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奧太亞說丹麥也會摻和進來,卡努特的表情便鄭重起來:“丹麥?那又是怎麽回事?”
“我也只是聽說,西福爾的雅爾西居爾的女兒古德隆恩,在張羅著要把她丈夫的妹妹,阿農德的遺孀居馬嫁給丹麥國王哈拉爾德。”
對於這一招,瑞典人紛紛嗤之以鼻。卡努特也不屑的哼了一聲:“這樣,根據他的妻子前夫的瑞典王位繼承人的身份,哈拉爾德就可以對瑞典王冠提出要求?到頭來還不是得打上一場。”
“話不是這麽說的。”瑪格努斯搖了搖頭。
和卡努特一直以來的率性妄為不同,瑪格努斯在西方見識了更多掌權者和下屬之間相互利用、拉攏、出賣的勾當,對古德隆恩這一手的認識就更直接些:“沒有這個婚姻,哈拉爾德也是可以打過來的。但到時候整個瑞典就都會站在你這邊對抗他。”
“可要是他根據他的妻子居馬德身份對瑞典王冠提出要求,許多瑞典人就有理由拒不出兵,到時候你的支持者會少很多。”
如果瑞典還是以前的瑞典,卡努特的政令還沒有推行下去,那麽這種論斷自然是正確的。但現在,雖然卡努特的政令剛剛推行,但至少在表面上並沒有遭到反抗。所以卡努特就笑了起來:“哈,等他的兵馬集合好,咱們的戰士營盤早就建立起來了。到時候瑞典的主要兵丁都是咱們自家兄弟率領,還怕什麽?”
“可要是他的動作足夠快,咱們的戰士營盤還沒建立起來。又或者咱們的戰士營盤建立起來了,但是還沒從地方上募集到足夠的戰士。那時怎麽辦?”
卡努特聳聳肩,沒有堅持自己的意見:“所以,咱們得在這樁婚事之前辦了奧拉夫二世,還得順手把那個居馬也辦了。”
哈拉爾德哈哈一笑:“不然,你娶了那個居馬也成啊。”
瞪了二哥一眼,卡努特沒好氣的回答:“我都有三個媳婦了,大哥也有了,要不你娶了她吧。老阿特達家也還有些產業。”
“哈哈……你這主意也不錯——要是那個居馬不反對和馬一起過的話。”
這句話頓時讓大廳裡的人一陣哄笑。
笑過之後,卡努特將目光重投向挪威使節們:“那麽,你們國裡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哎……”聽到卡努特問起這個問題,一群挪威人立即唉聲歎氣起來。
“奧拉夫王要被你逼瘋了。”
“你打敗了他的軍隊,讓他在各地雅爾面前顏面盡失;又砍了他一隻手臂,險些要了他的命——要不是百人莫敵拉德,他就沒辦法活著回去了。”
“他重金募集的百塞克武士也損失慘重。這就讓一些人對他有想法了。”
“結果你又將那些當初被迫皈依基督教的都白白放了,卻要別人繳納贖金——這不是明擺著讓奧拉夫王懷疑那些人的忠誠嗎?”
“你又讓那些農夫將女兒嫁給你的戰士……”
聽著那些挪威人數落自己是如何讓奧拉夫二世懷疑自己國內的臣民,卡努特也不答話,只是笑——和他在君士坦丁堡時候所見識到的那些皇帝和大臣鬥、大臣和大臣鬥的伎倆比起來,自己這些做法根本是粗陋而且上不得台面的。
“你這些手段使出來,奧拉夫王整日裡懷疑別人要對付他。懷疑那些新近皈依的基督徒想要叛教、懷疑那些把女兒嫁給你的戰士的農夫們想要逃離、懷疑他的雅爾們覬覦他的王位……”
說著,一個挪威人露出一副“我有內幕”的模樣,神神秘秘的壓低了聲音:“你們只知道奧拉夫回到特倫德拉格之後就閉門不出,即不召集臣屬也不處理政務,可我有個表親在王的宮廷裡做雜役——他說,就這些天,已經有六個仆役兩個廚子和一個吟遊詩人被處死了。”
顯而易見,如果這不是新消息,那就是挪威人約好了——包括卡努特在內,所有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仆役和廚子都屬於奴隸,殺了也就殺了,但吟遊詩人不但是自由人,而且也有名望和親族,並不是說殺就殺的。
“別說你們了,我也不信。可我那表親也就是因為這個,才偷偷逃出來的。他還能騙我嗎?那幾個仆役,說是給王添酒、換藥不及時,被殺了。廚子則聽說是試圖給王投毒,也被殺了。那個吟遊詩人,則是唱了讚美奧丁的歌謠嘲笑王上……”
舔了舔嘴唇,點了點頭,卡努特才再次開口:“那……除了你們之外,別的人就沒什麽動靜?”
“別人?”剛剛透露了“秘密情報”的挪威人聽到這個問題疑惑的皺起眉,之後搖了搖頭,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這也是剛剛一個來回,要是最近有什麽事就不好說了。”
“別的人的話……”
“說起來,我聽說西福爾的雅爾西居爾去了羅加蘭,不止帶了許多衛隊,還帶了許多昂貴的珍寶。”
聽到這話,卡努特便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所以說,西福爾德雅爾去了羅加蘭,他的女兒則張羅著把她丈夫的妹妹嫁給丹麥國王?”
“你這麽說……”奧太亞老眼一瞪,猛的站了起來。
奧拉夫王身受重傷,疑心加重,整天懷疑別人背叛他情有可原。
西福爾本身是挪威最富強的地區域之一,西居爾作為奧拉夫王的主要支持者在國王不頂事的時候承擔起一部分國王的職責,穩定國內,準備對抗瑞典軍隊也是順理成章。
至於古德隆恩,作為丈夫被卡努特害死的寡婦,想要利用女人的手段為自己的丈夫報仇,雖然有點誇張,卻也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是現在,卡努特將這些事扯到一起,看起來就有些不對勁了。
奧拉夫二世戰敗傷殘,自身實力也極大受損,瑞典的新國王卡努特咄咄逼人,作為西福爾的實權人物當然要慎重考慮自己的未來。
雖然不顧女兒古德隆恩和卡努特之間的仇恨而率先向卡努特投誠也不是不可以,但考慮到西居爾一家都是基督徒的實際情況,這一選擇顯然是不被考慮的。
所以,接下來,西居爾所剩的選擇,無非就是“支持那個縮在特倫德拉格裡的殘廢醉鬼擊敗卡努特”、“乾掉酒鬼自己稱王領導挪威擊敗卡努特”和“找個外援乾掉卡努特”三個選擇了。
從技術層面講,支持奧拉夫二世基本已經不被列在考慮之內了。就算當初是最支持奧拉夫二世為王的,在眼下面對一個不能再揮劍作戰,整天藏在屋裡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的家夥本身就是一種對自己的羞辱。
至於乾掉奧拉夫二世自己稱王,看起來似乎比支持奧拉夫二世更可行一些,但實際上也不那麽容易——就算西福爾地方是挪威最富強的地區之一,畢竟也只是之一,西居爾並不具備“被整個挪威擁戴為王”的資歷和勢力。
而且,在卡努特那一番小伎倆的挑撥下,眼下挪威各地的老基督徒和新基督徒之間都存在了一定的敵意,甚至許多人已經又開始偷偷的向索爾、奧丁、弗雷以及其它的舊神獻祭——就算西居爾能夠統合挪威並且登上王位,等卡努特的軍隊打過來的時候,搞不好他麾下會出現一大波倒戈者。
所以,雖然看起來西居爾選擇很多,但仔細考慮一下,能做的也只有“找個足夠強勢的外援乾掉卡努特”了。
再考慮到“卡努特隨時會殺過來”,西居爾倒向丹麥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一邊偷偷調遣人手乾掉奧拉夫二世,一邊親自去聯絡拉攏自己的盟友,一邊把前瑞典王子的寡婦嫁給丹麥國王。
這樣,只要丹麥人能夠擊敗卡努特的軍隊,丹麥王哈拉爾德就能同時收獲兩頂王冠,成為丹麥、挪威和瑞典的國王。如果考慮到卡努特已經基本征服了芬蘭,那麽還要再加上一頂芬蘭王冠。
而西居爾本人作為“幫助哈拉爾德征服挪威、瑞典和芬蘭”的主要功臣,能夠從這項堪稱偉大的征服中獲得的利益也可想而知。
想明白了這些,奧太亞也忍不住嘬起了牙花子:“照你這麽說,奧拉夫說有人謀害他而殺掉仆役,未必是亂來?”
“這我怎麽知道?”說著,卡努特笑了起來:“我隻道率軍直接去特倫德拉格乾掉奧拉夫就完了,看來這事情還有的鬧啊。”
“我琢磨著,你非得先乾掉西居爾,再對付奧拉夫。而且,既然消息都已經傳出來了,恐怕哈拉爾德也已經得到消息了——就算你迅速進軍,打敗了西居爾和奧拉夫,事情恐怕也沒完。”
卡努特和兩個哥哥交換了下眼神。
之後,卡努特才開口:“我要是進軍西福爾,你們有多少人支持我?”
奧太亞老頭子皺了皺眉,意味深長的看著卡努特:“我保證你戰敗後只要投降,就能得到體面的對待,怎麽樣?”
這樣傲慢而無禮的宣稱立即激怒了很多瑞典戰士,但卡努特只是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要是我戰敗了,那我就在瓦爾哈拉喝酒吃肉了——到是你,打算在這邊呆多久?”
這個回答讓老人拍著巴掌大笑起來。
笑了一陣之後,奧太亞站了起來:“你對付西居爾或者丹麥人的時候,我和我那邊的兩百人任你調遣。”
卡努特點了點頭,又看向其他的挪威人:“那麽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