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半天,卡努特終於算把自己的信完成了。接下來,他就要派遣一個精明能乾,口齒伶俐,經常往來於北地王國和羅馬帝國之間的商人,想辦法把自己的信送過去,並且對皇帝說明情況——文字終究還是會產生誤解,當面視情況解釋說明的效果會好得多。
不過,實際上,這個人選並不好找。
在他的波羅的海艦隊,以及波羅的海商隊裡,雖然也有些足夠精明機靈之人,但身份地位卻並不足以面見羅馬皇帝。
而在卡努特身邊那些地位尊崇的一方權臣,足夠機靈的人卻是不多……
然後,卡努特便猛然想起,自己身邊,還真有一個足夠機靈,值得信賴,又算得上是位高權重的人——希格特。
這個莊園奴隸出身的小戰士,從小就跟著自己,等自己殺了人逃亡海外,就成了自己的跟班頭子。
之後,無論是南下還是回歸,希格特也都跟在身邊,默默的扮演著副官的職責。
而等到自己建了新城,當了國王之後,希格特就成了自己夫人的副官,負責協助三位夫人管理整個新城的日常事務。
希格特為人機靈,懂得察言觀色,又跟了自己足夠長的時間,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沒有一個聽起來就很煊赫的頭銜。
但這個問題也很好解決——反正希格特一直以來都在管理整個新城,自己直接封他一個“宮相”的職務,也沒人能說出什麽不妥來。
想出了這個解決方案之後,卡努特也為自己的智慧感到洋洋自得——而接下來,他還要繼續看那些該死的德國諸貴族血脈譜系。
於是,他又抓起酒壺,給自己倒酒。
然後,卡努特尷尬的發現,自己的酒壺空了。
搖了搖頭,卡努特將酒壺和角杯都放回桌子上,站了起來——這種酒壺漂亮到是挺漂亮,就是太小了,裝的酒太少,還是自己直接去酒窖抱一桶過來喝著痛快。
這麽想著,卡努特便邁步朝著酒窖走去。
靠近酒窖的時候,他就聽到裡面有說話的聲音:“說起來啊,我之前有在一個朋友家裡吃過,用東方的香料把小牛腰肉醃起來,等到客人來了,就把肉片拿出來,往燒得滾燙、塗了油脂的鐵板上一按。”
“滋的一聲,油脂和香料的香氣就飄得整個小客廳都是……”說著,說話的人還吞了口口水,“兩面燙過之後,端上來,吃一口,能讓人把舌頭都吞下去……”
這個聲音聽起來似乎挺熟悉的,而且讓卡努特不知道為什麽升起了一種揍人的衝動。
帶著懷疑,卡努特便邁步走下樓梯:“誰在那?”
“啊!”
“哥?”
“陛下……”
昏暗的酒窖裡,希爾瑪和阿加瑪正對著一個大酒桶坐著,酒桶上放著一大盤子的食物,旁邊則有一個已經打開的小酒桶。
希爾瑪生性活潑,喜歡結交英雄人物,看到希臘人覺得新鮮便邀請他一起喝酒也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但當阿加瑪臉上的慌亂之色一閃而過的時候,卡努特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希爾瑪是沒有什麽心思,可阿加瑪呢?
對卡努特的心思轉變,希爾瑪全不知情,仍舊興高采烈的對卡努特揮手:“哥,來,阿加瑪給我說君士坦丁堡的事呢,可有意思了。”
“哦,是嗎?”淡淡的微笑著,卡努特走近大酒桶餐桌,對著阿加瑪點頭一笑,又轉向自己的小妹妹:“都有什麽好玩的啊?”
卡努特走近的時候,阿加瑪連忙從自己坐著的小酒桶上半站起來對卡努特點頭行禮——然後,他卻沒坐下去。
看到哥哥也有興趣,希爾瑪頓時覺得有了可以對哥哥炫耀的東西,於是高興起來:“嗯,可多了……”
說著,希爾瑪眨眨眼,想起來,在剛剛阿加瑪和她說的東西裡,好像大部分都是各種美食——而卡努特對食物,從來是不挑剔,也不在意的——所以其實沒什麽好向卡努特炫耀的。
“比如呢?”看到妹妹興高采烈的樣子,卡努特也稍微提高了點興致。
“嗯……比如,大賽馬場的戰車比賽,可厲害了!”
“嗯?”聽到這話,卡努特立即眯起眼,仍舊帶著笑容,“戰車比賽?”
對卡努特的表情,希爾瑪完全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仍舊一臉得意洋洋的笑容:“是啊,八輛馬車,分成藍隊和綠隊……”
希爾瑪這麽說著的同時,卡努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而阿加瑪則小心翼翼的向著遠離卡努特的地方一點點的挪動。
之後,當卡努特咬牙切齒的微笑著轉向阿加瑪的時候,希臘人的本能告訴他,如果再不跑,就跑不了了。
於是,阿加瑪毫不遲疑的退步,撒開腿朝著酒窖的樓梯狂奔而去。
卡努特猛伸手,一把抓住了阿加瑪背在背後的盾牌。
但下一刻,希臘人毫不遲疑的將盾帶一解,再次朝著門口狂奔。
緊接著,卡努特丟掉手裡的盾牌,轉身,邁步:“站住!”
“陛下您消消氣,我先躲躲……”一邊狂奔著,阿加瑪一邊大叫著。
事關自己的妹妹,卡努特自然不可能聽得進去勸,仍舊邁步猛追。
希爾瑪驚訝的瞪大眼睛,完全不明白平時對這些事根本不在意的哥哥怎麽會突然變臉。
愣了一下之後,希爾瑪也連忙站起身,衝出酒窖。
一出酒窖,希爾瑪就看到一個正一臉驚訝的端著盤子站在走廊上發呆的仆婦。
也顧不上這人是誰,有什麽事情要辦,希爾瑪就抓住她的肩膀用力一晃:“快,快去叫我嫂子。”
“啊,哦……”仆婦茫然的點頭,希爾瑪則也迅速的向著卡努特消失的方向跑去。
盡管阿加瑪的逃命速度和他的體型份量比起來異乎尋常的好,盡管希臘人早有準備,提前開怕,但在卡努特的大步猛追之下,還是很快被追上,並被卡努特從後面一腳踹倒。
拎著鎖子甲,卡努特將阿加瑪提起來甩到牆上,仍舊帶著咬牙切齒的微笑:“接著跑啊?”
“嘿,嘿嘿,陛下……”
“大賽馬場?戰車比賽?藍隊,綠隊?沒看出來,你活得挺長久啊?活了那麽久,也該活夠了吧,我幫幫你?”
聽到卡努特話裡毫不掩飾的殺意,阿加瑪隻覺得兩腿發軟,連忙擺動雙手:“誤會,陛下,誤會啊,你聽我解釋。”
“說?”
“這不是,小公主問我,君士坦丁堡有啥好玩的,我得說點東西逗她開心啊……”
逗她開心?
這似乎是個不錯的原因。
然後,卡努特皺起眉,拔出了劍。
“陛下,別,別開玩笑……”
卡努特點了點頭,一臉認真:“我沒開玩笑。”
說著,卡努特用劍尖頂住了阿加瑪的下巴:“我覺得你很危險。”
之後,劍尖慢慢下滑,一直到阿加瑪的肚皮下面才停住:“尤其是對我妹妹——上面還是下面,你自己選?”
卡努特的意思很明確,但阿加瑪卻欲哭無淚——無論是上面還是下面,正常人都不會選吧:“陛下,陛下,您一定是誤會了。”
“是嗎?”
“我真的沒別的意思啊……”
卡努特面無表情的點頭:“我相信,就好像你大老遠的來投奔我只是為了獲得名聲一樣。”
阿加瑪的表情頓時更加艱苦了——顯而易見,他當時撒謊,現在遭報應了。
正在阿加瑪眼看就要命根子不保的時候,希爾瑪終於及時的追了上來:“哥!你幹嘛?”
“解決一點小問題。”
看到卡努特動了劍,希爾瑪不由慶幸自己提前讓人去叫嫂子了——原本,在她想來,哥哥也無非因為那個希臘人撒謊騙自己而生氣,會狠狠的教訓他一頓而已——但是現在竟然都拔了劍,那問題可就大了:“哥你別亂來!他又沒有怎麽樣。”
“他騙你。”卡努特手頭的劍紋絲不動,仍舊指著阿加瑪的要害。
“他騙我又怎麽啦!”看到卡努特可能下一刻就會宰了個人,或者造出一個太監,希爾瑪頓時急了,“我願意。”
聽到這句話,阿加瑪頓時露出了絕望的表情——他原本還想發揮一下自己的口才,搶救一下自己的下半生,結果這個女人一句話把他徹底送進了地獄……
果然,聽到希爾瑪最後那句話,卡努特的眼裡立即閃出一絲凶光。
緊接著,卡努特便收回了手臂。
就在卡努特打算一劍將這個死胖子釘死在牆壁上的時候,他的身後傳來了一聲叫喊:“卡努特!住手!”
卡努特收住手的時候,劍尖已經切開了阿加瑪的鎖子甲,刺進了他的肥肉裡。
而聽到這個聲音,希爾瑪也松了一口氣——幸虧她派人去叫嫂子了——老哥好端端的發什麽瘋,怎麽就要宰人。就算那個希臘人對自己撒謊了吧,也無非就是說些吃喝玩樂的事情,至於嘛……
“卡努特你在幹什麽?”和對希臘人的價值一無所知的希爾瑪不同,得到仆婦報信,急匆匆趕來的海爾嘉對於希臘人能夠對卡努特產生的幫助還是知道一些的,而對卡努特竟然想宰掉希臘人也就感到非常驚訝。
“他騙我妹妹。”
聽到卡努特要殺人果然是因為這個,希爾瑪也急了:“那你也不能殺人啊!”
“怎麽,我在自己家裡殺個人,還要求別人同意了?”
卡努特不講理的話頓時噎住了希爾瑪。
愣了一下,希爾瑪一跺腳:“殺吧,殺吧,隨便你!我不管了,看以後還有誰敢投奔你!”
說完,希爾瑪轉身就走。
小妹妹的爆發讓卡努特楞了一下。
皺著眉,卡努特懷疑的看著阿加瑪,之後又看看已經走掉的小妹妹。
小妹護著這胖子,並不是被他的花言巧語迷住了,只是擔心我宰了他壞了名聲,以後沒人投靠?
想到這一點,卡努特的滔天怒火頓時如烈日下的浮雪般消融得無影無蹤。
“嘿嘿”笑著,卡努特又看了一眼阿加瑪,搖了搖頭,反手還劍入鞘,轉身就走,留下驚魂未定莫名其妙的希臘人,和又好氣又好笑的海爾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