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卡努特和一乾首領們足足戒備了一個晚上,但卻是白費勁——城塞裡熱熱鬧鬧賓主盡歡;城塞外安安靜靜毫無波瀾。
到了第二天早上,卡努特安排了幾撥信使分別離開城塞,又安排了帶隊的兄弟後,便回去補覺去了。
等到睡到中午,卡努特起來吃過飯,第一路信使便向卡努特報告——格裡姆凱爾得知卡努特邀請他參加自己兄弟五天后的婚禮後,猶豫了一會,就答應了。
剩下幾路信使要走的路比較遠,短時間內根本回不來,卡努特也不在意,只是叫人重新整頓城塞裡的安排——那些已經成為瑞典人親家的家庭臨時住在莊園外,城塞護牆內新起的木屋裡,自己人則仍舊住在莊園裡,卻要每日裡在各處巡邏,警惕挪威人的反撲。
而卡努特自己,則派了兄弟裡的首領們,前去各個挪威人聚居區通知。而所通知的事情,則和格裡姆凱爾所知道的一樣,但細節卻多了一些:五日後,有斯韋蘭來的長老,為所有瑞典小夥子和挪威姑娘們舉行婚禮。
卡努特所派出的使節,除了邀請格裡姆凱爾等人前來觀禮之外,還去往斯韋蘭腹地,邀請了德高望重的長老,曾經前往烏普薩拉大神殿主持過馬肉祭奠的;以及斯韋蘭各地豪強,一並前來為大家證婚。
對於卡努特暗地裡的動作,城塞之外的格裡姆凱爾並不知情,隻道是自己的主要任務已經完成,便派遣部分百塞克武士護送著那些已經成功贖回家人的挪威人乘船返鄉,自己隻留下十幾名武士和一條船——這也是為了避免瑞典人過於緊張,造成不必要的衝突。
四天后的中午,卡努特的弟兄們便在城塞外靠近樹林的地方忙碌了起來——數百人結婚,還會有上千人觀禮,光是宴會場就要佔很大一塊地方,更妄論是全部婚禮?
而到了晚些時候,來自斯韋蘭各地的隊伍便浩浩蕩蕩的過來了——除了卡努特的兄弟們結婚之外,另有許多斯韋蘭當地的青壯也跟著一起結婚,他們的親人得到消息自然也都跟著一起過來了。
當晚,這幫人就在城塞外安扎帳篷,並且派遣使節進入城塞,和卡努特問明白了詳細的計劃,並回來告訴了所有人。
第二天一早,伴隨著歡快的號角、鼓點和琴聲,一乾新郎紛紛起了個大早,梳洗乾淨、穿戴停當,用黃油將頭髮也打理得服服帖帖,便紛紛列隊離開莊園內的大廳,走出了城塞。
這一彪人馬個個全副武裝,提盾佩劍,甚至有許多人戴了鐵盔,穿著鎖子甲,一副隨時準備上陣廝殺的模樣。
見到這群雄赳赳的青年,那些要將女兒嫁出去的挪威人心裡又是喜悅,又是傷悲。
喜悅的是,能夠得到這樣的女婿,到也不算委屈自家女兒。傷悲的是,若是這只是一次平常的結婚,自然再好不過,可無論卡努特再怎麽和藹,這些女婿們再怎麽對挪威人戰敗的事情絕口不提,他們終究是因為戰敗被俘才不得不把女兒嫁過來的。
進到了城塞外的廣場上,斯韋蘭各地的長老和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們早已經等在那裡。
之後,便有人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嘿,時候到啦,新郎已經都在了,新娘子在哪裡呢?”
聽到這樣的喊聲,那些父親們便紛紛上前,帶著自己的女兒,找到女婿,交出女兒——因為新人眾多,這個步驟自然又是亂哄哄的,帶著女人們的哭泣和男人們的低語,紛紛擾擾的持續了很久。
直到正午的時候,這個交出女兒的行為才算順利完成。
於是,一直喜氣洋洋的斯韋蘭長老們便齊聲開口:“走吧,孩子們,進入神聖的森林,尋找屬於你們的祝福吧。”
聽到這話,在一旁觀禮的格裡姆凱爾和那些剛剛將女兒交出不久的父親們頓時覺得不對——神聖的森林?
而這時候,旁邊那些臨時充當鼓樂手們人們便再吹吹打打的鬧了起來。
和著歡快的調子,那些有的挎著一個,有的挎著兩個妻子的瑞典新郎們便帶著自己的妻子,喜氣洋洋的向著北方的森林裡走了進去。
森林裡,茂密的林木之中,顯而易見的存在著一條剛剛被修整出來不久的道路,連鋪在地上的原木都是新砍下來的。
順著這條道路,新人們一路向前,直到眼前豁然開朗。
在這片被長老們稱為“神聖的”森林裡,新人們踏過的那條剛剛開辟出來不久的道路的盡頭,是一片足夠容納上千人的林間空地。
被整得平平整整,而且鋪土夯實的林間空地的正中央,則是唯一一棵被保留下來的粗大橡樹。
不過,這僅存的一棵橡樹也已經經過刀斧,被去除了樹冠和樹乾上的枝葉,且將樹頂修整成一個光滑的半圓——遠遠望去,這就像一根粗大的**昂然向天。
乍看到如此震撼的事物,許多女子都忍不住驚叫出來,而那些親手建造了這樣一片聖域的瑞典漢子們則得意的笑了起來。
而在那棵活生生的巨大**之下,則是早就等在那裡的神殿長老,以及銅甲金錘的拉迪爾老爺子——在那場關鍵性的勝利之後,老爺子已經將這身行頭當作了自己的標準打扮。
看到新人們紛紛入場,拉迪爾老爺子便滿意的扯著嗓子大喊起來:“弗雷見證你們的婚姻!願你們盡享男女歡愛之樂,多子多孫,血脈強大,人丁興旺。”
聽到老爺子的祝福,許多挪威姑娘便驚訝的嚷了起來——理所當然的,在場的幾乎所有新娘都是基督徒:“啊呀,這是異教的神靈。”
這話頓時就讓新郎們不高興起來。
但這也是卡努特早就預料到,並且提前和新郎們交代過的。
於是,那些小夥子們便面露不滿的看著自己未來的媳婦:“蠢女人。這是咱們北地的神靈,也是咱們祖先世世代代敬奉的神靈。”
“可是……他們並不是神,主教說之友一個神……”
“嘿,你們的主教自己還得向卡努特獻納贖金呢,別理他,他是個蠢貨。”
“我們不能膜拜偶像……”
“誰要你們膜拜偶像了?這個神聖的標記和你們的十字架、聖物是一樣的。”
“我們不能讓個異教神為我們證婚。”
“以後你們也跟我們一起,重新按照祖輩的傳統敬拜索爾、奧丁和弗雷,自然就不是異教神了。”
“天主威力強大,不是可以欺侮的。”
“在別的地方興許是,可是在北地,終究是奧丁更有威力。不然也不見得你們會被嫁過來?”
這樣紛紛擾擾的一通爭論之後,挪威姑娘們再沒話說,便遲疑著接受了弗雷神的賜福。
之後,又有仆婦將燒得沸騰的大鍋端過來,讓新人們吸食馬肝的蒸汽。
再從大鍋中撈出馬肉,分割成塊,交給新人們,每家一塊,夫妻共同分食。
總而言之,若論這場婚禮的奢華鋪排程度,和當初卡努特迎娶海爾嘉是不能相比的。
但若是比起鄭重、莊嚴的程度,以及在神靈事物上的繁雜、認真程度,這場婚禮在近一兩代人裡也是沒有的。
夫妻分食了馬肉,吟詠了誓言,又合唱了許多古老的歌謠,那些曾是基督徒的挪威姑娘們的心情也漸漸舒緩起來。
之後,又有人為新婚夫婦送上蜂蜜和麵包,讓雙方共同分食。
最後,在交換了信物,完成了所有繁雜的儀式之後,拉迪爾老爺子眉開眼笑,且扯著大嗓門揮舞手臂:“現在,你們這群狼崽子,親吻你們的女人,然後帶著她們去你們想去的地方,做你們想做的事情吧!”
聽到這話,女子們頓時害羞且驚訝起來——難道丈夫們真的就要帶著她們,在這林子裡做那些本該在床幃之間才能做的事情?
但瑞典小夥子們早得到了卡努特的交代, 並不會真的這麽亂來——在好好地品嘗過妻子溫潤柔軟甜蜜誘人的雙唇之後,小夥子們意猶未盡又志得意滿的帶著妻子,離開了聖林——在聖林外,還有一場盛大的宴會等著他們出席。
與此同時,格裡姆凱爾已經鐵青著臉離開了會場。
在跟著新人們進入聖林,親眼見證了那場異教婚禮之後,格裡姆凱爾鄭重的開始考慮暗殺卡努特的可能性。
和一般的異教徒不同,這個卡努特顯然是個受過教育,而且陰險狡詐的。他不止試圖在瑞典地方保住異教信仰,而且試圖進行反攻,將北歐的異教信仰重新傳播到已經皈依的地區!而突破口,則是這些和瑞典地方有了姻親關系的農夫們。
如果嫁過來的是那些貴族的女兒們,那麽在聖林裡那些粗陋的說辭根本就不可能得到新娘的認同。
但不幸的是,拿不出武器,只能選擇嫁女兒的,都是些家境一般的農戶。他們的女兒自然不可能和貴族的女兒們一樣,有機會常常參加布道,聽講經義。
對這些農夫的女兒而言,耶和華和索爾之間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因而,在異教徒取勝之後,她們也就比較容易相信“奧丁更強大”的說辭。
更加糟糕的是,因為在挪威傳教的年頭還短,格羅姆凱爾相信,持這種想法的挪威人才是大多數——這也就意味著,如果不能在軍事上獲得勝利,那麽未來他在信仰的領域也可能會一敗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