沒見過。”
“可我總想試試。”弗蘭韋德堅定的看著卡努特,“你說過你會幫我的。”
皺著眉抿著嘴,卡努特用手指敲打著椅子扶手,沉默了許久,才舒展開眉頭,認真的看著弗蘭韋德:“誰叫我們是換血兄弟呢?”
不等弗蘭韋德表示感謝,卡努特已經轉向了卡裡:“卡裡,去城裡找幾條狗來,要活的,把他們的主人也帶來。”
卡裡點了下頭,站起身來:“要多少?”
卡努特攤開雙手一笑:“六條,八條,或者十條。記得找能打的。”
卡裡離開去找狗的時候,卡努特也讓仆婦為他端來煮好的肥雞,並拿來一袋銀幣。
這段時間裡,卡努特便隨意的和弗蘭韋德說起自己離開克文蘭之後這幾年的事情——說到卡努特如何和老阿特達家結仇,又如何取得了勝利,弗蘭韋德即驚訝,又惋惜——這些爭端,其實本不必發生的。
談話間,卡裡便帶了十名農夫過來,且帶著十條又大又凶狠的惡狗——這些惡狗見到有同類,便凶狠的吠叫不已,而農夫們擔心自家狗惹到了老爺們,便低聲呵斥畜生,這些聲音頓時讓廳堂裡熱鬧起來。
“先放兩條出來。”看到這些狗,卡努特便笑著懶洋洋的一揮手,示意那些農夫放狗。
農夫們互相看了看,之後一個人將自己的狗牽到長桌中間,撒開了繩索。
之後,是第二個農夫。
兩條狗得到自由後,有些茫然,看了看自己的同類,又看了看周圍的一圈人,反倒不知道該做什麽好,隻呆呆的站在場中央。
看到這兩條大狗,卡努特便笑著從一隻肥雞上扯下兩條大腿,分別朝著兩條狗丟了過去。
兩條狗遭到這樣的突然襲擊,禁不住楞了一下。隨後,這兩隻畜生就發現朝他們丟過來的並非土塊,而是美食。
看了看對面那隻同樣得到了美食的同類之後,兩隻畜生快活的搖著尾巴,用爪子按住雞腿,大口撕扯起來。
在兩個農夫惴惴不安的注視下,卡努特用仍舊沾著雞油的手抓起一把銀幣,分別朝兩個農夫丟過去:“都是好狗,帶回去好好養著,說不定哪天咱們要和它們一齊上陣殺敵呢。”
只是拉了兩條狗走一圈,就得了銀幣賞賜,兩個農夫歡天喜地,千恩萬謝的說了許多好話,將仍舊啃雞腿啃得滿地涎水的自家大狗拖了回去——自然,這又引起一陣哄笑。
然後,卡努特再次擺了擺手:“再來兩條。”
有了前兩個狗主的例子,這一次的兩個狗主就爽快得多,徑直將狗牽出來,放到場中央。
這一次,就連兩條狗也覺得,它們必然能夠得到肥美的雞腿,於是愉快的搖晃著尾巴看著卡努特。
卡努特果然毫不吝惜,抓起去了兩隻雞腿的肥雞,徑直丟到了兩隻狗中間。
下一刻,場中便響起了兩條狗的吠叫和撕咬聲——盡管整雞比兩隻雞腿的肉要多得多,卻只有一份,自然引起了兩隻並不熟悉的惡狗之間的爭搶。
伴隨著兩條狗的撕咬爭搶,屋子裡的所有狗都興奮的吠叫起來,奮力的掙扎著,想要加入到場中的戰鬥中。
兩個農夫緊張而焦急的看著自家狗的戰鬥——毫無疑問的,卡努特會依據兩條狗戰鬥的結果,來給他們賞賜。
不多時,一條狗便敗下陣來,哀叫著將尾巴夾到兩腿之間,蜷縮著身體躺在地上,發出告饒的哀叫聲。
這樣,得勝的狗便得意洋洋的松開口,叼起自己的戰利品,心滿意足的跑到自己主人的身邊開始進餐。
“你這笨狗!”自家狗落敗,狗主便即心疼,又不滿,忍不住罵了起來。
“夠了。”卡努特擺了擺手,抓起一把銀幣丟了過去,“就是我也不敢保證每戰必勝,何況是個畜生?帶回去多給他點肉喂著,養壯點。”
接過銀幣,農夫的憤懣才稍微減少了些,對自家狗的心疼就佔了上風:“誒,誒,我回去一定多給它煮點肉吃吃,唉……這讓人咬的……”
落敗的狗主走掉之後,卡努特又抓了更大一把銀幣丟給獲勝的狗主:“乾得不錯,好好養著。”
“誒。”因為卡努特抓的銀幣太多,農夫接了一帽子,還是讓許多銀幣散落在地上,便一邊沒口子的答應著,一邊撅著屁股將地上的銀幣撿起來,看得周圍的人又是一陣大笑。
這兩條狗也下場之後,卡努特笑著對剩下的農夫們擺了擺手:“兩隻兩隻太麻煩,都放上來吧。”
於是,剩下六條大狗便一齊上了場。
這一次,卡努特直接丟了一整隻雞到地上。
然而,和周圍的圍觀者所期待的群狗惡戰完全不同,這六條狗竟然沒有立即開打。
在周圍五條狗的圍觀下,一條獨眼大狗伏低身體,警告似的看著圍觀狗,慢慢的走到肥雞旁,大口吞嚼起來。
周圍一群好漢驚訝的注視下,卡努特帶頭拍起了巴掌:“不錯,終於見到一條真正的好狗了。”
之後,卡努特抓起大把銀錢,丟向剩下的五個農民:“把你們的狗帶回去吧,好好養著。”
讓五個農民將他們那些連戰鬥的勇氣都沒有的狗帶回去之後,卡努特揚了下下巴:“把這家夥弄過來。”
聽到這話,知道自己會得到額外獎賞的農民興高采烈的將自家大狗帶著狗嘴裡的肥雞一齊拉到了卡努特面前。
“過來,弗蘭小子。”一邊對弗蘭韋德招手,卡努特一邊從自己的座位上走下來,走到因為生人的靠近而漸漸警惕起來的大狗面前,笑眯眯的蹲下。
“看看!”卡努特一邊說著,一邊對著大狗伸出手去。
這時候,伴隨著一聲警告的低吠,因為覺得自己的食物受到威脅,大狗猛的躥起,一口咬向卡努特伸出的手。
圍觀者的驚叫聲中,卡努特面不改色的迅速收手,在大狗一口咬空的時候一把捏住了狗嘴,讓那憤怒的畜生瞬間由憤怒的低吼變成了吃痛的低嚎。
捏著狗嘴,卡努特毫不在意的笑著向自己的小兄弟展示著:“看看,真是條好狗,一看就知道沒少和人打架。”
“看看這眼睛,真是場惡戰。再看看這耳朵,這口可真狠。”一邊輕輕的翻著狗頭讓自己的兄弟看這狗的腦袋,卡努特又一邊將狗拖得離自己更近了一些,伸手翻著狗身上的毛。
在這惡狗的肋下,還有一道更可怕的傷痕——卡努特輕輕的翻著狗毛,展示著那道傷痕:“嘿,這一道是怎麽弄的?”
心疼的看著卡努特擺弄著自家狗,農民陪著笑看著卡努特:“前兩年的冬天,帶它出去打獵,遇上狼了。它弄死了倆呢。”
卡努特讚許的點了點頭,之後將狗頭拖到自己面前,認真的看著惡狗的眼睛:“你聽清楚了,”
停頓了一下之後,在一乾兄弟們驚訝的注視下,卡努特鄭重的和狗交談:“乖乖聽話,有肉吃。不聽話,挨揍。明白嗎?”
看著卡努特的眼睛,在農夫的驚呼聲中,那大狗竟然將尾巴夾了起來,發出了告饒的低聲嗚咽。
卡努特露出了笑容,輕輕的拍了拍大狗的腦門:“好狗,乖。”
之後,卡努特一松手,那狗就立即跑回了自己的主人身後,躲了起來。
笑著撿起大狗剩下的肥雞丟過去,卡努特笑著走回自己的座位旁,在銀盆裡洗了洗手,用棉巾擦幹了手,坐回到座位上,從另一個口袋裡掏出了幾枚金幣丟給農民:“帶回去好好養著,好好訓著,等它有崽子了,給我也弄幾隻。”
歡天喜地的接過金幣,農夫露出為難的神情:“若是母狗,到還知道是誰的崽子。可它是公狗啊。”
卡努特無奈的歎了口氣:“你去給它找幾隻強壯的母狗, 隻管叫它多生幾窩。”
這話頓時讓農夫眉開眼笑,連連鞠躬致謝。
農夫走後,卡努特笑著看著弗蘭韋德:“你都看到了?”
弗蘭韋德點了點頭:“看到了。”
“那麽,你想做哪一條狗?”
這句聽起來近乎侮辱的話頓時激怒了克文蘭武士們。轉眼間,五六個漢子咆哮著起身拔劍。
然而,卡努特猛的提高了聲音:“閉嘴,我在跟我的換血兄弟說話。”
盡管已經滿腔怒火,看到弗蘭韋德的手勢之後,武士們還是強壓住怒氣,又將劍按了回去。
停頓了一下,弗蘭韋德一臉為難:“我自己的話,怎樣都可以,可我不能以自己的意思決定別人怎麽做。”
指著周圍那些滿臉通紅的克文蘭武士,卡努特哈哈大笑:“弗蘭小子,你看清楚。他們不過五六個人,加上外面的也不超過五十人,卻敢在我的大廳裡對我拔劍!你覺得他們是什麽意思?”
遲疑著,弗蘭韋德回頭看向他的武士們。
良久,克文蘭國王回頭,認真的看著卡努特:“這不是我所期望的。但是,既然大家都是這麽想的,那麽,我需要你幫忙。”
微笑著,卡努特攤開雙手:“看來,奧洛夫王的裁判我是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