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王上,好消息!馬拉基死了!”
一臉興奮的衝進大廳的挪威戰士一邊如鐵匠鋪子裡的破風箱般喘息著,一邊扯著嗓子大叫著。
自從四年前那場失敗的戰爭之後,都柏林這座曾經的勇士之城盡管沒有被伊爾林人奪取,卻也不得不對新任的伊爾林高王馬拉基低頭,自居臣屬地位。
但馬拉基年事已高,天知道還能再活多久——因此,包括西特裡克在內,所有愛爾蘭的王族,都在謀劃著馬拉基身後的事情——而且,顯而易見不是為馬拉基舉辦葬禮。
不過,所謂虎死余威在,馬拉基雖然已經老了,卻終究是曾經擊敗過挪威王,征服過都柏林的著名英雄——盡管所有人都知道馬拉基已經不可能再象之前那樣親自揮舞刀劍作戰,但還是沒有人想要第一個跳出來試探一下馬拉基麾下軍隊的威力。
而現在,馬拉基卻死掉了!套在所有伊爾林國王脖子上的枷鎖消失了,戰亂的時代將重新來臨,這怎麽能不讓那些被迫屈辱的對伊爾林人低頭的都柏林挪威勇士欣喜若狂?
然而,傳訊的人卻驚訝的發現,西特裡克完全沒有“欣喜若狂”的反應,反而皺起了眉,飛快的掃了一眼大廳旁邊的幾位客人,之後撚著他那著名的“銀須”,慎重而且不緊不慢的開口:“這個消息從哪來的,可靠嗎?”
“可靠!”開始對國王的淡定不理解,眼下傳令兵卻突然理解了,於是一本正經的打消西特裡克國王的顧慮,“咱們在那邊的人說,高王出巡,在鄧多克南部的莊園投宿,結果在晚上被身份不明的入侵者殺掉了,那座莊園裡的人全被宰光,一個不剩。”
停頓了一下,傳令兵才接著說:“人們發現大部隊行動的痕跡,直指現在的倫斯特王布倫。據說現在厄爾斯特王康科巴已經在集結軍隊,準備攻打布倫了。”
按照傳令兵的想法,這一回,國王陛下總該高興了。
然而,傳令兵卻發現,西特裡克的眉頭卻皺得更加緊了。
傳令兵所不知道的是,西特裡克比自己更早知道“馬拉基已經死了”的消息,只是不確定真假而已。
大概一個多月以前,他母親的仆人為他引薦了一群“挪威戰士”,說是可以幫助他為他的父親復仇,並使他取得他應得的權柄。
然後,那群“挪威戰士”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僅僅在都柏林停留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離開。
而就在一天前,這些人回到了都柏林,為首的自稱“霍德爾”的戰士為他帶回了馬拉基的死訊。
一開始,西特裡克隻把這當成了無知蠢貨狂妄的吹噓,僅僅只是因為看在自己的母親的面子上,才沒有直接讓衛士們把這群跑來騙吃騙喝的蠢貨拖出去打死。
但是現在,西特裡克不得不開始正視這些人的實力。
他們總共只有六十二個人而已,其中三十四個是未成年的小孩。
馬拉基麾下有多少人?就算不考慮各地為了討好高王、掌握高王行動所派出的“使節”,跟隨在馬拉基身邊的護衛、詩人、仆從等等也不會少於百人。
再加上他投宿的莊園的主人和護衛們,那一晚上莊園裡少說也會有超過兩百人,卻就這麽被殺光了。
然後,霍德爾和他的戰士們還有能力順手將謀殺馬拉基的罪名栽贓到倫斯特國王布倫頭上。
更加讓西特裡克感到深深忌憚的是,霍德爾的戰士們全須全尾的回來了,一個也沒有少!
自己那位從來不安份的母親,還真是一個神通廣大的人,竟然能找到這樣的戰士……
就在西特裡克看著霍德爾,開始盤算如何對待這群戰士的時候,霍德爾已經笑著開口了:“高王已死,諸王各懷鬼胎,接下來伊爾林勢必一片混亂,王上要早做打算。”
這話自然是一句廢話。但當說話的人是不久之前剛剛憑借一次成功的突襲殺死了伊爾林高王的人時,這就不是廢話了。
“那麽,您有什麽建議?”不知不覺間,西特裡克已經對霍德爾等人采取了相當謹慎和重視的態度。
“厄爾斯特王國比倫斯特王國更加強大。如果沒有意外,倫斯特王國勢必被擊敗。而如果能夠統治厄爾斯特和倫斯特,那麽康科巴很可能就有能力問鼎伊爾林高王的寶座了。”霍德爾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西特裡克對自己的忌憚,慢條斯理的回答。
“所以我應該支援倫斯特?”
“當然不。”霍德爾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如果康科巴不能擁有問鼎伊爾林高王寶座的實力,他怎麽會帶兵南下並嘗試奪取高王寶座?”
這樣的提議讓西特裡克皺起了眉頭。
稍微想了一下,西特裡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們目前的實力並不足以問鼎高王寶座,所以就應該先讓其它王國盡可能的交戰,削弱他們的力量,等到他們受到足夠的削弱之後……”
霍德爾點了點頭:“而且,如果我們始終不介入,也不好——如果有必要,我們加入紛爭中的一方,以使雙方衝突加劇也是一種手段。”
這也是一個很聰明的、西特裡克的部下絕對不會提出的建議——從這一點上看,如果這個霍德爾不是什麽包藏禍心的,那麽他還真是一個文武雙全的好部下。
但是,畢竟現在的倫斯特國王布倫,是前倫斯特國王邁爾莫拉的兒子,也就是西特裡克的表哥——真的不聞不問的任由他被人奪去王位和王國,媽媽恐怕又要派人來一陣尖酸刻薄的嘲罵,對自己的名望也是損失……
而且,就算有自己的母親的仆人的介紹,西特裡克也無法完全信任霍德爾——這麽一個文武雙全的勇士,怎麽可能是寂寂無聞的平凡之輩?
遺憾的是,西特裡克自己又只是都柏林的國王而已,並沒有多麽靈通的消息,也無從查詢霍德爾的身份來歷。
因此,西特裡克只能憑借自己的本能和經驗來走鋼絲,即給霍德爾以充分的權勢和信任,又小心的提防對方——在伊爾林即將陷入全面戰爭的當下,這實在不是什麽安全的辦法。
不過,對於一個野心勃勃的挪威英雄而言,又有什麽是安全的呢?而且,這個人是自己母親派來的,不可能不知道布倫和自己的關系,卻還對自己提出這種建議——也許,這並不是霍德爾的意思,而是母親的意思?
這麽想著,西特裡克笑了一下:“在我們真正采取行動,投入到這場決定伊爾林未來命運的戰爭之前,我希望你能為我看守克朗塔夫地區——那裡是目前我們最有可能遭到襲擊的地方。”
霍德爾點了下頭,又皺起眉頭:“但是我的人手恐怕不夠用。”
如果霍德爾毫不遲疑的答應了下來,那麽西特裡克可能會立即下令衛兵拿下他——克朗塔夫是很大的一片地域,就算霍德爾再怎麽能征慣戰,也不可能靠不到一百人守衛住那麽大一片地方。
而現在,霍德爾坦誠自己人手不足,雖然不能證明他背後確實沒有人,但至少沒有證明他背後果然有人——於是,西特裡克笑了起來:“放心好了,我會給你正式的委任,你可以從附近的村鎮征稅、募集民團——好好乾。”
這就等於是將克朗塔夫劃給霍德爾做封地了——這樣的慷慨大方震驚了大廳裡的所有其他人——但霍德爾卻並沒有什麽“大喜過望”的表示,只是鎮定自若的站起來對西特裡克行禮:“我會盡我所能,確保克朗塔夫不被任何人所奪取。”
這樣穩重的姿態和慎重的回答並不像是一個自信而肆無忌憚的挪威人,但卻反而讓西特裡克升起一種安心的感覺。
於是,都柏林國王便笑著點頭,舉起牛角杯:“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與此同時,在西特裡克為了自己新得一員勇將而感到高興的時候,在倫斯特北方的谷地上,兩位國王正在自己的親兵衛隊的保護下談判。
“凶手!謀殺高王的殺人犯!你還有什麽可說的!”一開始,康科巴便是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態——倫斯特王國積弱已久,而國王布倫只是繼承父親的王位,根本不是什麽優秀的勇士,對於任何一個野心勃勃的國王而言都是一塊肥肉,康科巴自然不會放過。
“不是我乾的!”
“大家都知道,帶著血跡的行跡從高王被害的莊園一直到你的莊園門前!”
“是到我的莊園門前那條河。”盡管知道辯解不會游泳,布倫還是想掙扎一下,“我的衛兵在快天亮的時候看到有船隊順流而下!”
這個自辯讓康科巴皺了一下眉——這就是說,殺死高王的確實另有其人?
但至少眼下,這並不重要:“哈,你的衛兵當然會按照你的意思說話。”
“用我祖先的名義起誓!”
“你這該下地獄的異端!”若是往常,以祖先的名義起誓並不是什麽值得一提的事情,但是現在顯然不是往常。
“所以你是非打不可了!”即便明知道自己的軍隊不是對方的對手,但面對康科巴的咄咄逼人,布倫也發火了。
“或者你放下武器跟我走——在塔爾頓的會議上你會得到為自己辯解的機會。”
聽到這話,布倫頓時跳了起來:“去死吧你這惡棍!我會把你的腸子扯出來,在你的屍體上跳舞!”
吼著,布倫便抓起斧子,朝著康科巴衝過去。
面對敵人的進攻,厄爾斯特國王毫不畏懼的舉起盾牌格擋,順勢抽出了自己的寶劍。
緊接著,在兩位國王和他們的衛隊開始猛烈交戰的同時,兩個國家的軍隊也先後呐喊著發動了衝鋒……
幾乎是在同一天,高王馬拉基被殺,厄爾斯特向倫斯特開戰的消息也傳到了金科臘——芒斯特王國的首都。
眼下統治著芒斯特王國的,是布裡安的兒子,泰吉。
這位在克朗塔夫戰役中表現得非常活躍的“年輕人”在自己的父親和哥哥都戰死,而同父異母的弟弟不知所蹤的時候順理成章的繼承了父親的王位,並且小心的統治著父親的王國——在聽到馬拉基的死訊後,泰吉只是歎息了一聲,並沒有別的表示。
“陛下,這正是您建功立業,恢復您父親彪炳功業的大好時機啊!”看到這一幕,來自康諾特南部的菲格斯便開口了。
“我們沒有足夠的力量。”泰吉幾乎是毫不遲疑的就否決了這個提議。
“芒斯特的繁榮和強大諸國之中無人能及;康諾特一貫是高王忠誠的臣仆,必然會追隨和擁戴您;都柏林的西特裡克是個膽小鬼,絕不敢和您刀兵相見;倫斯特本就是弱國,勢必被擊敗;厄爾斯特即便能征服倫斯特也會實力大損;米思剛剛失去了他們的國王,國內勢必一片混亂,不足為懼。”盡管奧索裡名義上也曾經是芒斯特的屬國,但菲格斯作為康諾特人、奧索裡的競爭者,還是毫不客氣的故意忽略了它的存在。
經過這麽一分析,泰吉突然發現,似乎自己的實力遠比自己所想的強大:“那麽,我們應該怎麽做?”
“您親率大軍北上,我這就回去集合軍隊,前來您麾下聽令——康諾特各地國王也會立即前來——到時候您只需要迫使米思臣服,再擊敗厄爾斯特就可以了。”短短幾句話,菲格斯便為泰吉描繪出一片美好未來。
而泰吉則理所當然的被說動了:“好!你這就回去集合部隊,去北方和我匯合!”
“如您所願,陛下。”因為說服了泰吉而興衝衝的行禮告退的菲格斯並不知道,在他低下頭的時候,一絲嘲諷的冷笑在泰吉的嘴角一閃而逝……