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爾斯泰因北部,距離艾德河還有兩天距離的地方,龐大的德國軍隊正在駐扎。 而在整個營地的正中央,一頂巨大的帳篷格外顯眼——那正是整支軍隊的中心,德皇亨利的所在。
帳篷裡,年近五十的亨利二世坐在椅子上,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而在他的周圍,那些“重臣名將”們,也一個個的抿著嘴,毫不掩飾的露出“我很憤怒”的表情。
原本,他們眼下應該正在北上的路上。而等到今天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們就能到達帝國邊境艾德河畔——之後,就是北上日德蘭,消滅異教徒。
但是,一個慘痛的消息傳來,讓亨利二世不得不下令大軍駐扎,召集眾將,開會商議。
開始的時候,一乾“老爺們”還覺得奇怪和不滿。
可聽了信使的報告之後,所有人都傻了眼——就在三天前,一支龐大的海盜艦隊襲擊了漢堡,殺死了所有人,把漢堡付之一炬。
自然,漢堡那樣一座規模不小的鎮子,即便北地海盜再怎麽反覆搜索,也終究還是有那麽幾個漏網之魚的。
而等到海盜放火燒鎮,乘船離開之後,幾個幸存者便逃出化作火海的漢堡鎮,向北方距離最近的村子逃命。
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沿著河岸向北最近的村子早已經化作灰燼。
如果不是被為皇帝大軍提供糧食的商隊遇上,那幾個幸存者估計也要活活餓死了。
不過,無論如何,難民還是成功獲救,而亨利二世則得到了北地王國海盜艦隊南下,漢堡被毀的消息。
“這個披著人皮的野獸,食人的豺狼,該死的異教徒!”沉默了片刻之後,一位老爵士咬牙切齒的開口。
“眼下,我們該怎麽辦?”
“陛下,所謂海盜,不過小患。他們固然能縱橫海上,卻難以深入內陸——只要我們大軍繼續北上,摧毀日德蘭,屠戮異教徒,他們就不得不回撤——完全不必擔心!”
聽到這樣沒心沒肺的話,這位胖子爵士對面的幾個人立即露出了怒容——開什麽玩笑!感情你的封地在內陸不在河邊,北地海盜燒村你不心疼!
“不必擔心?別忘了!馬格德堡、勃蘭登堡也都在易北河沿岸——那些異教徒已經摧毀了漢堡的主教座堂!你想讓他們再摧毀一個?”
這樣的話已經算是相當嚴厲的指責,但被指責的人卻滿不在乎:“馬格德堡和勃蘭登堡可比漢堡要森嚴得多。而且沿途也有許多據點,並不那麽容易被攻破——如果那些海盜願意在我們的城堡下撞死,我們倒省事了。”
頓時,帳篷裡響起了一片哄笑聲。
這一位口中的的“據點”,指的是亨利一世時候為了對抗來自東方的馬扎爾人而在帝國東部邊境所建立的一系列意在保護帝國邊境,並為帝國軍隊提供支持的城堡——盡管眼下馬扎爾人已經定居並皈依,但這些城堡並沒有被廢棄,仍舊能為附近的農民提供足夠的保護——只要他們來得及逃進城堡。
盡管實際上在後來對付馬扎爾人和斯拉夫人的戰爭中並沒有怎麽依賴這些城堡,但這些工事仍舊被很好的保存和維護著——領主和騎士們毫不懷疑,這些工事在面對北地海盜時是能有效提供保護並極大的消耗敵人力量的。
但嚴厲的皇帝仍舊悶頭緊皺,臉色陰沉,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看到皇帝這副表情,貴族們笑了幾聲,也覺得不妥和無趣,紛紛閉上了嘴。
“我們的敵人進入我們的土地,殺死我們的農民,燒毀我們的村莊,而你們——我最驍勇的騎士們,建議我假裝不知道,讓農民們自己想辦法?”
亨利二世的話很平靜,卻帶著顯而易見強行壓抑的憤怒和毫不掩飾的指責,讓一乾將領們垂下了頭。
“可是陛下,大軍行進,消耗不菲——我們現在也無法率領大軍南下追擊敵人啊。”
這是一個直白而且實際的問題。
為了一舉摧毀那個北方異教徒王國,亨利二世聚集了一萬五千名步兵和五千名騎兵的龐大軍力,如果算上那些慕名前來的志願者、隨軍輔助人員以及商隊,這支軍隊的規模已經達到了三萬人,每天人吃馬嚼就是一個不小的數字。
如果眼下亨利二世調轉軍隊順著易北河南下追擊那群北地海盜,即便不考慮能不能追得上的問題,粗暴的認為他們能很快的追上並殲滅敵人,等那之後再大軍北上,期間的消耗就更大了——如果在日德蘭的戰爭再拖延得久一些,那麽很可能亨利二世就要破產了。
而且,更重要的問題是,就像卡努特所說的那樣,皇帝在帝國的各個方向上都有敵人。
西邊是勃艮第,東邊是波蘭和匈牙利,南邊則是倫巴第的貴族們。
而卡努特所不知道的是,甚至在帝國內部,也存在著大量因為這樣那樣原因而試圖反抗皇帝的貴族——眼下,因而,而且僅僅只是因為信仰的原因,這些貴族們才暫時放下反抗皇帝的意願,帶領軍隊前來為皇帝效力——更確切的說,是為主基督效力。
所以,如果失去了大義的號召,再失去了充實的帝國金庫和龐大的忠誠派的軍隊,那麽也許神聖羅馬帝國仍舊是神聖羅馬帝國,但帝國皇帝還是不是亨利二世就不好說了。
就在這時,一個輕笑聲響了起來:“諸位,你們是不是過於高看那群海盜了?”
發言的,是巴伐利亞的皮爾格裡姆。這是一位年輕的、因為自恃武力而信心十足的騎士,他的父親利奧在巴伐利亞擁有大片土地——而且,如果沒有意外,那些土地早晚都是他的。
盡管巴伐利亞的利奧因為對皇帝成為皇帝的過程略有微詞,並且因而算是反對皇帝的那一群中的一個,但皮爾格裡姆本人卻對皇帝所領導的這場意在征服北方地區,打擊異教徒的戰爭充滿了興趣,而且迫不及待的期望能在其中大顯身手,贏取能夠讓他的虛榮心得到充分滿足的榮譽。
出於這種心態,面對異教海盜的暴行,在一群狡猾的老家夥都在藏拙的時候,他迫不及待的站出來,展示自己的謀略和勇氣:“如果那群海盜如此讓各位煩心的話,不如就讓我帶領麾下騎士,去殲滅他們,為陛下,及諸位分憂吧。”
沒人會喜歡這種輕率、傲慢和愚蠢的做派,除非這麽做的恰恰是自己——因為,在這種時候,做出這種行為的人通常會自認為非常的“卓爾不群”。
而眼下,正認為自己“卓爾不群”的皮爾格裡姆便傲然挺立,帶著十足的自信微微昂首,等著應該會有的誇讚和欽佩。
這讓許多大半輩子都在算計別人的老家夥紛紛笑了起來,同時毫不吝惜讚美之詞,大大誇獎了年輕人的勇氣。
然後,亨利二世哼了一聲,讓那些居心**的老家夥們都閉上了嘴。
“你知道那些海盜有多少人嗎?”
這個問題頓時讓皮爾格裡姆閉上了嘴——就連前來報信的人都說不清到底有多少海盜,他怎麽可能知道?
“這……不知道。”
“那麽,你知道要去哪裡找那些海盜嗎?”
“厄……順著易北河南下就可以了吧……”這麽說著,皮爾格裡姆也不確定起來——要知道,易北河中遊、上遊可是存在著許多分叉、支流的,誰知道海盜們會走哪一條路?
“那麽,你認為應該怎麽戰勝那些海盜呢?”
聽到皇帝終於問到自己慎重思考,並且自認為萬無一失的地方,年輕的騎士立即恢復了信心:“陛下!那些海盜在海上或者在河裡,自然是往來如風,驍勇難當。可是上了陸地上,他們也不過就和帝國勇士的實力相當罷了。如果以足夠數量的士兵結成戰陣,平地對壘,帝國軍隊也未必輸給他們。”
“可你並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而且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登陸,怎麽集結軍隊?”
這是個很實際的問題。但皮爾格裡姆也考慮到了:“陛下,我並不需要集結足以和海盜抗衡的軍隊——那些異教徒雖然善戰,但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他們沒有騎兵。”
“我只需要率領百來名騎士,找到海盜們,集結當地農民和海盜們作戰就可以了。”
聽到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話,一直試圖藏拙的老家夥們也忍不住冷笑了起來:“你以為憑那些農民就可以打敗海盜們?”
“不。 ”騎士毫不動搖的回答,“我會把農民們帶到平地上和海盜交戰。農民們不可能獲勝,只能潰敗。他們會四散逃竄。而追殺他們的海盜也會失去陣型,散開在平原上。”
聽到這話,亨利二世的眉毛第一次舒展開來,而那些剛剛還在嘲笑皮爾格裡姆的老家夥們的笑容也瞬間凝固。
盡管年輕的騎士沒有說明白,但所有人都清楚——當海盜們為了追殺農夫而散開的時候,一百名嚴陣以待的騎士能夠造成多大的傷害。
那支海盜艦隊能夠在一天時間內就摧毀漢堡,規模必然不小。但考慮到德皇大軍北上的事實,那支艦隊的規模也不會太大——所以,最多也就一百條船,三四千人。
只要皮爾格裡姆能夠集合起上千名農夫,就可以嘗試著和敵人交戰,然後誘使敵人失去陣型——而一百名騎士的衝鋒、穿插,就算無法消滅那三四千人的海盜艦隊,也足以讓對方元氣大傷,失去繼續劫掠的能力。
唯一的犧牲,恐怕就是那些被集合起來的農夫們。
不過,這也是必要的。
於是,亨利二世點了點頭:“既然你已經想好了,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把那海盜首領的頭帶回來。”
“如您所願,陛下。”在對皇帝微微鞠躬後,年輕的德國騎士立即挺直身體,昂首闊步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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